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豪门”掉队 只因防守比烂
现在请你找到英超积分榜，从上往下数在第六名的位置上找到阿森纳，然后手指横移过去找到兵工厂的积分，17分。找到榜首的切尔西，你会发现枪手差了蓝军12分，难怪温格在本轮输球后表示冠军已经是切尔西的了。然后你再找到榜尾的伯恩利，积分是7分，所以阿森纳和他们的差距是10分。也就是说，兵工厂距离榜尾，比距离榜首更近。
这不仅仅是阿森纳一支球队的问题，因为比阿森纳成绩还要差的曼联(16分)、埃弗顿、利物浦和托特纳姆(14分)这几个与阿森纳同为上赛季前七球队的豪门，目前距离榜尾都是比距离榜首更近。在上赛季七雄中，切尔西如今29分独占鳌头，其余六支球队中，除了上述五队，曼城目前21分也已经差榜首8分，均堪称掉队的“伪豪门”。这也是2005年以来，英超第一次在11轮后出现阿森纳、利物浦、热刺和曼城同时都在前四之外的局面——那个赛季，切尔西最终拿到了冠军。
不幸的球队，各自有各自的烦恼。曼联创造了11轮16分的英超历史上最糟开局，客场7场不胜也是历史新高。阿森纳前11轮只赢4场，也是该队英超历史上的最低(2012-2013赛季也是4场)，而且赢的这4个对手都是来自当周排名倒数前六的球队，赢球状态下已经总共丢掉了9分。
曼城成绩起起伏伏，虽然有阿圭罗这样的大杀器，但最近9场联赛只赢4场，佩莱格里尼帅位危若累卵。托特纳姆前5个主场丢4球的成绩是2008年10月以来的第一次。而利物浦主场领先状态下已丢5分，全联赛最糟。如果和去年同期的积分相比，曼联少了4分，埃弗顿和托特纳姆都少了6分，上赛季此时已占据榜首的阿森纳本赛季少了8分，利物浦最夸张少了9分。
这些掉队球队的掉队，各有各的成因。比如曼联是新教练带来了新打法，总共12场比赛(包括1场联赛杯)一共换了3种阵型，从最开始的三中卫体系，到后来的中场菱形站位，再到晚近的4141。又碰上了百年一遇的严重伤情，导致球队迄今已经在联赛中用了31人，创下2008-2009赛季(33人)以来的并列新高。托特纳姆有相似的情况，那就是新帅带来后手下的球员并不完全符合他的战术需求，波切蒂诺招牌式的前场高压无法实现。而阿森纳则是和曼联一样，有自己的伤情问题。
利物浦则是典型的“贝尔综合症”：上一个赛季过于倚仗苏亚雷斯和队长杰拉德的出色发挥，本赛季一个出走，另外一个状态随年龄的增长自然下滑，而买进来的球员(比如巴洛特利)则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再加上斯图里奇的受伤，“黑天鹅事件”遭遇批发，球队的场均进球从上赛季的2.6个直接腰斩，本赛季前11轮只有场均1.3个。曼城进入了佩莱格里尼的二年级，埃弗顿似乎也遵循着和利物浦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规律，进入“二年级”后马丁内斯同样仿佛突然失去了魔力。
但与切尔西相比，这6支球队也有一个共通的问题，那就是防守一个比一个烂：曼联上赛季同期丢13球已经算糟糕，本季更进一步丢了14球；阿森纳上赛季丢10球，本季已经丢了13球；利物浦上赛季不以防守见长，但同期也只丢了10球，本季则是15球，过去17场联赛只有两场能零封对手；埃弗顿上赛季同期只丢10球，本赛季却丢了18球；托特纳姆上赛季只丢6球，同期仅次于南安普顿的5球，但本赛季则丢了16球！热刺前15分钟的丢球(5球)，也是英超并列最高的。只有曼城的失球，差堪于上赛季持平，但他们11轮只有3场零封。
如果说切尔西本赛季匹马飞奔，是因为前面有科斯塔、阿扎尔、法布雷加斯的犀利搭配，那么由马蒂奇、特里、卡希尔、库尔图瓦组成的防守中轴也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虽然11场11个丢球不是穆帅时期的最佳，但在英超仅次于南安普顿(5球)。考虑到圣徒赛季初的赛程比较简单，切尔西的防守数据排位有望超过南安普顿。
