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男孩索斯盖特不是英雄

2018年07月15日09:24  体育专栏     我有话说

  在开始索斯盖特的故事之前,请允许我们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二战结束以后,丘吉尔并没有如愿连任英国首相。当记者问及他的感受,他说了如下一番话:“英国人民成熟了,他们学会了选择,他们不需要一个英雄领导他们重建家园。”

  索斯盖特不是英雄,但他执教重建了英格兰足球的家园。

  他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孩子,他并不是最有天赋的球员,踢球时,那些天赋异禀并且想要通过足球改变命运的队友,调侃他是“上流男孩”。但这些年,他用自己的个人奋斗,改写了“上流男孩”这个词的词性,它不再是某种鄙视,而成了某些优秀品质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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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胜哥伦比亚,英格兰历史性点球取胜、历史性闯入四强之后,索斯盖特的马甲火了。它成了一件附有神谕的艺术品,召唤着英格兰传统的绅士风度。 

  索斯盖特喜欢衬衫三件套,感性的说法是为了致敬他的祖父,一位海军陆战队员。较为实际的说法是,英国服装品牌M&S是英格兰国家队官方赞助商,他们为这群英国绅士定制了专属服装。但定制的时候,M&S应该没想到,真正把品牌带火并促进销量的,是这位履历极其低调的教练。

  M&S官网上,索斯盖特同款马甲售价65英镑,短短几天内,它的销量上涨35%,号码被抢断到只剩L/XL/XXL及以上。《太阳报》报道,半决赛前,大量英格兰球迷身穿索斯盖特同款马甲到莫斯科看球。伯明翰都市电台在推特上发布一个视频, 英格兰著名古迹华威城堡的管理者, 将索斯盖特同款马甲当作旗帜升上旗杆。还有人说,如果英格兰夺冠,索斯盖特穿过的马甲可能会被收藏进博物馆。

  马甲,成了索斯盖特的象征,那个绅士的英格兰形象又回来了。更可怕的是,他的马甲上印着著名的“It’s coming home”,人人都知道这是在说“Football is coming home”,这是作为足球诞生地的英格兰的骄傲。

  半决赛输给顽强的克罗地亚,英格兰不能把足球接回家了。《太阳报》的图片上,悲伤的英格兰球迷躺在大街上喝酒,还有的穿着内衣跳进了运河,甚至爬到了红绿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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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踢着快乐足球的英格兰,一路踢进了淘汰赛,踢进了八强,四强,不出意外还要穿走金靴,大家不能只用玄学解释这件事了。

  英国媒体是这么表示的。《独立报》用整版放了索斯盖特单人照,他穿着一身西装站在球场上对球迷鼓掌,标题简单明了两个单词“Thank you”;

  《每日镜报》在头版放了小伙子们输球后垂头丧气的照片,但大标题是“HEROES”,下面是一行字“We’re proud of you all…”;

  《每日星报》也放了索斯盖特的单人照,一行大字“YOU DID US PROUD”;《每日邮报》在头版,放了索斯盖特和凯恩的照片,旁边写道,“是的,我们的世界杯之旅结束了,但他们让我们骄傲,并把整个国家团结在一起。”

索斯盖特成了功臣。索斯盖特成了功臣。

  以前可不是这样。当他带领英格兰以不败战绩从世预赛出线时,他还在被嘲讽。《早安英国》主持人皮尔斯·摩根说:“坦率地说,让我的宠物淡水龟去执教一样能赢下马耳他队。只要英足总愿意支付合适的薪资,世界上有一群比索斯盖特更好的教练。他只是一个相对来说价格更为低廉的选择。”当时,索斯盖特刚率队击败马耳他队。马耳他是欧洲南部一个微型小国,人口只有44万,马耳他队至今未参加过任何国际大赛的决赛周。

  索斯盖特确实是一个廉价的选择。上任英格兰主帅前,他唯一的成年队执教经历是把米德尔斯堡从英超带进了英冠,然后被炒了鱿鱼。上任后,他的转正年薪只拿到200万英镑,前前任霍奇森有460万英镑。

  更早的时候,他是个“罪人”。他在1996年欧洲杯半决赛上罚丢点球,使自己的国家输掉了这场比赛。他是场上唯一一个罚丢点球的英格兰人。开玩笑似的,自那之后,英格兰再未在点球大战中胜出,直到这次遇到哥伦比亚。

  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回忆里的那段日子“像葬礼一样沉重”。比赛第二天,记者围堵了他的住所。球迷改编The Business的摇滚歌曲,歌名就叫《索斯盖特》,歌词里反复重复一句“Coz he missed the f**king penalty”。广告商来凑热闹,给他设计一个戴上面具的形象,来迎合“踢丢点球的人没脸见人”的大众心理。

  这期间,索斯盖特从来没出来反驳过什么。只有在点球赢了哥伦比亚后,他才说,“过去20年,我都不敢直视《Football is coming home》,现在听到全国的人们都在享受这首歌,我很开心。从足球上而言,英格兰球队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的心酸。”1996年欧洲杯,《Football is coming home》恰好是英格兰队之歌。

  面对质疑,承受质疑,并且能在事情过去后,不对曾经嘲笑自己的人恶语相向,这是很难得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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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一次,镜头给到场边的索斯盖特时,他在腿上放个笔记本,手里握着笔,眼睛盯着场上,随时打算记点什么。看到他,我就反差性地想到桑保利,这完全是两个极端。索斯盖特是个乖孩子,衣服穿得妥妥当当,没有色彩鲜艳的花臂,也绝不会轻易在场边跳脚。这种行为上的差异,实质上是两个人的气质差异。

