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切尔西：“秃鹰”与阿布(8)

　　调整的结果，自然是将这些最宝贵的铝业资源拿到公开市场上，卖给“最有实力”的竞标者。毫无疑问，阿布拉莫维奇当然符合这种标准，在2000年2月的竞标过程中，他得到了俄罗斯两大铝业冶炼厂。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已经走出了别列佐夫斯基的影子。

　　普京的管家

　　1999年8月，普京第一次扮演俄罗斯总理的角色。这跟他多年之后第二次扮演完全不同，这时候的普京，还只是叶利钦正在培养的后起之秀。别列佐夫斯基后来逃亡英国后，还总喜欢跟人说，最早代表叶利钦去核普京谈话，希望他出来就任总理的，就是他别列佐夫斯基。不过当普京正式担任总理时，阿布拉莫维奇已经实质性进入了俄罗斯政治交易圈。

　　普京搭建的第一个内阁，据说所有的候选成员都去见过阿布拉莫维奇，地点就在普京办公室长廊的另一头。每一个候选人都要走进这个办公室，和这个三十出头，看上去有些害羞，但是思路清晰、态度诚恳的年轻人聊上一小会儿。这不是政治笑话，而是在俄罗斯政界得到过证明的事实。

　　可是阿布拉莫维奇从来不承认这一段经历。当他购买切尔西，一夜成名之后，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一位俄罗斯记者，曾经询问起这段往事，阿布再次强调说他就是一个商人，对政治不感兴趣，继续否认那次作为考官“面试各位内阁成员”。不过这位记者，莫斯科电台著名主播维内迪科夫，1999年8月的那一天就在克里姆林宫，亲眼见到了几位后来的部长去接受阿布拉莫维奇面试。当他把事实摆在阿布面前时，阿布只能尴尬一笑：“那不是什么面试，只是一些友好的交谈而已。”

　　能够以一笑了之的方式，来处理一件自己刚刚否认又马上被证实自己是撒谎的事情，从这个细节上，都能看出阿布拉莫维奇具备的政客色彩。他和新总理之间早就形成了政治默契，这时候，阿布拉莫维奇的政治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他的老师别列佐夫斯基。

　　任命普京为接班人的叶利钦，整个总统生涯，都受制于俄罗斯国家杜马，于是1999年的杜马选举，将成为普京未来政治生命的风向标。团结党，一个全新政党，在绍伊古领导下出现，不过这个政党的经济支持和组织架构的实际操作者，都是阿布拉莫维奇。他还全力在首都之外各地区扩大团结党影响，以对抗当时普京最大政敌、莫斯科市市长卢日科夫。1999年12月19日的选举日，团结党赢得23%支持率，仅次于共产党的24%。阿布和普京的政治联盟初战告捷。

　　2000年新年讲话上，叶利钦惊人地宣布辞职，普京代理总统。俄罗斯政治翻开新一页。

　　接下来的总统竞选，又是普京和卢日科夫、普利马科夫之间的短兵相接。别列佐夫斯基仍是政坛健者，他当然也在力挺普京，不过扮演的角色更是一个利用媒体力量打击竞争对手的狙击手。直到此时，俄罗斯政界才逐渐意识到阿布莫维奇这个名字的影响力，不过混淆者仍然有之，甚至有人分不清楚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拉莫维奇，因为别列佐夫斯基的全名是鲍里斯·阿布拉莫维奇·别列佐夫斯基——这对搭档关系的纠葛，就在名字当中都有所体现！

　　毫不奇怪，普京成为叶利钦继承人，俄罗斯也需要一张崭新的面孔来朝向未来。普京获胜后，志得意满的寡头们都在弹冠相庆，虽然有着克格勃背景的普京刚毅强硬，但寡头们还是认为普京是可以被影响的。没想到这成为了寡头末日的开始。

　　就在获胜的当天，别列佐夫斯基询问其普京未来的内阁会是怎样的架构，普京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这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寡头末日

　　谁都想象不到，寡头力推上台的普京，会让寡头末日到来得如此之快。

　　2000年3月总统大选之后，俄罗斯迎来了一个炎热的夏天。普京收拾寡头的行动迅疾如雷。夏日的一天，普京突然在克里姆林宫召集会议，叫来了30个大小寡头。“那更像是唐·科里奥尼召开的家族会议。”一个寡头事后回忆道，唐·科里奥尼就是《教父》的主角。

　　“在很大程度上，是你们用政治化或半政治化的手段，形成了这样一个政治局面，”普京的开场白，他冰冷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内里情感，“因此当你们照镜子的时候，不要抱怨镜中自己的形象。”