相比之下，“落难六熊”就各自有一笔后防烂账了：曼城的英超史上最贵后卫曼加拉出错频频；阿森纳防线太单薄，偏偏6个人里面还伤了俩，导致最后只能用左后卫蒙雷亚尔打中卫，他和默特萨克的搭配有问题，带来了一系列的领先被逆转的悲剧；曼联夏天放走了维迪奇、费迪南德和埃夫拉，但由于伤病和停赛问题，一直没有办法组成新赛季的核心后防阵容，上周末的麦克奈尔布林德已经是在英超赛场的第13个中卫组合；利物浦虽然买来了洛夫伦，但据说这两天正在哭闹着在南安普顿旗舰店求包邮退货；托特纳姆虽然提拔了中卫卡布尔当队长，但防守上依然很渣，两个边后卫罗斯和诺顿，被很多人认为不够英超豪门标准；埃弗顿的雅盖尔卡不管是和老将迪斯汀搭档，还是和阿尔卡雷斯搭档，也总是不断漏球。
如此防守，能不掉队吗？
防守艺术已死？
六支英超豪门同时出现比较严重的防守问题，这个世界怎么了？其实，一向直言、人称文豪的曼联后防名宿加里·内维尔在万圣节前夜，就已经在《每日电讯报》发表的一篇题为《英超正在见证防守之死——而且我知道，它不会再复活》的专栏，指出防守如今已经是一门“失传的艺术”。
内维尔指出，虽然电视解说嘉宾都喜欢提好汉当年勇，说“当年我们那时候不是这样，我们那时候要比现在更棒”，但他不是这种嘉宾的一员，他认为现在的英超确实比1992年他第一次打英超时要强多了。不过，最近的一些比赛(包括曼彻斯特德比)确实说明，防守的质量在下降。
内维尔的论据是，2009年英超赛季总进球是942个，但上赛季却是1052个。他认为，虽然看上去只相差了110个进球，但却是相当于11.7%的剧烈增长，“这是一个重大的趋势变化，一旦五年来进球数一直在增加，失球数也一直在增加，那这个趋势看上去就是不可逆转的。”
内维尔认为，造成这一趋势的主要原因是现在的足球训练更注重技术面，而不是防守面，“我们当年那时候的青训学院教练，60%-70%的训练时间用在防守上。而现在青年学院的教练们向我证实，现在技术和进攻训练加起来占80%的时间，剩下20%时间才是留给防守训练的。”
内维尔回忆，他当学徒那个年代，青训教练哈里逊一周会让防守四人组在一起训练两到三次，每次40分钟，“在这样的训练中丢一个球就像是犯了罪”。在防守训练中，哈里逊会安排斯科尔斯、贝克汉姆、吉列斯皮、吉格斯、索恩利等“最好的进攻球员”反复冲击防线，考验后防球员一对一防守的能力。
当时，还有一种训练比赛叫作人盯人比赛，也就是每个人负责盯一个人，你只能去铲抢这个人。所以一旦丢球而且被对手进了球，那大家都知道是谁犯了错，你会很尴尬，无所遁形。此外还有头球比赛，就是斯科尔斯、贝克汉姆和萨维奇等球员对后防球员，条件是只能用头球进球，这样前锋练了头球进攻的能力，而后防四人组则训练了禁区制空。
哈里逊在发现内维尔在一对一防守的髋部动作有问题时，还专门派他去找教练学习了脚步正确的移动动作，并且在办公室看录像学习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的防守动作。每次到老特拉福德看成年队比赛，哈里逊还会给他们布置作业，要求口头报告那场比赛球员在防守中有球和无球状态下都分别出了什么错。
入选英格兰队后，维纳布尔斯的助手豪Howe会把进攻球员分成几组，分穿不同颜色的背心，然后让他们轮番冲击防线，后卫们要叫嚷着“蓝色”，然后一起把防守姿态调整到对付蓝色球员的位置，以培养防守协同性。内维尔说：“我的那个时代大概在2009-2010赛季就结束了，那是最后一茬防守训练为主的球员，那之后教练就往另一个方向前进了。标准也在下降，我那个时代边后卫要是放过了一个传中，就是犯罪，现在人都不会提起这个事情了。”
除了训练时间下降之外，另外一个问题是轮换越来越多。过去防线是个不太轮换的位置，内维尔说：“在20队英超的头一年，79名后防球员单赛季打了30场以上的比赛，但现在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了44名。所以有关防守的一切，心电感应、连续性、经常在一起比赛的感觉，都破灭了。本赛季曼联的后防四人，不一直在变幻吗？后腰球员也在变化，10年前的维埃拉变成了阿尔特塔，罗伊·基恩变成了布林德，英格兰的布莱恩·罗布森则变成了威尔希尔。”
最后，内维尔哀叹：“当然，过去的日子已经是回不去了。这不是球员的错，如今的边后卫是边锋，中后卫是中场，门将是清道夫，10号是中场球员，而边锋则成了中锋，我们在谈论的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运动。我现在看着某些球队，就感觉：他们不知道如何防守，传中让他们犯难，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对付定位球，他们不知道如何一对一，他们对比赛的理解很弱。当阿圭罗内切用右脚破门时，我总在想，为什么没有后卫逼他用自己的左脚，有时候后防的一些基本注意点仿佛都不在那儿。”