  1970年,索斯盖特出生在西萨塞克斯郡克劳利一个中产阶层家庭,14岁加入英超俱乐部水晶宫青年队。按《金融时报》的说法,足球是底层阶级的运动,中产出身的索斯盖特,成了队友眼中的“上流男孩”。他不是天赋型球员,但他身上有满满的职业精神,和良好的修养。

  小学和中学时,索斯盖特就展现出不错的运动才能,他的两百米和三级跳有着不错的成绩,他还打英式橄榄球,曾随校队前往法国参赛。他的中学体育老师说,索斯盖特十分自信,当他问学生们将来要做什么时,索斯盖特说“我会在水晶宫”,那时他才16岁,他已经加入了水晶宫青年队。

  水晶宫青年队教练阿兰·史密斯很早发现了索斯盖特的教练本领,他在一次比赛失利后,对索斯盖特说,你太聪明了,你应该去当导游,并且真的介绍了一位地产商朋友给他。史密斯没有因此和索斯盖特解约,而是任命他为青年队队长。

  前英格兰主帅埃里克森也注意到了索斯盖特的不同。当时,索斯盖特是队伍里坐板凳的球员,他随队出征了2002年韩日世界杯,但最终没能出过场。他会主动问埃里克森,“我要怎么做才能踢得更好?”埃里克森说,“大多数球员只关心自己能不能上场比赛,但索斯盖特不是那种打卡完训练就放空自己的球员,我相信他把训练内容笔记都带回家了。当他还是球员的时候,就已经有教练的样子了。”

  索斯盖特确实聪明,与其说他是有教练天赋,不如说他拥有当今职人十分重要的素质,目标明确,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把事情做好,而不是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他擅长站在更高的维度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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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他成了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

  本届世界杯,英格兰的12粒进球中,有9粒是定位球。这跟索斯盖特的战术有关。今年2月,他去看了NBA明尼苏达森林狼对阵新奥尔良醍醐的比赛。此前,他又将NFL球员的战术细节记录下来,告诉球员如何在跑动中拉开空间。

  同时,点球是英格兰过不去的坎。今年3月,索斯盖特带领球队到英国海军陆战队进行了一周特训。他把球员们组织起来,分成小组互相嘲讽和叫骂,以提升他们的心理抵抗力。

  这届世界杯,英格兰不是踢得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独特的。他们的赛前训练,往往让别的球队心生羡慕,游泳,玩飞镖,玩尖叫鸡,练瑜伽。球员德尔夫的妻子将要产下他们的第三个孩子,索斯盖特知道后,也给德尔夫放假,准他回去陪家人。

  这23名英格兰球员,是自2000年以来经验最少的球队,年龄达到30岁的球员只有3人,门将皮克福德、后卫马奎尔代表球队亮相的场次还不足10场。但他们大都是索斯盖特执教英格兰青年队时的球员。2013年,索斯盖特担任英格兰国家队U21主帅,他从青年队开始布局了一场英格兰足球的变革,采用流畅3-5-2阵型,鼓励短距离斜传。

  虽最终止步四强,但索斯盖特说,他在这届英格兰身上,看到了06年德国队的影子,英格兰未来可期。英格兰已经输给过比利时一次了,但他给予球员充分的信任和鼓励,三四名决赛,他对首发名单进行了更换,更多球员获得了上场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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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学生、青年队球员、板凳球员以及教练,索斯盖特的所有行为都如此得体。甚至,如果你完整地了解过1996年他罚失点球的始末,可能不仅不会苛责他,反而会喜欢上这个勇敢且心脏强大的男孩子。我们引用一下英国《金融时报》对当时那个情景的描述:

  “1996年,伦敦温布利体育场,索斯盖特捡起球,放在点球点上,然后退后。这是欧洲杯英格兰对德国的半决赛,双方进入点球大战,现在轮到这位英格兰的中后卫射点球。

  他想迅速结束这场磨难。裁判哨声刚一响起,他就向前冲刺,起脚向球门左侧低射。德国门将安德烈亚斯•科普克轻松将球挡出。

  索思盖特此前只在一场职业比赛中罚过一次点球,那次也被扑出了。而这一次的罚丢是决定性的,英格兰队输掉了这场半决赛。”

  其实,当时英格兰主帅霍德尔只安排了前5个点球手,当点球进入到第6轮时,很多球员都在躲避霍德尔的目光。“谁去?”霍德尔问出这句话后,索斯盖特举手了。他去了,并且罚丢了。

  他本可以不举手的。

  就像加时赛输给克罗地亚,止步四强的时候,他本可以像其他教练一样,安静离场。但他还是站了出来,走到球场上,把垂头丧气的球员拉起来,拥抱他们,并对着四面观众鼓掌。

  曾有人说过,“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己的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进程。”但在索斯盖特身上,这话应该反过来。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考虑历史进程,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一直奋斗,无论是被嘲笑,被诋毁,被忽视,还是被质疑。

  我们在索斯盖特身上看到的是,所谓绅士,所谓精致与修养,不是有钱、有话语权这么简单,而是一个人的专业水平,他的心胸与气度,他对人的体谅,甚至是他穿衣打扮、言行举止里流露出来的品质。

  上流男孩当如是。

  本文来自公众号@有马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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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索斯盖特英格兰绅士世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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