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砸锅卖铁还是能踢场好球的

　　

　　本版稿件除署名外均由晶报特派首席记者吴邦发自昆明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特约记者阿东发自昆明

　　“决战在6月！”

　　开场哨响起之后，郑智和他的队友们很快发现，昆明高原确实是中国队能找到的最有利的主场了。这里空气稀薄、球速快，且很能考验甫上高原的客队的肺活量。更重要的是，比赛是在下午2时开球。澳大利亚队大部分球员都在欧洲踢球，这个时间相当于欧洲的早晨。哪个足球运动员能在“晨练”中找到最佳状态呢？

　　从1995年算起，中国国家队和中国国奥队在昆明已经保持11场不败了。1995年，国奥队在这里4∶0战胜新加坡队、2∶1战胜马来西亚队；1997年，国家队在这里2∶1战胜美国队；2001年5月，国家队在这里5∶1战胜印尼队。昨天的比赛似乎也延续了这一趋势。

　　杜伊的首发名单让人感到了新意，他选择英国“留学生”郑智作中前场核心，另一位“留学生”孙继海在实战中被队友当成了后场核心，尽管他的位置是攻防转换的枢纽。有郑、孙坐镇，中国队的整体实力看起来提高了一个档次。

　　感冒未愈的郑智不但脚下稳当，还能在一对一的合理冲撞中占到上风，他能凭身体就把粗壮的澳大利亚队员拱开。身体单薄的张帅也经常能从边路甩开对手，从右路底线送出好球。至于国奥队员朱挺、冯潇霆和姜宁，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第20分钟，郑智在前场右侧用个人技术横向带球，趟至禁区弧顶后妙塞小禁区，后点跟上的朱挺插上射门，很棒的一个配合。第37分钟，冯潇霆在中路一记过顶长传，又是朱挺转身凌空抽射。首发的国奥左前卫姜宁虽然四次传中的落点都不好，但他的大范围跑动和突破还是让人难忘。“搅屎棍”是个不雅的词汇，但足球教练喜欢它。在昨天的国家队前场，郑智为核心、韩鹏为桥头堡，再配上朱挺、姜宁两根“搅屎棍”，这样的进攻组合够澳大利亚人喝一壶的。

　　在昆明的低氧环境下，多名主力缺阵的澳大利亚队明显不在状态。除布雷西亚诺在第24分钟的飞身捅射被宗垒挡出外，澳队全场再无必进之球。

　　中国队狂攻的号角在邵佳一和曲波登场后全面吹响。有个细节值得玩味，邵佳一上场前夕，第四官员让他摘下左手的戒指，邵佳一无奈地在亲吻戒指之后将它交给队医。没想到，爱情的信物带走了邵佳一的好运，他罚丢了点球。

　　邵佳一罚丢点球的瞬间，教练席上的福拉多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一身红衣的杜伊则站在场边岿然不动。杜伊见惯大场面了，这样的情节不会让他失态，“只要我们在6月份的两个主场拿到6分，然后在客场打败或者战平卡塔尔，就可以至少积9分，这个分数能够保证小组出线了。我们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命运在自己手中。6月份的比赛非常关键。”

　　戴手套的袋鼠之王

　　在世界杯预选赛澳大利亚队客场被中国队逼平后，澳大利亚队队长尼尔也不得不承认，“袋鼠军团”今天的表现只能用糟糕来形容。澳大利亚能够带走一分，全仗主力门将施瓦泽的神奇发挥。

　　尼尔说：“我们今天表现得有些失常，面对中国队激烈的拼抢，我们没能有效地把球控制在脚下，队员们之间的配合也出现了许多失误，这是一场糟糕的比赛。”

　　作为被誉为“死亡之组”中的头号强队，澳大利亚队从教练员到队员都在赛前表示将会从中国队身上轻松拿到三分。然而从整场比赛来看，澳大利亚队无论是在控球，还是在创造得分机会上都处于劣势，尤其是面对后腰孙继海严密保护下的中国队齐整的后防线，几乎难以打出在第一场对卡塔尔队比赛时水银泻地般的进攻。

