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骑士vs凯尔特人赛前，我特别注意了一眼，在知乎上发了这么句记录：
骑士vs凯尔特人第七场的裁判是： Marc Davis， James Capers和Zach Zarba。
这意思是：既没有Foster，也没有Tony Brothers。
当时许多位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现在补一句：
Foster，指的是斯科特·福斯特裁判（Scott Foster）。
我对他本人没啥意见，只想注明下：
骑士vs凯尔特人第四场——还记得那场判罚尺度如何变幻不定、风吹两边倒吧？——裁判里有他。
以及，2016年初，他被球员评为过最差裁判——多一句嘴，虽然一向被非议而且酷爱出风头，但铁面无私、贯彻始终的丹尼·克劳福德和乔·邓肯不许笑·克劳福德教练，被球员评为最佳裁判。
今天火箭vs勇士第七场，裁判里也有他。
判罚尺度不一定需要多偏向。比如，2005年总决赛，裁判吹紧一点，马刺就能靠吉诺比利的突破屠宰活塞；吹松一点，马刺就只能靠邓肯肉搏了。
球员们不讨厌笑一笑就把你罚出场的，因为老乔对谁都严，这样大家打起来也心里有数；球员们讨厌判罚尺度一会儿一变的。
所以最糟心的裁判，就是尺度前后不一的那类货：开始紧，后来松，球员心态和动作一变化，那就不同了。
关于裁判，只用说到这里，都懂了。
世界在笑丹东尼何以只用七人轮换，固然执拗，却也是没办法。今天安德森上轮换了，被库里大卸八块。火箭的坚壁开始动摇，也源于此。
短轮换自然累人，隔壁史蒂文斯教练出了名的知人善任，十人轮转，对费城和雄鹿，把拉金和奥杰雷都用出了花；但对骑士后三场，凯尔特人都是七人轮转了：不如此，跟不上如此紧凑致密的节奏。
这个系列赛，我一直在盛赞塔克。去年12月，塔克还没上首发时我这么说：
安德森本季可以安心地下去了。他的小球4号位，塔克（和今天没上场的巴莫特）给顶了。实际上，后两个人，是今年火箭防守端的关键。
不是我多讨厌安德森，今天大家都看到了。在这个攻防两端都需要紧凑干练的时代，哪一环软了，就会被对方摧毁。丹东尼比我更明白这点，所以死打短轮转。
今天被迫上安德森，是因为没法子：保罗不在啊！
火箭创历史记录的连发27个三分球不中，天亡也，非战之罪。但设若保罗在场，能把套路打起来一点，不至于那么依赖三分球。那一个个强投三分球背后，画外音是：
“我们多需要一个阵地战组织者啊！”
火箭的上半场，酷似湘北对山王工业下半场的中段。先连续三分，再连续突破，再连续前场篮板。一边倒的进攻，热情似火，摧磨勇士。勇士很紧张：罚球前10罚3中，一节半10次失误，被火箭刷了10个前场篮板。火箭全场命中率都不高，勇气堆在人肉上，血肉长城垒起的领先。
然后开始变了。
科尔第二节开始扩防，火箭因此得以蚕食篮板，但其实自那时起，三分球优势已经在一点点失去。戈登上半场最后时刻一条龙奔袭，与上一场第三节压哨追赶命运的奔袭一样。但那背后，是火箭三分球被掐灭。
第二节火箭做得好的，是哈登将卢尼拉出禁区单挑，塔克与卡佩拉肉搏战挤压杜兰特，不停抢前场篮板。防守端，上线压迫，不停造失误。这点血气，拼一刻是一刻了。
之后就是，库里的时间。
斯蒂芬·库里。30岁的组织后卫。季后赛才伤愈复出，场均25分6篮板4助攻，真实命中率60%。
西部决赛前六战，场均25分6篮板5助攻仅仅2失误，真实命中率57%。
但大家都在嫌他还打得不够好。听起来有点奇怪吧？
——第三场，库里35分，第三节三个三分球摧毁火箭。
——第四场，库里28分，第三节连续三分球差点干掉火箭，直到保罗带队挽回来。
——第六场，又是第三节两个三分球。但大家还不会太满意。
只因为2015-16季的库里，永久地提高了世界的阈值。他场均25+6+6，真实命中率57%？这还不够啊。
看他今天所做的：
库里今天比赛前22分钟0个后场篮板，后22分钟9个防守篮板全队第一：于是下半场卡佩拉与塔克前场篮板没那么得意了。
库里全场10助攻，一直在催动球队。上半场给克雷内切，给贝尔抄后门，给格林内切，给杜兰特三分；上半场最后时刻第一个后场篮板摘到后给克雷追身三分球。给杜兰特和格林助攻三分球追到只差4分。
格林全场投三分被放空，很紧张，还失误，只有库里（和克雷最后那个反击）给他喂内切球。卢尼全场进攻端没轻松过，除了库里给他喂球。库里的组织功力没有保罗那么深邃，但在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很体贴队友。
然后：与贝尔跑出了那个大深切三分球，追平比分，超出比分，超出9分。
以及，在第四节初，抄掉哈登那个横传，给克雷助攻了追身远射：83比73。
库里做了一切让勇士醒来的工作：篮板、抄球、传球、得分。
