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容道
中国三大球的振兴之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法国当地时间8月6日中午，中国女排在四分之一决赛以2比3惜败于土耳其队无缘四强，至此中国体育代表团的三大球队伍“全军覆没”。
在巴黎，中国代表团其他项目表现不俗，但三大球队伍仅中国女篮、中国女排拿到奥运入场券，但都没有太亮眼发挥。
新华社照片，巴黎，2024年8月6日 8月6日，中国队队员龚翔宇（右）给王媛媛擦眼泪。 当日，在巴黎奥运会女子排球四分之一决赛中，中国队2比3不敌土耳其队，无缘四强。 新华社记者 刘大伟 摄
相比日本代表团足篮排六支球队全部晋级巴黎的“满员参赛”，中国三大球的整体实力在亚洲都已全面落后。中国三大球的振兴之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表象：青黄不接，后备人才不足
以1994年中国足球开启职业化改革为起点，中国三大球尝试通过职业化的改革，提升能力和水平。30年来，中国三大球的职业联赛表面看似红火，职业队员尤其足球、篮球选手的收入暴涨，但国字号球队的整体水平不降反升。中国男足、中国男篮直接无缘巴黎奥运会门票，说到底就是自身技不如人，尤其青少年人才的“断档”。
新华社照片，里尔（法国），2024年8月3日 8月3日，双方球员在比赛中拼抢篮板。 当日，在巴黎奥运会女子篮球小组赛A组比赛中，中国队80比58胜波多黎各队。 新华社记者 孟鼎博 摄
巴黎奥运会，作为“唯二”代表的中国女篮、中国女排，从人员结构、战术能力来看，也已经彻底被“中国男足”“中国男篮”同化。说到底，中国三大球低迷的根源，完全一样——群众基础不够扎实，青训人口严重萎缩。
相较于2022年夺得世界杯亚军时，中国女篮的主力阵容并没有太大变化，为何打得“判若两队”，在巴黎直接无缘八强？业内专业人士认为，中国女篮的问题，和中国男篮乃至中国男足一样——国内职业联赛环境安逸、收入很高，这些女篮国手在取得荣誉后，大合同、代言等纷至沓来，无须付出太多努力就能收获颇丰。在WCBA联赛中，她们也依然被视为顶级球员，这导致了球员进取心的减弱。同样，这也反映出职业联赛由于青少年人才青黄不接，有潜质的年轻人才匮乏，这些老将即便“躺平”也能轻松吊打国内联赛。
新华社照片，里尔（法国），2024年7月31日 7月31日，中国队球员李梦在比赛中。 当日，在巴黎奥运会女子篮球小组赛A组比赛中，中国队59比81不敌塞尔维亚队。 新华社记者 孟鼎博 摄
以中国女排为例，这次在巴黎完全是老将撑市面，并没有太多新鲜血液的涌现——不少网友也感慨，主教练蔡斌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让“七仙女”硬撑比赛，其余替补队员实力明显不够，教练组都不敢用。三大球完全是比拼有潜质年轻队员的舞台，眼下这支中国女排的主力框架，还是郎平时代在2016里约奥运会的班底，这批老将虽然技术、经验出色，但面对更年轻、更有激情、更敢于搏杀的土耳其队以微弱劣势落败，老将们其实已经耗光最后一滴血。
在绝对实力面前，“女排精神”并不是万灵丹，中国女排的成绩也起伏不定。早在十年前，中国女排的多名主教练，都直接指出了核心问题所在。陈忠和曾悲叹中国女排“弹尽粮绝”，他表示：“我们的女排是在100多人中挑队员，其他强国是在100多支队伍中挑队员。”俞觉敏下课时，抛下一句话：“女排在中国的普及程度，还不如泰国、越南。”
新华社照片，巴黎，2024年8月6日 8月6日，中国队队员李盈莹在比赛中发球。 当日，在巴黎奥运会女子排球四分之一决赛中，中国队2比3不敌土耳其队，无缘四强。 新华社记者 陈益宸 摄