内维尔的盲点？
内维尔所说，究竟有没有道理？如今的英超防守，真的已经成为他所说的一种“失传的艺术”了吗？其实，任何年代都有一些人抚今追昔之下“嗟叹不已”，觉得刚刚过去的往昔是一个“黄金时代”。这些人对现实感到失望，因此戴着玫瑰色眼镜看“过去那个年代”，岁月的流逝让你忽略了过去的缺点、突出了黄金岁月的流光溢彩，于是就产生了“今不如昔”的想法。
在防守问题上就是如此：内维尔的说法，一年前差不多同样时候，另一后防名宿马丁·基翁也曾在《每日邮报》专栏发表过意思基本相同的一篇专栏；再往上追溯到上世纪的1998年，《每日邮报》也发表过著名体育记者、鲍比·穆尔传记作者杰夫·鲍威尔的专栏《为什么英格兰俱乐部必须重新发现防守的失传艺术》……这些，现在都可以在网络上搜索到，鲍威尔觉得穆尔那个年代才是黄金年代而嘲讽内维尔基翁的年代，而现在内维尔基翁又认为他们的年代还是黄金时代，如今防守太糟。
为什么说这些说法都主观因素太强呢？比如内维尔的文章，在寻找支撑自己观点的数据时，就犯了不严谨的毛病。他认为2008-2009赛季英超总进球是942个，但上赛季却是1052个，确实有一定道理：2009-2014这五个赛季的场均进球是2.79，比起之前五年期(2004-2009)的场均进球2.52有不小的提高。
但足球分析博客写手泰德·克努特森说，如果你把镜头再拉伸出来，分析1999-2004这五个赛季的数据，你会发现英超场均进球达到了2.66个。也就是说，如果场均进球多意味着防守艺术失传了，那如何理解2004-2009年这五年的数据，重新找回了失传艺术？事实上克努特森分析了二战后英格兰顶级联赛的场均进球历史，发现在1946到1967年之间，顶级联赛的场均进球基本都在3个以上。
内维尔对这个问题是承认的，他认为1940到1950年代的高进球数是一个疯狂时代导致的，但“进攻足球在1970、1980、1990年代蛰伏了，防守的组织和体系占据了上风”。然而，这也与数据分析不符：从1968到今天，进球数目大部分时间保持在一条稳定的水平线上。而且“进球多＝防守糟”之间的逻辑似乎也不够清晰：有可能是进攻更好了，也有可能是防守更糟了，或者是两者的综合作用。
就算我们承认内维尔的印象“防守变糟”是正确的，对于防守变糟的成因解析也可以有更开阔的思路，而不是局限在训练时间、训练重点等上面。其实内维尔自己也提到过一些。比如，足球规则的改变一直在鼓励进攻(越位规则、对背后铲球的严惩、禁区内犯规以有利于进攻方的角度解释)。
再比如，现代足球的进攻速度也远超远古，球员的技术都提高了，这也有利于进攻，因为防守一般是被动性的、反应性的，速度一快防守难度成倍增加。这就是有关禁枪问题的讨论中，禁枪派提出的一个理由：就算你和歹徒同样有枪，但主动进攻者和反击者的拔枪速度，绝对是不一样的，因为对方总是掌握发动进攻的主动权，而你只能是事后反应，不可能永远把枪抓在手里。
只不过，内维尔认为这些都不是防守变糟糕的主要原因，他提到的训练组织方面才是防守艺术失传的主因。但《泰晤士报》专栏作家马尔科蒂提出了一个参考观点：是的，我们这个时代好像是缺少伟大后卫，最好的后卫蒂亚戈·席尔瓦、孔帕尼和拉莫斯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缺点，但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现在比我们的先辈更热衷于谈论后防的缺点——科技的进步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闲暇，技术的先进(高清电视、即时录像设备、反复回放的网络录像均成为人人都有的家用电器)提供了批判的武器。一句话，“今天的孔帕尼们要比他们的前辈们，更多地处于显微镜之下”。
英超“六熊”因防守问题掉队是事实，但对于为何造成这种情况，是否是因为防守艺术“失传”，或许我们还需要更细致的分析。又或许，到了赛季末时我们再来回看这个问题，会有更加充分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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