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是一只分裂的橙

　　看不懂荷兰队。

　　它有世界上最好的3个前锋，却进不了苏格兰队一个球；它曾拥有着最先进的战术，却从来在大赛中铩羽而归；它拥有最热情的球迷，却总是让球队浮躁不安。

　　在俱乐部踢着欧洲足球，在国家队却不知所从——荷兰是一只分裂的橙，表象和内在，历史和当前，分裂得一塌糊涂。

　　分裂，注定它很难在激烈的竞争中走远。

　　表象：一只失败的橙

　　在无缘2002年世界杯之后，荷兰队也许将缺席明年的葡萄牙欧洲杯——在周日进行的欧洲杯预选赛附加赛首回合较量中，荷兰客场0比1负于德国人福格茨执教的苏格兰队，如果在北京时间周四凌晨的次回合较量中荷兰人不能在主场扳回比分的话，以上的“也许”将会变成事实。前锋组合不力，球队年龄严重老化，这就是现在这支荷兰队的现状。——编者A30-A31版专题撰文／记者刘春

　　失败之锋线

　　克鲁范尼难以兼容

　　上周六荷兰在汉普顿公园0比1负于苏格兰是艾德沃卡特接过范加尔教鞭后第一场没有进球的比赛，他受到了举国抨击。荷兰人内心深处或许只允许荷兰队在对抗意大利队时零进球，其他任何时候，荷兰队不进球都是不可想像和不可原谅的。

　　舆论抨击艾德沃卡特的理由是：为什么让范尼斯特鲁伊和克鲁伊维特两名完全不能兼容的中锋搭档首发？赛前的一项球迷调查中，这两人的组合在荷兰国内几乎没有支持率！艾德沃卡特曾在范尼对他出言不逊后表示，绝不让他参加对苏格兰的附加赛，但在现场观看了曼联3比0战胜格拉斯哥流浪者的冠军杯比赛后，他改变了主意。

　　艾德沃卡特其实比谁都明白，范尼斯特鲁伊和克鲁伊维特的组合不是好组合，在宣布范尼重新入队时，他也信誓旦旦地说，范尼将是替补。克鲁伊维特和范德法特首发是他自己亲口定下的基调，怎知他这么快就推翻了自己。他的解释是：“两人在一周来的训练中均表现出强烈的出场欲望，我无法取舍。”

　　艾德沃卡特偏爱4411阵型，范德法特又完全可以承担起中锋身后那个影子前锋的责任，之前的不少场比赛，都是他的传球或扯动为荷兰队打开局面，而在目前的荷兰三大中锋中，当属范尼最能适应4411阵型，上赛季他在曼联和斯科尔斯的配合就是明证。可惜，艾德沃卡特坚信克鲁伊维特是荷兰队最好的中锋，即便他在巴塞罗那长期处于歉收期，他依然是首选。

　　克鲁伊维特的确是荷兰历史上进球最多的前锋，巴斯滕和博格坎普都难以望其项背，可他现在并不处于竞技和心理的最佳状态，本赛季到目前为止只为巴塞罗那打进3球，其中西甲进球仅有1个，还是11月9日刚“捡”到的。尽管他以5球列荷兰队在预选赛期间的最佳射手，但想想荷兰总进球为20个的成绩就能明白他这个最佳射手的含金量了。舆论呼唤范尼是为了让他代替克鲁伊维特，艾德沃卡特忌惮舆论的压力，却又难以割舍后者，牺牲的只能是小字辈的范德法特了。事实证明，他的折中方案是着臭棋，两人不但无配合，还相互阻挡。只获得最后30分钟出场时间的范德法特赛后委屈地说，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而对于没首发，他也不能理解。

　　荷兰输球的原因也许是多方面的，但对于一支以打攻势足球为传统、以踢华丽足球为标准的球队来说，不进球便是最大错误。他们有5比0大胜摩尔多瓦之流的疯狂，却每每在斗志顽强或战术素养高的球队面前折戟，比如苏格兰、比如捷克。

　　才华，只有在恰当的组合中才能迸发出燃尽一切的火花。

　　失败之年龄

　　换血，迫不及待

　　荷兰是一个盛产风车、木屐和郁金香的悠游国度，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足球大国。人们的印象中，荷兰队永远不该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现在的荷兰队没有理所当然地完成交接，于是让人感觉暮气沉沉。