最后收尾的，依然是杜兰特的持球单打。但这是这个系列赛第四次了：库里第三节带起风暴。
一般好射手，是你打出套路，做出机会，给他传空位，他投。比如老科尔。
优秀射手，是你给他设立掩护，空切，你及时传球，他负责给你投进，比如米勒，比如克雷。
库里是，一旦找到节奏，就能无视防守，追身中给你两个三分球，然后一连串组合拳解决问题。
至此，这个系列赛库里场均26+7+6。我得加一句的是：他面对着有史以来所有组织后卫面对过的最细致的防守。
以及，2016年西部决赛，巅峰期的他，掌握一切球权的他，也不过是场均28+6+6。今天的27+9+10，和2016年第七场的36+5+8，各有千秋。
也许库里表现一直没那么差，只是我们总觉得他得单节20+、投进5个三分球、在中场投进两个，才算过瘾吧？
一句话：我们都被2016年的库里宠坏了。
势头这玩意，是这样的。
伟大射手在表现好之后，都会有那么句话：“篮筐在我眼里就像大海那么辽阔。”连续射中、毫不怀疑、抬手就有时，都如此。
连续两场，火箭都是开局手感火热，势不可挡；但势头变化之后（裁判判罚尺度的变化，库里恐怖的攻势启动）之后，情势倒转了。杜兰特第三节末那个超远三分球点燃了信心，于是一切就没法子了。
1994年东部决赛天王山，麦迪逊花园，米勒第四节25分5个三分球。当时斯塔克斯和尤因大为后悔。尤因的原话是：“我该给他个犯规让他清醒一下！”——为什么打断米勒的手感，需要清醒一下？就是节奏与势头的变化。
如果保罗在，火箭可以在快慢两种节奏下打球，既不怕裁判的尺度变化，也不会被库里轻易击毁：系列赛第四场，火箭就撑住了库里的第三节。
但保罗不在，火箭只得挣命似的，一个又一个三分球赌命了。
格林很拼命，戈登很不甘，卡佩拉上半场仿佛德怀特·霍华德，塔克14分12篮板8个前场篮板4个抢断。但阿里扎、戈登与哈登一个又一个三分球不中，下半场库里回撤抓后场篮板后走反击。
还记得保罗的中投、保罗的摆盘、保罗给戈登策划的弱侧进攻吗？
所以说，天亡也，非战之罪。
2005年，乔·约翰逊对小牛系列赛骨折，对马刺系列赛缺阵。
2006年，斯塔德迈尔全季伤停，贝尔西部半决赛受伤。
2007年，斯塔德迈尔和迪奥的关键停赛（我是马刺球迷，但那次停赛的确太扯了）。
2008年，希尔首轮受伤，邓肯在第一场投进传奇的三分球干掉太阳。
2013年，科比在季后赛开始前跟腱断裂。
2018年，保罗在3比2领先情况下大腿受伤。
——以上是迈克·丹东尼教练被命运捉弄的历史。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个技艺纯熟到极致，组织队友与自我接管都臻于完美的组织后卫。
入行三年级就开始连年场均20分10助攻，当然有过助攻王头衔。
刚硬。狠辣。为了取胜不择手段。大心脏。无私。团队。好胜成狂。也遭遇过载入历史级别的被逆转时刻。
带队挑战拥有史上最伟大进攻的准王朝球队。靠着刚硬防守和肉搏战，一度3比2领先，取胜近在咫尺。
然后受伤。然后被3比4逆转。
——我在说克里斯·保罗吗？不是的。我在说以赛亚·刺客·托马斯。
只是，刺客1987年被伯德偷掉那个球时，只有26岁；1988年被湖人逆转时，只有27岁；而且1988年，他还来得及在第六场带伤打出总决赛记录的单节25分；而且他还来得及在1989和1990年带队夺冠补偿这一切。
但保罗今年33岁了。
而且第五场受伤后，他甚至来不及打第六和第七场。
今天的杜兰特很卓越：34分，而且第三节后半段到比赛结束稳准如死神。
今天的哈登32分，至少第一节很好：直到被裁判搅乱情绪，直到他开始疲惫——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勒布朗的体格。
过去两场，两个第一节都属于哈登。两个第三节都属于库里（与克雷）。
所以过去两场真正的决定性对位，是两场进了12个三分球、得到56分、送出16次助攻的库里，以及0分钟出场的保罗。
如果您记得火箭第四第五场是如何赢的，就明白这第六第七场是怎么输的。
我们已经看到过保罗经历的一切。2008年MVP惜败科比又被马刺第七场逆转，2010年膝伤，2015年被火箭大逆转，然后是伤病断送了2016年，等等等等。但这一次，就在第五场比赛结束前一分钟，总决赛离他近在咫尺，米切尔上一轮说的“去拿你的第一个总冠军吧哥们”，似乎越来越清晰了，结果却落得如今这样。他的右大腿伤势，真真切切改变了历史。
虽然已经有一整个职业生涯的遗憾史，但这个故事依然让我觉得：太可惜了，克里斯·保罗，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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