尘封温俊武四年前的借条 眼看他横尸街头于心何忍？

　　采访报道的事情过去后，我估计我跟温俊武的交际也已经有了个了结，不管他是否骗了我，我写了一篇报道，他说他丢了工作，报社补偿了三千块钱，但我欠他一个人情。

　　大概是报道后两个月，一天晚上接到温俊武的一个电话，电话里温俊武吞吞吐吐，我猜，大概还是为了钱的问题吧，我主动问：“是不是要借钱。”犹豫半晌，他说：“是的，刚刚输了钱，所以要钱来救急。”我始终欠他一个人情，于是，我向他的账号里打了一千块钱，打完以后，长舒一口气，这个人情，大概是还清了吧。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担忧———一旦他再向我开口，我是否能抹开情面去拒绝呢？

　　我没问他什么时候还，这一千块钱，当送给他好了。

　　从此以后，我很怕接到温俊武的电话，但是该来的事情还是要来了。某天晚上，我接了一个电话，对方没有说话，我心理预感不妙：“莫非又是温俊武？”

　　打完牌后回到家，再次是那个神秘电话，果然是他，一如上次的吞吞吐吐：“你在广州吧？近来怎么样？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找你聊一聊。”“我在报社呢！一时间走不开，要不改天？”“你等着我，我一会就打的过来。”

　　在我们报社楼下，温俊武见到我以后，不敢开口，我问：“是不是钱的事情？”温俊武马上摇头：“不是的，就是想找你聊聊，没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去了。”我很是诧异，转身回到报社，过了十分钟，电话再次响起，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温俊武急促的声音：“不好意思，你再下一下楼吧。”下了楼，走在海珠中路上，温俊武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真是对不起，今天找你就是为了钱的事情，我知道很不好意思，上次借你的一千块钱还没有还，就再找你借，可是这次你不借给我，我就死定了！”

　　四个电话，两次折返，温俊武始终还是为了钱的事情，我沉吟不语，温俊武再次加了一个砝码：“这样吧，我给你打一张借条，有了钱，我一定还你。”

　　这一次，温俊武借走的是三千，他给我打了一张4000元的欠条以后，他坚持在欠条的背面上写上他家的电话号码和他的手机号码以证明他还钱的诚意，在自动提款机拿完钱后，温俊武搓着双手说：“太谢谢你了！”12月的天气，但是温俊武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于地上。他突然再次提出请求：“我能不能到你家去过一晚？实在没有办法，债主已经逼到家里来了！“我坚决不肯：“钱够了你还给他们就是了，他们还能拿刀砍你吗？”

　　大概他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了，向我告别以后，他慢慢地沉没在悠长的夜色中。我拿着那张欠条，回想着温俊武向我借钱的各种表情，我甚至产生幻觉：“一个曾经一年赚几十万的人是在向我这个穷光蛋借钱吗？”那一晚，我见证着赌徒温俊武的窘态，什么昔日的“彭伟国的接班人”，什么前职业球员，都已是过眼云烟，现在的温俊武，不过是一个输红了眼，还被债主逼上门的赤裸裸的赌徒。他没房，没车，没理想，他如耗子一样穿梭于广州阴暗的角落中。我甚至有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如果还有

　　那张欠条一直呆在我的抽屉里，我原抱着一丝幻想，也许我借钱给他，真的解了他那天晚上的围，如若他真的因为我没有借三千块钱给他而横尸街头，我又于心何忍呢？

　　但是，后来证明这种幻想是多么可笑，后来慢慢地又接触多了跟他打过交道的朋友，说到温俊武，都无可奈何：“现在他把所有认识的人的钱都借了一遍，谁现在借钱给他，谁就是傻瓜。”———那样的傻瓜，当然包括我，我尝试着打他给我的手机号码，已经停机，而他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始终没有去打，万一接电话的是他的父母，我又如何开这个口呢？

　　我仍然记得我到他家去拿照片的时候，是多么的替温俊武的父母可怜———如若温俊武好好踢球，他父母又何至于还蜗居在贫民窟一样的房子里，他的父亲又何至于在外人面前甚至不承认有过他这样一个儿子呢？

　　四年中，获得温俊武的信息越来越少，但我始终认为温俊武不是个很坏的人，而他每次浮现在我眼前的总是他向我借钱的那个晚上欲言又止的可怜神态，到了后来，他曾经的朋友也懒得提起这个人，提起的似乎跟我也是同一个心态：“X，他还欠着我钱呢！”

　　终于到了昨晚，我拿出那张已经四年没有翻过的欠条，照着上面的号码尝试着打一下温俊武家里的电话，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不知道这电话本来就是错的，还是温家父母正在为自己的儿子伤心奔走———而昨天，广州还有另外一对父母在伤心，死者“豪仔”出殡了。 (白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