　　弗兰克·德波尔，33岁、科库，33岁、范德萨，33岁、斯塔姆，31岁、奥维马斯，30岁、戴维斯，30岁……属于上个世纪的明星却依然占据着主力位置，而另一个30岁的球员哈塞尔巴因克也才刚刚被拒于国家队大门之外。艾德沃卡特赛后最先批评的就是失败的后防，但这还不是他自己失误造成的吗？像德波尔这样只能在土耳其联赛混日子的老将，早该给年轻人让位了，就因为他参赛场次最多、他是队长？

　　苏格兰一役中表现惟一合格的后卫斯塔姆说：“荷兰的确到了大换血的时候了，防线的老化问题特别严重，这样下去，荷兰队拿不到什么好成绩。”年青一代的代表范德法特则说：“荷兰球员尽管技术好，但部分球员年龄偏大，速度跟不上，给了对手很大的布防空间。”阿贾克斯人在暗指科库和奥维马斯，偏偏他们是全队的进攻枢纽。

　　退一步说，艾德沃卡特如果非得靠老将的经验，大可以在后防只留下斯塔姆一员老将，毕竟他的脚法、视野、拼抢、意识都是后卫中极难找的。奥维马斯在埃因霍温从来只打中卫和后腰，本场却被排到了右后卫，如果德波尔和科库不上，艾德沃卡特的战术布置或许不会那么失败。像梅尔奇奥特和里克森这样的中生代后卫也一直扮演着边缘国脚的角色，不能不说是浪费。

　　荷兰的足球传统，决定了左右两侧的四个边路球员必须体能和技术俱佳，在攻防转换时不会出现前后脱节现象，最重要的，他们不是临时拼凑的，他们必须有磨合的经历。对苏格兰，荷兰做得很差。

　　再功勋的球员也有被抛弃的一天，如果马尔蒂尼也像德波尔一样死赖在意大利队不走，那又怎能有莱罗塔列的出头呢？因为私心，德波尔这一代人渴望拿明年的欧洲杯为自己的国脚生涯画上个美丽的休止符，但作为国家队主教练，艾德沃卡特首先应该照顾的是全荷兰球迷的情绪，而不是个别老将。走不走是他们的事，用不用则是教练说了算，艾德沃卡特是老资格的名帅，他应该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内在：一只悲哀的橙

　　当你目睹心爱的荷兰队一次次折腰、倒下，你会体会到一种命中注定的悲哀。荷兰人从来就不缺少激情和技战术素养，她的足球文化独树一帜——然而多元的文化造就了奇异的荷兰足球，也造就了荷兰队与生俱来的矛盾性格。如果一个球队是一个人，那么荷兰队将是注定的一幕性格悲剧。——编者

　　悲哀之印象

　　荷兰足球：倒掉的风车

　　有一则流传于欧洲新闻界的笑话说得好，当英国的《世界足球》杂志最长的人物专访不过两个页码时，荷兰的《国际足球》杂志最短的专访都有4个页码，以此讽刺荷兰人的“大嘴”。而“大嘴”，恰是破坏荷兰队团结以及大赛中难出佳绩的罪魁。

　　荷兰队被叫做“橙子”，比喻者是取其传统球衣颜色为橙色之意，却无意间切中了这支球队好似橙子瓣一样分裂的要害。而分裂，注定它很难在激烈的竞争中走出多远。

　　荷兰是个多民族、多信仰的移民国家，荷兰人也为其文化的多元性感到自豪，在欧盟内部，荷兰社会的平和与宽容造就了一个独特的“荷兰模式”。但不同种族之间的相互忍让并不代表他们已经融合或彼此承认，事实上，他们从来都是生活在自己的信仰和小圈子里。裂痕与隔阂始终存在，只不过因为它多数体现在文化上，不太为外界关注。此其一。

　　其二，荷兰人总是要迫不及待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近代欧洲历史上，宗教占据了中心位置。宗教改革期间，加尔文号召民众反对罗马天主教会的压迫，不要听牧师胡说，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圣经》。加尔文教对荷兰的影响甚大，荷兰人大多属于加尔文教派，他们喜欢说，也敢于说，在欧洲是出了名的“大嘴”。欧洲有句俗语，一个荷兰人就是一个众议院。

　　其三，苏里南人与非洲人混血的后辈大批加入荷兰国籍。17世纪，强大的“荷兰海盗”用新阿姆斯特丹(后来的纽约)从英国殖民者手中换来苏里南这个矿藏丰富的南美岛国，随后又从非洲贩去大批奴隶进行挖采工作，他们后来不断同当地人通婚、杂居，一代代繁衍成如今肤色和血缘十分复杂的群体。1975年11月25日苏里南人摆脱了荷兰300多年的统治后，却无法忍受贫穷和落后，大批苏里南人移民荷兰。

