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微博)记者 曾鸣

　　如李娜(微博)在自己的微博里所称，她的2011年“像坐过山车一样”。如果只看处于波谷中的李娜，其简直可以用狼狈来形容，十个月里一共才赢了7场球；但问题是，李娜的波峰太高了，在6月和1月，她卷走25胜，直入云霄，勇夺法网冠军和澳网亚军。

　　如果你不能理解李娜所取得的成就和影响，不妨在头脑中想象出姚明和刘翔的形象，再将之重叠起来，便得到李娜。——李娜在一个像NBA那样有名的比赛中，取得了像刘翔那样标志性的突破。事实上，在姚明退役，刘翔未达巅峰的情形下，李娜已经成为了中国的名片。

　　李娜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可能是在今年6月底一次回家的路上。当时，一位家庭主妇指着她疯狂大叫，“哇，你是李娜，我认识你，我见过你的照片！”李娜愣在原地。接下来的情形就像偶像剧一样，主妇不停地说着，人群围拢过来。最后，朋友们把她拉上车，夺路而逃。

　　李娜打了23年网球，从未遇到过这种待遇。网球要求力量与爆发力，是亚洲人的传统劣势项目，正因如此，李娜在法网夺冠取得了更为爆炸性的效果。她的名气，如同自己199公里时速的发球，已一发不可收了。

　　一个男人的泪水可以佐证这一切。

　　李娜夺冠的当晚，麦克斯·埃森巴德哭了。这名面相冷峻、头顶微秃的男人激动不已，他是李娜的经纪人，IMG(国际管理集团)的全球副总裁。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前文中的那个景象——李娜迷住了一个国家。而他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后的两个月里，埃森巴德日以继夜地接电话。全世界的大公司挥舞着支票本蜂拥而至。到8月中旬，他为李娜签下了总价4200万美元的七个合同，这让李娜成为女子网坛仅次于莎拉波娃(微博)的富翁。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至2011年末，李娜得到的赞助合同几乎再翻一番，达到13个之多。

　　可能，很多人连法网奖杯的样子都忘记了，但大部分人却记得李娜在夺冠以后说了什么——

　　“谢谢赞助商，谢谢组织者和球童，非常感谢自己的团队。”

　　她没有谢谢祖国，这样的发言颇显异类。2010年，周洋在冬奥会夺冠后首先感谢了爸妈，遭到了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于再清的批评，称其应该先“感谢国家”。在举国体制下，运动员被认为是国家的培养品，应对国家感恩。

　　情况至李娜夺冠时，已有所不同。其代表个人而非国家参赛，作为职业运动员，率先感谢支持自己工作的赞助商，这种发言是再得体不过的了。

　　李娜一直是这么说的。2005年，李娜说，“国家队有很多体制不是很好，将队员的成绩和奖金挂钩，会更好一些。”并因此遭到“思想水平低、道德素质不高、责任感、使命感差”的批评。

　　2009年1月，中国网球协会改革，职业化大门开启，李娜是率先签约的四名运动之一。她被允许“单飞”，可以“教练自主、参赛自主、奖金自主”。

　　李娜成为了职业化过程中的受益者。她聘请丹麦人莫滕森做教练，参加法网，夺冠，并将冠军奖金的8%上缴给体育总局，而不是单飞前的65%。

　　李娜深受球迷喜爱，除了竞技上的成功，另有其迷人之处。《体坛周报》记者张奔斗(微博)将之形容为“国际范”——她的身上闪耀着工人女儿的倔强和国际明星的双重气质。

　　2008年奥运会，李娜嫌观众太吵，大喊“Shut up”；2011年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她受不了观众的喧闹，径直向主裁判要求“能不能告诉中国人，不要教我怎么打网球呢”。

　　同样是在2011年澳网比赛，记者问她打球的动力是什么，李娜的回答是“信用卡”。“获胜以后我可以拿他(姜山)的信用卡来刷，想买啥买啥。”

　　当然，除了粗口和金钱，李娜也会说些别的。2011年6月1日，在法网战胜莎拉波娃挺进决赛以后，李娜谈到了梦想。

　　“我知道在中国有直播这场比赛。”她顿了顿说，“我就想，那些看球的孩子们看完我的表现也许会觉得，他们以后也可以做到一样，或者比我做得更好。”

　　在6月4日后，李娜在夺冠后，又一次说到了孩子，体现了一名冠军应有的担当。

　　“我在德国时听人说过件事，说一个人大半夜的等红灯不过马路，人说你为什么呀，他说——也许，我身后房子里就有个孩子正往窗外看呢，我不想教坏他……现在，我的受关注程度高了，一举一动都有人评论；我想做好自己，给孩子们树立好榜样，而不想让他们说——李娜怎么这样呀！”

　　李娜的“国际范”没有密码。真实、幽默、有敬畏，这些性格基础，在西方人看来并不是中性词汇，而是人格中备受褒扬的一部分。

　　12月27日，记者在江门市国家网球队的冬训基地里找到了李娜。她正在进行最后一天冬训。28日，她就将开拔前往澳大利亚珀斯，参加霍普曼杯网球公开赛，然后，是澳网、法网、奥运会……

　　再过两个月，李娜即将迎来自己30岁生日。这是一个老将的年龄。李娜之前的网球运动员们，在这个年龄已经纷纷退役，要么在大学读书，要么在各体育局挂职，或者当个教练。李娜切实地开辟出另外一条路出来。较前辈们而言，李娜更少依赖体制。虽然湖北省已经授予她体育局网球管理中心副主任这一虚职，但李娜坚辞不受，她表示，退役之后想要办一所网球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