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不世出的网球奇才，一个充满争议的话题人物，即便退出网坛多年，他仍然聚焦了赛场内外炽热的目光。曾经在汉堡，卡费尔尼科夫发现新闻发布会一个记者也没有，于是他转过头：“如果我数到10还没有人，我立马就走。”然后他真的自顾自地数了起来。当然这在中国不会发生，成都元老赛便是俄罗斯人的第二故乡。《网球天地》独家专访了36岁的耶夫格尼。

　　你的子弹射向谁

　　一缕缕柔软的淡金色短发湿嗒嗒地贴住前额，平薄紧闭的双唇悄声出卖了那双正在思考应敌对策的平静无波的眼睛。唔，是这样的吗？胡子拉茬就能带来好运的古怪迷信真可笑，不过刚好和土得掉渣的肥大球衣相匹配，可惜了他那高耸坚挺的鼻子，磨球的后果便是晒成滑稽的小丑鼻。请你一定相信，这确实是在谈论同一个人——卡费尔尼科夫，一个充满争议的男人。

　　他赢得过不少重要场次的比赛，比如澳网、法网、美网、奥运会和戴维斯杯；他拥有全能型的打法，技术无可指挑，单双打全面开花，双反和接发球足以媲美阿加西；但是，如果玩数史上最“水”的世界第一，想在Top5中不写他的名字都难。

　　这世上，支持他和厌恶他的人极有可能会把立场坚守到底，永不改口。喜欢他的人说他直率敢言，讨厌他的人说他孤傲骄横，无论如何，你都得承认，他真实生动得更接近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偶像。至于他退役后一改和媒体的敌对关系，我们暂且打趣地看作是他渴望早几年加入网球名人堂所做出的必要姿态。

　　征战巡回赛多年，除了脾气相投的萨芬、梅德维德夫和乖乖听他话的双打搭档瓦切克之外，似乎很少有人愿意在更衣室里和卡费尔尼科夫攀谈。在赛事组织者和媒体的眼中，他分明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让性情孤僻的卡费尔尼科夫在赢球后设计点出彩的庆贺动作，还是算了吧，相比之下，他更习惯娴熟地在镜头上签名，然后挥挥手拎包走人。

　　撬开他的嘴比预测冠军归属还难。对他来说，每次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完全是占据私人时间的无理要求。“如果我数到10，还没有人，我就立刻离开。”当然，他还没数到10的时候，姗姗而来的记者就出现了。不过，晚到甚至缺席并没什么遗憾，因为卡费尔尼科夫几乎从来就是只把一个中心思想挂在嘴边，然后稍微修饰一下句型，不停地叨咕上N遍，“我只想赢得比赛，不管什么人，我都能打败他。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就是做我想做的，其他的都无所谓。这就是我要说的。”

　　老辣的记者对付这个不善言辞、不懂表达自我的男人自有一套妙方——守株待兔便是了。人前不会做秀的卡费尔尼科夫总是在所谓的私人时间里没心没肺地发泄。“休伊特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教养的球员。”或许圈子里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可谁也没有像他那样无所顾忌地把心里话一股脑地兜出。“赛事奖金太少了！”可能他这么说确实同他事后解释的一样，是在为更多的“即将取得成功的球员”争取利益，但大家分明记住的是那个开着私人飞机几乎一周不歇地打比赛捞积分赚美元的俄罗斯人。不懂得维护自身形象的卡费尔尼科夫常常是嘴巴刚过足瘾，便被人喷个狗血淋头——“最不受欢迎的澳网球员”“最不受欢迎的ATP球员”，类似的头衔隔三差五地就又能轮到他所有。

　　 被误读的保守派

　　卡费尔尼科夫有一个响亮的绰号——AK-47。“AK”在俄语中的发音可译为“阿卡”，偏偏很多人把这个俄语缩写按英文读法读出，而这也像极了人们对卡费尔尼科夫的固有评价——孤傲、强硬、好斗、乖戾以及唯利是图。不过，熟悉他的人却说，“卡费尔尼科夫事实上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样。”

　　在奶奶塔季杨娜·尼基福罗夫娜的印象中，少年时代的卡费尔尼科夫是一个勇敢好强、目标明确的好孩子，他和父亲一同去乡下看望她时，谈论最多的便是网球。奶奶还记得，卡费尔尼科夫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一架单杠，他经常在上面锻炼臂力，不到胳膊发抖发麻绝不停止，想必日后赛场上的铁汉作风便是这般练就的。

　　在球场上，卡费尔尼科夫确实显得有些冷酷甚至不友善，但倘若你了解他的成长经历，或许便会原谅他。前苏联的网球环境极其恶劣，几乎没有机会去参加国际性的青少年比赛，当时的卡费尔尼科夫无法像现在的俄罗斯球员那样被赞助商送去网球强国进行深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争取。因此，少年卡费尔尼科夫一旦上场便表现出了100%的水准和霸气，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霸占”住场子，否则就只能看人练球了。