　　这三种因素共同作用于荷兰足球，使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荷兰的足球文化独树一帜，却不知可喜还是可悲。

　　首先，来自各俱乐部的精英在国家队里从来都无法达成共识，他们各有各主张、各有各言论，即使最后妥协，也是带着怨气的。比赛中打得顺手还行，稍有不顺便火冒三丈。

　　其次，在加尔文教义熏陶下成长起来的球员，20岁时就觉得自己的战术水平跟主教练差不了多少。荷兰球员最喜欢和主教练吵架，俱乐部里吵，国家队里吵，为的是要对方接受自己的战术思想。荷兰的足球理念的确领先于时代，但欧洲甚少有哪位俱乐部教练能像当年的萨基那样从善如流。至于在国家队，由于主教练也是荷兰人，颇能理解这种渴望表达的心情，于是便在每场比赛前都召开研讨会来反复讨论。就事论事，非得讨论才能开工在任何社会都是知易行难的事，荷兰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1990年和1994年世界杯、1996年欧洲杯，荷兰队的反复讨论无休无止，结果球迷的失望也无休无止。

　　再次，自从苏里南球员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崛起以来，荷兰国家队从来都是“黑白配”。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苏里南球员为荷兰足球注入的南美技术流元素及其对荷兰足球的完善，但在荷兰社会里，人口比例只占1.87%的他们毕竟不是主流。2000年欧洲杯前，荷兰国家队内部，黑白两派分化严重，几乎无法被捏合在一起踢球，后来，同是苏里南后裔的里杰卡尔德入主后，算是暂时平息了内乱，但欧洲杯上，荷兰在本土也只是止步半决赛。

　　更可怕的是，荷兰队已经缺乏内在凝聚力了，却又面临着巨大的外在压力。斯塔姆不久前在欧足联杂志上说：“每个荷兰球迷都认为荷兰不出线是不可想像的，但我们并不喜欢活在这种压力下。”克鲁伊夫在荷兰出征苏格兰前就公开表示，如果没参加2002年世界杯的荷兰队再无缘欧洲杯，那便是“失落的一代”。压力让荷兰球员紧张，而荷兰人向来喜欢轻松自在，矛盾仿佛离心力，将“橙子”分裂中并在分裂慢慢坏掉。

　　悲哀之性格

　　多元文化导致分裂

　　今年8月，我在阿姆斯特丹看到了风车，看到了橱窗女郎和明目张胆兜售毒品的小贩，看到了梵高博物馆里震撼人心的画作。然而，没有人谈论足球，荷兰足球全攻全守大旗已经倒掉多年，这个包容性极强的国度无法再坚持自己。

　　现在的荷兰队，生存权是基本权利，正为2004年欧洲杯的出线资格焦头烂额。如果第二回合不能大胜苏格兰队，2002年世界杯前的噩梦又将重演。我相信世界上最大的荷兰足球迷群落在中国，荷兰队的悲剧命运连着中国球迷脆弱的心脏。

　　博斯曼法案使欧洲足球人才市场完全开放，也间接导致荷兰著名的球星工厂阿贾克斯的衰败，有一点天赋的年轻球员都被卖到意大利德国西班牙和英格兰联赛豪门，杀鸡取卵的做法毁了荷兰的球星生产线，毁了荷兰足球。法国的情况非常相像，但是至少法国联赛比荷兰联赛多一点活力。

　　的确，荷兰队曾经表演过世界上最赏心悦目的足球，但那是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故事，以荷兰最后一次欧洲杯冠军为界限，以“橙衣三剑客”为界限。如果说1998年世界杯和2000年欧洲杯荷兰足球仍然强悍，别忘了，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彻底的实用主义时代，整个欧洲足球都像一台机器，荷兰只是其中一个零件，而且正在逐渐被锈蚀。

　　喜欢荷兰足球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我，和克鲁伊夫生日是同一天；比如很多人，听别人说荷兰足球就是进攻，就是杨过的黯然销魂掌，就是完美无缺的旋风，其实不然，荷兰已经回不到过去。