　　这或许是俄罗斯政治历史上一次极为重要的会议。普京把自己的原则说明得十分清晰：一，他不允许寡头们再参与政治；二，寡头们必须按照国家法规纳税；三，再不允许寡头们利用政治关系谋取经济利益。普京的克格勃背景，使他在对付寡头时，具备许多其他政客不具备的秘密材料。任何敢对抗他权威的人，都会被无情地粉碎。在这次会议之前，普京已经通过拘捕大寡头古辛斯基提醒了与会者，同时他的亲信开始在瑞士做调查，看有多少俄罗斯寡头公司在瑞士注册了分支机构。清理门户的猎枪已经子弹上膛。

　　30个寡头悻悻离去，心怀叵测，其中甚至有想要揭竿而起的。

　　阿布拉莫维奇此时已经是一个大寡头，但他和普京之间的联盟关系牢不可破，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在这次著名的清理寡头会议上，阿布并没有被勒令出席。

　　清理行动快如闪电。霍多尔科夫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属于最强硬者，还想利用手中的媒体工具进行抵抗，结果被猛烈的总统炮火打得晕头转向。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个寡头中最富有者，锒铛入狱。别列佐夫斯基没抵抗两个月，就出逃瑞士，后来辗转在英国获得政治庇护。古辛斯基跑去西班牙、希腊，后来是以色列。

　　就在寡头们被彻底粉碎过程中，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已经开始了万里之外的楚科塔政治生涯。1999年他就参加州长竞选，顺利当选之后，他以个人巨大的财富投入到西伯利亚这块极其贫瘠恶劣的土壤上，帮助当地人提高生活水平。阿布在楚科塔投入了多少财富，俄罗斯政府方面没有具体数字能说明这些以“亿美元”为单位的输出，不过他在当地声望之高，远远强于此后斯坦福桥死忠们对他的山呼万岁，在这里他确实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许多政治观察者认为，阿布在西伯利亚执行的既是一项总统旨意，也是以这种特殊方式，将他成为寡头后聚敛的财富回馈社会，否则他的处境不可能如此安稳。

　　到了2002年，俄罗斯所有的独立电视台和新闻集团，所有属于寡头或被寡头影响过的媒体，都已经完全消失。寡头控制政治的疯狂年代骤然结束，低调的阿布拉莫维奇却还在低调地继续着他的生活。然而兔死狐悲的凄惶，他不可能回避，一个坐拥亿万财富的富豪，也有着贩夫走卒难以想像的痛苦。对阿布来说，这种痛苦恐怕更是基于精神层面的压力。寡头是俄罗斯社会的众矢之的，普京上台后，全社会都在用一种痛打落水狗的方式来对待寡头们，哪怕普京对他欣赏有加，阿布也不可能不为自己安排退路。

　　1998年，就在他青云直上的时候，俄罗斯审计部门已经开始调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帐务，此后两年，越来越多的经济问题被不断引爆，从偷税漏税到贿赂侵吞，再到转移国有资产和私分，名目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直接牵涉到阿布。

　　切尔西救生符

　　和他收购切尔西几乎同一时间，阿布拉莫维奇开始出手过去十年投资的一些产业。例如最早出手的部分俄罗斯航空股份，然后是天然气、食品行业内企业的股份。当媒体意识到阿布拉莫维奇可能想金蝉脱壳时，他又用1亿美元收购了ICN制药，只是他套现的资金要远大于他对新项目的投入。

　　他最大的投入，在2003年和2004年，是切尔西足球俱乐部。

　　这次投入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恐怕现在说不清楚，但取得一个在英国社会合法合理的身份，是他成为切尔西主人后得到的直接回报。在足球之前，阿布收购过俄罗斯冰球俱乐部，只是足球影响力，在整个世界职业体育界是至高无上的。他最早在意大利和西班牙进行过观察，但这两个国家的足球俱乐部结构过于复杂，像皇马巴萨完全是社会公共机构，AC米兰又是总理的政治工具，最终阿布将目标放在俱乐部所有制结果最简单清晰的英格兰。事实上，在“阿布爱上足球”的那个2003年春末夜晚之前，他早就开始了足球投资试探。

　　阿布拉莫维奇去看2003年春末曼联皇马的比赛，是由他的朋友皮尼·扎哈维安排的。扎哈维是一个以色列新闻记者出身，后来转型成为一个大牌足球经纪人。能连接扎哈维和阿布的最重要线索，是因为他俩的犹太人背景。那次去机场接阿布的，是扎哈维的客户兼好友，时任布莱克本主教练的前利物浦名宿索内斯，索内斯把阿布接到了老特拉福德。赛后送阿布去机场的，又是扎哈维的另一个客户好友，曼联明星中卫里奥·费迪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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