十年前，中国三大球青训家底的一些数据，也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女排170人，女足300人，女篮300人，男排400人，男篮2000人，男足10000人，这是当时中国三大球的专业体育人口。以中、日青少年足球人口作比较，总人口为1.27亿的日本，18岁以下的足球注册人口达到了50万；总人口为13亿的中国，十年前18岁以下足球注册人口仅为7000。十年之后，中国三大球的青训数据有了明显提升，但相比进步神速、青训更普及的日本、韩国，我们的基础人口尤其是注册青少年球员人口，差距甚至越来越大。
根源：两边不靠，改革并不彻底
足球、篮球、排球“三大球”集体球类项目参与人口多，社会影响力大，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青少年的喜爱。“三大球”的比赛成绩不仅仅是一场比赛的胜负，更体现的是集体主义精神。
新华社照片，路透，2020年12月1日 （体育）（7）足球——亚冠：广州恒大平水原三星 12月1日，双方球员在比赛中发生冲突。 当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进行的2020赛季亚洲足球冠军联赛东亚区G组小组赛中，中超广州恒大队以1比1战平韩国水原三星队。 新华社/路透
在中国三大球职业化改革后，球员们明显更有钱了，为何三大球国家队的实力明显下滑，基层专业人口严重萎缩？这与中国体育30年前的奥运争光计划密不可分。三大球投入大、周期长、见效慢，在奥运争光计划的指挥棒下，各省市只能把有限资金用在更能出成绩的个人项目、女子项目、技巧项目上，三大球脱离了举国体制的怀抱，被推向市场率先尝试职业化，通过市场投入来解决生存和发展问题，希望通过职业化运作模式提升整体水准。
20世纪90年代中期，男足和男篮成为中国体育职业改革的先行者，以市场机制为导向的职业联赛，深刻改变了三大球的发展模式。与此同时，三大球的发展根基存在不小隐患——由于队伍培养成本较高，专业竞技体育三级训练网在基层体校这个层面已经砍掉了一大批三大球队伍。职业联赛能否承接过往的青训体系，校园优秀苗子的上升之路如何打通，都成为新旧模式转换中难解的题目。
新华社照片，乌鲁木齐，2024年5月22日 5月22日，新疆伊力特队球员齐麟（左二）在比赛中投篮。 当日，在2023-2024赛季中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CBA）总决赛第四场比赛中，辽宁本钢队客场104比95战胜新疆伊力特队，总比分4比0夺得赛季总冠军。 新华社记者 孟永民 摄
由于中国三大球的职业化至今在体制层面，没有很好解决主管部门政企不分、管办不分的痼疾，过去较长一段时间以来，中国“三大球”特别是男子项目发展不尽如人意，男子足球水平更是一路下滑，足球业内甚或出现了诸多乱象。
中国三大球的职业化，解决了钱的问题，但没解决人尤其是青少年人才后继乏人的问题，甚至还出现了行业腐败的问题——中国职业足球的行业整顿，体现了有关部门的呵护，但也暴露了职业改革存在的不足。
2020年11月12日，江苏苏宁易购夺冠，由于中超的不职业，俱乐部闹出了夺冠就解散的国际笑话 新华社 发
“最大的毛病是改革不彻底，两头都不靠。”一名国内足坛专业人士认为，“如果中国三大球还保留着原来市、省、国家的三级人才训练输送模式，虽然球员收入低，但不至于人才断层；现在放弃了原本举国体制的一些优势手段，职业化改革也确实让队员、教练赚到钱了，但没有学到真正职业化的重视人才体系建设。大多数职业俱乐部投资人也很现实很功利，他们无暇顾及青少年后备力量的培养，职业化联赛完全‘伪职业化’，让中国三大球的后备力量断了生源。体现在国字号球队上，成绩下滑是必然，毕竟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出路：久久为功，寻找适合的道路