　　尼尔认为，多名主力球员缺阵影响了球队的整体发挥。他说：“这是一场艰苦的比赛，很多球员都从欧洲赶了回来，体能上受到很大影响，而且我们至少缺少了6名主力球员，这对我们影响很大。”

　　在卡希尔、麦克唐纳这两大主力锋线球员因伤缺阵后，“袋鼠军团”惟一的正选前锋汤普森又在比赛开始不久后受伤下场，这也成了比赛的转折点。在剩下的时间里，效力于英超米德尔斯堡队的“门神”施瓦泽成为场上的主角，他不仅多次做出精彩扑球，力保城门不失，还在第88分钟，将邵佳一主罚的点球扑出，这位36岁的老门将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帮助澳大利亚队从客场带走一分。

　　面对裁判做出的点球判罚，施瓦泽也对记者做出了自己的解释，他说：“当时我是冲球去的，球弹到了我的腿上，然后很不幸被判罚了点球，至于裁判的判断是否准确，我要回去仔细看一下比赛的录像。但很幸运，我扑出了点球，能在客场拿到一分，我感到可以接受，毕竟这是一场艰苦的比赛。”（石田）

　　感谢拓东感动昆明

　　这是一场令人悲喜交加的比赛。此前的中国队即便赢球，也让球迷心中堵得慌；昨天下午虽然射失一个点球，憾失三分，但比赛过程与昆明的春光一样明媚。坐镇昆明这块福地，中国队昨天至少拿出了向上的势头。我们不能期待中国队一夜之间称雄亚洲，且让我们为他们取得的点滴进步喝彩。

　　赛后，中国队执行主教练福拉多向全国球迷致以最诚挚的谢意，“今天的球迷是中国队最好的第12人。”昨天下午，来自全国各地的32000名球迷与中国队一起坚守拓东体育场，让这支饱受质疑的中国队重燃热望，并险些颠覆了澳大利亚队这支世界杯16强球队。

　　拓东体育场所在的昆明东风东路从昨天中午开始就热闹起来了。看到拓东的盛况，一位经纪公司的老总不禁回忆起2003年的皇马昆明行，“当年为了能搭上皇马从马德里直飞昆明的包机，有家报社斥巨资13万元人民币买了张机票，同机的那个记者几乎是飞1个小时就要花费1万元。那会儿多火啊。”

　　与五年前的皇马时代和八年前的米卢时代相比，如今的昆明球市洗尽铅华，但仍有让人惊叹之处。距中澳之战开赛还有4个小时，已有数百名票贩子在场外手持百元大钞狂购球票。由于拓东的球票分为甲乙丙三等，票贩子逢人便问“有甲票吗”，听起来竟像是“有假票吗”。

　　一位当地同行告诉记者，国家队的到来重新点燃了云南乃至临近省份四川、贵州球迷的热情。11天前的中泰热身赛后，愤怒的球迷喊了一个多小时的“下课”，并再度发起了那个总也不能成真的誓言——“这辈子不看中国足球了”。结果，前脚刚立誓，转身就买了中澳之战的门票。记者昨天进场前，在拓东体育场正门外看到一对夫妻正在吵嘴。原来，他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买了三张球票，可是分属三个看台，妻子气得直骂丈夫没用。

　　比赛开始前，拓东场内几乎座无虚席。32000名球迷的“加油”声浪让人耳膜隐隐作痛，居然掩盖了现场播音员念出场名单的声音。北门入口处悬挂的大幅标语令人热血沸腾：“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要达到的目的看来是达到了——没输给澳洲骇客；能达到的目的却差了一点点——如果邵佳一的点球能进……

　　邵佳一：

　　对不起，责任在我

　　射失至关重要的点球，让不辞辛苦、万里勤王的邵佳一赛后面如死灰。他把所有责任都扛到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收拾行装赶往机场，与孙继海、谢亚龙、南勇连夜飞回了北京。