　　近海的尼德兰低地，很多木质风车仍然在那里，但是并不为酿酒提供动力，只是为游客助兴的风景而已，有的已经倒掉或者即将被全金属的风车取代。傅小亮

　　荷兰足球13年大事记

　　自经历1988年欧洲杯夺冠的巅峰之后，荷兰队在之后的历届大赛中成绩直线下滑，直至2002年的世界杯没有获得参赛资格。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这些大赛中绊倒荷兰队的几乎都是战术素养极高的球队，而荷兰队也多不如意，败给的对手几乎全部是后来的冠军球队。

　　1990年世界杯

　　主教练：本哈克

　　荷兰队小组赛三战(英格兰＼埃及＼爱尔兰)皆平，只打进两个球，勉强挤进16强，结果在淘汰赛第一场就遇到后来的冠军西德队。

　　经典战役：荷兰队和西德队的比赛是AC米兰荷兰“三剑客”与国际米兰德国“三驾马车”的较量，比赛在米兰圣西罗体育场举行。这场比赛中，里杰卡尔德与沃勒尔爆发“口水大战”，被双双红牌罚下，荷兰队也以1比2被淘汰出局。

　　1992年欧洲杯

　　主教练：米歇尔斯

　　荷兰队重举“全攻全守”大旗，“三剑客”班底加上博格坎普等新秀，以3比1击败宿敌德国小组出线！

　　经典战役：半决赛荷兰队对丹麦，120分钟比赛打成2比2，点球决战，巴斯滕的点球被舒梅切尔扑出，荷兰饮恨出局，成全了丹麦后来夺冠的神话，同时埋下了荷兰队“点球必败”的种子。

　　1994年世界杯

　　主教练：艾德沃卡特

　　世界杯前夕，古力特对主教练的排兵布阵提出异议，遭到训斥，愤而退出国家队；巴斯滕因伤已经挂靴，“三剑客”只剩下里杰卡尔德一人勉力支撑。

　　经典战役：八强战荷兰遇到了最后的冠军巴西队。这场比赛虽然荷兰队2比3输了，但是荷兰队的对攻打法赢得了尊重。

　　1996年欧洲杯

　　主教练：希丁克

　　希丁克运用铁腕政策希望改变荷兰队不团结的老毛病，开除了中场主力戴维斯，但是博格坎普状态奇差，克鲁伊维特有伤很少上场，弗兰克·德波尔和奥维马斯因伤根本就没参赛，使排兵布阵捉襟见肘。

　　经典战役：小组赛荷兰足球就遭遇前所未有的耻辱，1比4负于巅峰时期的东道主英格兰队，依靠进球数比苏格兰多幸运地进入八强。但是在1／4决赛和法国队点球决战失利而出局。

　　1998年世界杯

　　主教练：希丁克

　　经过两年调教，荷兰队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复兴，拥有成熟的博格坎普、克鲁伊维特，加上中场戴维斯和西多夫及边路的奥维马斯。小组赛5比0血洗韩国队，此后荷兰队2比1灭南斯拉夫、2比1淘汰阿根廷进入四强。

　　经典战役：半决赛荷兰队遇到夺冠呼声最高的巴西队，120分钟打成1比1平，最后点球决战再次抱憾。法国队最后夺冠，也需要感谢荷兰队把巴西队拖得精疲力尽。

　　2000年欧洲杯

　　主教练：里杰卡尔德

　　这支荷兰队继承了荷兰足球犀利的攻击力，也彻底演绎了荷兰队倒霉的命运。荷兰队小组赛三战全胜，而且对手是捷克、丹麦和法国这样的强队。接下来又6比1狂胜南斯拉夫挺进四强。

　　经典战役：半决赛面对意大利，弗兰克·德波尔和克鲁伊维特在上下半时分别罚失了一个点球，120分钟0比0，最后点球决战，出场的四名荷兰球员只射进1球，最终1比3打道回府，里杰卡尔德也于赛后辞职。这是荷兰队连续第三次在欧洲杯上点球决战被淘汰，加上1998年世界杯点球决战，荷兰队四次摔倒在一个坑里。

　　2002年世界杯

　　荷兰队没获得参赛资格。范加尔在预选赛上用人和打法摇摆不定，加上博格坎普退出国家队和弗兰克·德波尔的受伤，荷兰队被预选赛小组对手葡萄牙和爱尔兰挤出世界杯决赛圈。

　　2004年欧洲杯

　　主教练：艾德沃卡特

　　目前情况：预选赛荷兰队只输了一场，在客场1比3负于捷克，这场失利让荷兰队不得不参加对苏格兰的附加赛。(资料整理／傅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