日本三大球的成功，值得思考和借鉴。日本三大球男女六支队全部进军巴黎。除日本女篮、女排因实力差距小组未能出线外，日本男足、女足双双小组出线，进军8强；日本男排进军8强；日本男篮虽未小组出线，但险些击败拥有文班亚马、富尼耶等一众好手的东道主法国队，已经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新华社照片，里尔（法国），2024年7月30日 7月30日，日本队球员渡边雄太（左）在比赛中投篮。 当日，在巴黎奥运会篮球男子小组赛B组比赛中，法国队94比90战胜日本队。 新华社记者 孟鼎博 摄
就金牌战略而言，三大球的投入产出比不高。但三大球是特殊的存在。最近几十年，奥运会决出金牌的比赛多如牛毛，能让你记住的有几场？但作为中国体育迷的你，一定会记得中国女排在雅典奥运会决赛上的超级逆转，一定会记得中国男篮在姚明的带领下击败诺维斯基领军的德国队，挺进北京奥运8强。三大球的影响力，是其他项目无法取代的。
三大球的特殊性在于，它们是体系运动，能否搭建一套科学合理的体系，是出成绩的关键。我们不妨研究一下：日本三大球这次为何能奇迹般地全部进军奥运，并且男女足、男篮有上佳表现，是不是他们搭建的体系更加科学合理？是不是他们从青训到职业联赛、球员输出，建立了一个良性的循环？既然在众多层面，日本都是中国一个绕不过的参照系，那么重新振兴三大球，我们也不妨汲取日本的经验和教训。
新华社照片，巴黎，2024年8月5日 8月5日，日本队选手高桥健太郎在比赛结束后流泪。 当日，在南巴黎竞技场举行的巴黎奥运会男子排球四分之一决赛中，意大利队3比2战胜日本队，晋级四强。 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 摄
三大球要搞上去，这是体育强国的一个标志。强基固本，厚植后备人才基础，是振兴三大球的关键环节、必由之路。不久前，国家体育总局联合教育部发布通知，将于2024年11月底至12月初，在湖南省举办首届全国青少年三大球运动会。不同于传统的综合性运动会、单项锦标赛，全国青少年三大球运动会共设置足球、篮球、排球3个项目、6个组别，参赛选手均为18岁以下年轻运动员。
这是我国首次设立的专门针对三大球的青少年体育赛事，推动三大球从娃娃抓起，发挥竞赛杠杆作用，厚植三大球后备人才基础。据悉，比赛成绩将计入相应周期的全运会总成绩，发出明确信号，推动各省区市重新承担起三大球青训职责，推动形成校园抓普及、体育部门抓青训提高、社会力量抓职业和高水平队伍的三大球发展格局，加快探索出一条举国体制与市场机制相结合的三大球发展道路。
2024年7月27日晚的复旦大学正大体育馆人声鼎沸，经过为期3天的小组单循环赛及1天的交叉赛，中国国家U17女排和韩国KGC人参公社女排俱乐部从8支参赛球队中脱颖而出，携手走到了2024上海明日之星排球争霸赛决赛的舞台上，在这个盛夏，为申城市民献上了一场顶尖水平的青年女子排球较量。最终韩国队以3-0的成绩战胜中国队，勇夺首届赛事的冠军。
与此同时，三大球是职业项目中影响力最大、职业化程度最高的项目，只有真正融入职业潮流、进入国际体系，中国三大球才可能真正迎来突破。巴黎奥运会，中国女子网球郑钦文勇夺金牌、中国女篮留洋球员李月汝的鹤立鸡群，恰恰和她们在美国乃至全球高水平联赛的锻炼提升密切相关。
李月汝、郑钦文在巴黎的闪光，也提示中国三大球需要建立一个合适的联赛环境，鼓励中国球员主动脱离国内的低水平联赛竞争，勇敢地走出国内的舒适圈，前往海外历练提升能力，国家队也最终实现“借鸡生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