　　说起平局，邵佳一心有不甘：“我们今天打得非常好，大家都非常努力。我们始终占据着优势，机会很多，但都没把握住。”说起点球，邵佳一无比难过，“那个点球罚丢后，我觉得很对不起队友和球迷。都是因为我，这场比赛没有赢下，我非常对不起大家。”邵佳一的语气很低沉，“不过，我对此并不后悔。当时出现点球，由我来罚是非常正常的，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赛前队里也没有罚点球人选的安排，这是根据比赛的具体情况临时决定的。”

　　这并不是邵佳一在国家队中首次主罚点球。2006年8月16日亚洲杯预选赛，中国队在天津主场苦斗新加坡队，在最后时刻赢得点球，邵佳一一蹴而就，避免了一场耻辱性平局。聊起当年那个点球，邵佳一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是啊，罚点球确实需要一点运气的。”谈起接下来的形势，邵佳一依旧充满信心，“我一直很看好中国队，我始终认为我们肯定能出线。如果我们最终出不了线，那么责任全在我身上，我真的很对不起队友和球迷。我今晚将飞回北京，明天从北京回德国。”

　　在新闻发布会上，福拉多为邵佳一进行了辩护，“场上形势千变万化，就算我们每次赛前都排好了主罚球员，比赛中也不一定会出现点球。今天我不想批评罚丢点球的邵佳一，我充分支持他上去主罚的自由。再说，他的脚法与经验都很好，只是少了点运气。但即使是劳尔和小罗不也罚丢过点球吗？”福拉多所列举的人选显然不太有说服力，中国球迷更熟知的是马拉多纳和巴乔曾罚丢的点球。

　　发布会上惟一的火药味居然出现在客队记者与主队教练之间，这却是比较意外的。一位澳大利亚记者质疑福拉多为何疏于点球训练，福拉多对此不敢苟同：“我们在赛前练过点球，但罚点球是瞬间的事情。训练时的气氛与比赛时完全不一样，队员在训练时达不到比赛的认真程度。”澳记者接着发问：“这么说，你是承认今天主罚点球的队员不够认真了？”福拉多给气糊涂了：“是的，这个代价确实比较大。”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为邵佳一辩护。

　　中途被换下的队长郑智赛后也对这个点球感到惋惜，“如果说没这个点球，我们可能会非常平静地接受平局的结果。但有了这个点球，就遗憾多了。不过也没什么，对手今天也错失了一些机会，总的来说，平局双方都可以接受。”

　　四年九度不正“点”

　　看着0∶0的记分牌，中国队领队蔚少辉赛后怅然若失。站在球员通道入口处，蔚少辉告诉一位朋友：“这就是命啊！咱们这几年老是‘死’在点球上。佳一当时说他有信心，大伙就把球给他罚了，结果，唉……”

　　细细一数，中国队最近4年来至少罚丢了9个点球。2004年6月9日的世界杯预选赛，中国队在天津4∶0战胜马来西亚，但郑智罚失过一个点球。2004年8月3日在北京的亚洲杯半决赛，中国队在点球大战中5∶4胜伊朗，但肇俊哲罚失一个点球。2004年11月17日在广州对阵中国香港队，郑智罚出的点球被范俊业扑出，导致7∶0获胜的中国队因为少1个净胜球而被科威特队淘汰，无缘德国世界杯。2006年2月22日在广州举行的亚洲杯预选赛，中国队在2∶0战胜巴勒斯坦的比赛中，董方卓曾经罚失一个点球。在2006年底的多哈亚运会上，郑智罚丢两个点球，赵铭也浪费了一个点球。3月15日在昆明举行的热身赛，李玮锋也在他的百场国际A级大赛上罚丢点球。

　　不过，除了抱怨命运不济外，中国队也应该得到一些启示。两年前世界杯的意、澳大战，格罗索终场前制造了一粒点球，托蒂一脚射穿了澳队门将施瓦泽的十指关。这次同样面对施瓦泽，邵佳一为什么没托蒂那么好的“命”？中国队最近几年连续罚丢点球，却始终没引起中国队的重视，在心理与技术上对症下药。本次昆明集训期间，中国队只在3月14日下午的训练课上草草练了几脚点球。