　　小城索契的和煦海风至今都吹拂着卡费尔尼科夫的脸颊。他在这里生长、训练，成名后依然选择定居家乡。传说，他待人接物温柔有礼，并不盛气凌人，这个我们无从考证，不过，俄罗斯人的慷慨大方倒是可以窥见。苏联刚解体时，俄罗斯经济尚处于低迷状态，举办大型网球赛事需要巨额奖金，与普通民众相比，网球选手的收入已然高出许多，而当时仍有一些同胞球员为钱抱怨，卡费尔尼科夫的观点很明确，“我们得到的太多了。”此话一出，又是惹来非议。

　　怪就怪他人还在精打细算盘缠的时候，他已经怀揣了千万资产了。卡费尔尼科夫不是不爱钱，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不缺钱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拿出钱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索契空难和莫斯科人质劫持事件的受难者家属都曾得到他的不菲捐助，而启蒙教练也在退休时收到了弟子的一份厚礼得以从容地安享晚年。

　　 去他的戴维斯杯

　　“当你真的想要杀死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时，AK-47是最好的选择，它的中型子弹可以在射出去1秒钟后要了那个人的命。”有着AK-47美誉的卡费尔尼科夫并没有像电影《危险关系》中描绘得那般凶悍和让人信服。事实上，2002年戴杯决赛中，他险些要了俄罗斯队主帅塔皮切夫的老命。

　　年近而立之年，作为球队的中流砥柱，风风光光地赢得一座沉甸甸的戴维斯杯是再完美不过的收官之作。但现实总是残酷的，俄罗斯队成为2002年戴杯决赛的赢家，而号称主力队员的卡费尔尼科夫却沦为了最大的输家。他的临场表现简直就像一个新手，0∶3的单打失利甚至让整支球队都为他感到耻辱；要知道，自该项赛事创立以来，还没有哪位球员在决赛中一盘未得的。

　　于是，赛前宣称“赢了就退役”的卡费尔尼科夫转瞬间便被卡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捧了杯却不被认可为功臣，一辈子最看重的荣誉此刻更像是别人馈赠的玩意。对于喜欢掌握主动权和极度争强好胜的他来说，这无异于凭空而降的馅饼，咂摸咂摸，干巴巴的毫无滋味可言。

　　争来的食才香。不过，卡费尔尼科夫或许又忘了，一个既无英勇表现又无意志力，并且一旦输给某个对手再相遇输球机率便成倍增加的自己，怎么有资格稳坐一支卫冕球队的正选席位呢。“无论我曾为国家做出过多少贡献，他们都不知道感激。我并不太在意俄罗斯媒体怎么说，多年来，他们总能找出批评我的理由。”看似是卡费尔尼科夫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实际上，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很难允许竞技状态每况愈下的他拿团队的荣誉冒险——就为了证明“老矣，善尚饭”？

　　“铁汉”的内心其实是脆弱易碎的，职业生涯暮年的一场场失利，对他的打击从最初沉重的负担转为了淡漠的程序，罕有的胜利根本无法为他硬朗的面部轮廓添加一丝神采。渐渐地，他成为巡回赛上一轮游或两轮游之后还振振有词的家伙，“我渴望赢球，相信我。”“从个人角度而言，我仍然觉得自己是高水平球员，不属于排名前20、前30或前40那个群体。”这种聒噪之音险些抹杀掉他十余年来辛苦累积的所有战功。

　　何苦呢？倘若在当年戴杯庆功会上拿出曾经抢过话筒替萨芬回答问题的狠劲，兑现“赢了就退役”的诺言，尽管结局不完美，至少多年后被人忆起时也是一个完整的句点，并不至于落到最后是一串混杂着挣扎、愤懑和无奈的省略号⋯⋯

　　《网球天地》：今年1月份在香港精英赛见到您，时隔9月，看起来您又瘦了些。

　　卡费尔尼科夫：哈哈，这得得益于我每天都坚持打高尔夫球。在我现在的生活中，网球——大概只占20%吧，每周我有两次陪孩子们打打球，就是最普通的家庭生活。

　　《网球天地》：您是否有意愿成为网球教练？

　　卡费尔尼科夫：或许吧，有可能。不过我现在才36岁，好像还不是当教练的年龄。也许等机会成熟，我还会回到网球圈。现在高尔夫是我的主要“工作”， 不仅担任俄罗斯高尔夫协会副主席，还参加过欧巡赛。你知道，每天上午18洞甚至36洞，简直爽极了。

　　《网球天地》：来到成都感觉如何？怎么没有带您漂亮的女儿一起来呢？

　　卡费尔尼科夫：这周末正好是她的生日，12岁生日。她现在正在上学。我的父亲希望让她也打网球，并尝试着指导她，可她却并没有太多兴趣。反而现在对障碍赛马越来越有兴趣，并且已经成为了一名小骑士。我现在还得赶紧赚钱，帮她买一匹赛马。我想她会成为好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