　　昨天，当曲波赢得点球时，中国队出现了暂时的冷场。当时，首发队长郑智已经离场，擅长罚点球的杜震宇枯坐替补席，同样擅长罚点球的王栋干脆没进比赛大名单，点球专家张耀坤更是早早因伤离开国家队，此时只能由邵佳一挺身而出承担重任。但邵佳一在之前的五个月中训练不系统，导致在射门时的角度与力度都不好。施瓦泽赛后说：“我犯规后挺内疚的，但扑出点球后，我完全解脱了。”

　　两年前用“疯狂三分钟”解说了托蒂射穿施瓦泽十指关的黄健翔昨天赛后分析说，“佳一的点球有个基本错误。打中路的话必须是高球，这样球才能从倒向一侧的门将身上越过去。打中路的地滚球基本上都会被门将直接没收或用腿挡出。从这个细节上看，中国队显然在赛前没安排好，比如有了点球谁去罚，第一人选是谁，第二人选又是谁。他们赛前一天练了点球没有？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看佳一主罚时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思想和技术上的准备。”

　　米卢是昆明

　　永远的赢家

　　昆明球迷显然对错失三分的结果不满意。新闻发布会时，窗外针对拉杜的“下课”声不绝于耳。昨天只有一个赢家，那就是杜伊和福拉多的老乡、也是他们前任的前任的前任——博拉·米卢蒂诺维奇。

　　七八年前，红塔基地的草坪和西山、滇池的落日余晖见证了这个塞尔维亚老人的快乐生活。七年的拓东体育场，更是见证了中国足球历史上也许最酣畅淋漓的一场逆转。就凭这，米卢之于昆明，昆明之于米卢，已注定了一生一世的不解情缘。

　　昨日16时47分，米卢在朋友的陪伴下走出拓东体育场东门贵宾厅。“我是24日到昆明的，”米卢告诉记者，“当年我率队从这里走向世界杯，我永远是中国队最忠实的球迷，昆明就是我的家乡。同时，杜伊科维奇和佩特科维奇（福拉多的名字）也是我的老乡，我有支持中国队的101个理由。”说到这里，米卢不免有些伤感，“不过，这里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贵宾厅里的布置都变了。我前天去了红塔基地，那里的很多陈设也都变了。”

　　见到澳大利亚队主教练维尔贝克，米卢上前与他攀谈起来。希丁克2001年执教韩国队时，维尔贝克是希丁克的助手，中国队当时多次与韩国队交手，米卢、维尔贝克由此结下了友谊。米卢2003年前往洪都拉斯队担任主教练时，维尔贝克是荷属安德里斯群岛队的主教练，他们在2006世界杯预选赛小组赛中相遇，洪都拉斯客场2∶1、主场4∶0淘汰了荷属安德里斯队，维尔贝克随后就下课了。去年，米卢和维尔贝克曾相约在迪拜见面，但后来因为两人都太忙，没聚成。

　　说起高原反应的问题，米卢告诉维尔贝克，“只有我没有任何高原反应，因为我从海拔2500米的墨西哥高原过来。别想那么多了，晚上吃顿饭聚聚。”与维尔贝克告别之后，米卢走出门外。此时，刚刚送走中国队的各地球迷发现了这个灰白头发的老熟人，激动地挥舞国旗大喊“米卢、米卢”。数百球迷一拥而上，索要签名和合影，并扯住他的衣袖大喊“你快回来当教练吧”。

　　看到中国球迷如此念旧，米卢展示出了他的标志性笑容。他给靠得最近的几位球迷签了名，随后把他那随身带的DV机高高举起，递给包围圈外的一位朋友，让他拍下这感人的场面。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米卢一路“且战且退”，终于被人潮裹挟着走向朋友的黑色奔驰车。米卢打开车窗与众人握手，在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中艰难离开拓东体育场。

　　没办法，仅就人格魅力来讲，拉杜也许一生都不是米卢的对手。何况，拉杜现在还没拿出米卢时代国家队的精、气、神和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