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宇阳(微博)

　　没有经历过那个最疯狂的甲A时代，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年代的祁宏申思等几位球星，在上海滩有怎样的人气。

　　从1994年相识开始到现在，申思仿佛一直没变，刚出道时的他，给我们的印象就是口才不错、有思想有头脑，总之一句话，和别的球员不太一样。

　　但是祁宏就不一样了，2010年世界杯期间，和祁宏一起在电台搭档说过几场球，从当年说话都害羞的大舌头，到今天都可以参与到足球解说工作中，祁宏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祁宏了。

　　当年，刚出道时的祁宏，说话有点大舌头，脸上还有青春痘。1995年联赛结束后，南北明星赛在上海举行，祁宏也入选了这个明星队的阵容，到驻地去采访，发现祁宏和广东队当时的老大池明华住一起，看到陌生人来了，他会不好意思，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问题，一边手里玩着自己的寻呼机。

　　这时候，隔壁的谢晖(微博)一身潮服回来了，谢晖当时已经入选了国奥队，已经在全国范围有了一定知名度，申思也是一样，但祁宏不同，他还只是上海申花(微博)队一颗刚刚冒出来的新星。

　　申思似乎比他的同龄人都早熟，早在1993年的时候，东亚运动会在上海举行，当时的申思就是国奥队一员，1994年他以国奥队核心的身份进入申花队，但是因为风格的缘故，他并没有在徐根宝的申花队里占据主力位置，1995年，他成为了超级替补。

　　1995年对申花是黄金一年，但那一年对申思来说过得并不好，有球迷几次看到他在五角场肯德基独自吃着快餐。有天晚上，他没有在规定的作息时间里归队，后来，是他父亲带着他回到队里，和教练领队当面做了解释。那一年联赛打到最关键时候，有一天我在江湾基地采访训练完的申花队，申思一边给球迷签名，一边淡淡地告诉我，自己绕过申花，直接向足协递交转会申请了。报道出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那可是在申花快要夺冠的关键时刻。

　　但其实如果放在今天，我们会对这样的事情抱很理解的态度，一个球员在一支球队打不上主力，他当然可以选择转会离去，只不过在1995年那个时代，人们还不太愿意去平静地面对这样的事情，转会，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还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选择。

　　1995年，对申思是道坎，对祁宏却是他在上海滩大红大紫的一年，由于联赛中期几位国奥球员被调走打比赛，所以足协杯徐根宝用了几个年轻的球员，其中就有祁宏，祁宏上去之后连续进球，这种势头也被延续到联赛里。加上人长得帅，很符合小女生追星族的审美标准，于是，祁宏立刻成为当时已经明星云集的申花队里，最有人气的球员之一。

　　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祁宏对女追星族的杀伤力，是在1996年，当时我所在的报社举办一个上海中学生足球比赛，于是想到邀请祁宏为这个比赛开球，正好那场联赛前，祁宏受伤了，于是根宝放祁宏出来参加活动。

　　当祁宏跟着我们进到中学里的时候，那个学校的女生基本上都陷入疯狂了，但是由于校方的控制，所以没有造成太混乱的后果。活动结束后送祁宏回江湾基地，江湾基地有两个门，一个属于比较隐蔽的，一个属于正常出入的大门，进去之前祁宏本来想让车子走那个小门，结果司机开错了，直接给他开到大门口去了，车子进不去，只好下来走路，下车之前，我已经注意到，祁宏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果然，在外面守候的追星族们一看到祁宏的出现，那感觉就像忽然看到看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当我终于协助着祁宏进入到基地大门后，却发现自己新买的手表，在混乱中已经被挤丢了。

　　那个时候祁宏是和其他老队员住在一起，而申思是和朱琪同屋，那个年代的申思已经凸显出和别的球员不同的全面素质，比如，他喜欢看书还经常会写点东西，收到球迷来信，申思会给对方回信。后来有家报纸做一份以申花为主题的专刊，还邀请申思为他们写专栏，我亲眼看过几次原稿，申思用不着代笔，他都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对于遣词造句他还有自己的想法，有一次我看到他在改文章，形容球队在遭遇了一场失败后自己的心情，纠结于是该用“悲从中来”，还是“悲从终来”。

　　几年后，曹可凡拉着和晶和申思，一起出版一套随笔集，统一冠名为非写作人文集，编辑特意把申思的原稿全部交给我，让我帮他看看改改，但是在仔细翻过了之后，我最终的建议是，书稿不用更改，直接可以出版，几百页书稿，全是申思在比赛之余自己手写出来的，这样的原汁原味，本身就是这本书最大的价值。

　　其中有一段，是关于当年徐根宝和他的所谓矛盾的，这段也是这本书里最大的亮点之一，申思在书中向外界暗示，当时的教练对他的成见已经超过足球范围，甚至在比赛中，暗示别的球员对他下脚狠点。

　　书的名字想了很多，大家都不满意，最后采用的标题是申思自己起的，名字叫做“球门之间”，一个相当有意境的名字。

　　和申思不同，祁宏不喜欢舞文弄墨，虽然我也知道，祁宏的文化课成绩完全可以上大学，而在少体校时代，在那些队友里，上课最认真的也是祁宏。祁宏的爱好究竟是什么，一时半会我也想不清楚，我觉得他的最大爱好应该就是足球。韩日世界杯期间，在一次闲谈中，他和我说起自己退役后的打算，他说，如果让他选，他以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带小孩，当一个孩子王，当时，还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的，结果几年之后，祁宏果然专心致志地干起了青少年教练的行当。

　　在米卢(微博)的国家队的那段时间，申思和祁宏一直都是室友，2000年黎巴嫩亚洲杯，是祁宏在国家队的转折点，那个时候申思已经是这支球队的主力，祁宏在2000年亚洲杯上凭借自己的表现，开始打动了米卢。在黎巴嫩，我有一次在他俩房间聊天，看到祁宏拿着一把扳手，在细心地给自己的球鞋上鞋钉，在申思和祁宏之间，祁宏其实比申思更加细腻和细心一些。当然，祁宏的特点是，他对于有些事情记得很清楚，对有些事情却记得不清楚。

　　比如，他有几次和我回忆起2001年十强赛前，自己在沈阳绿岛酒店的故事，很多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但是有一次，我和他说起，2002年韩日世界杯中国队对巴西队的比赛，他一度当过国家队场上队长，他却矢口否认，称自己从未当过队长，直到我电脑上翻出照片给他看，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确实当过队长。

　　2003年联赛结束后，在申花10周年庆典上，申思和徐根宝终于相逢一笑泯恩仇，当时我在旁边，看着他们握手打招呼，根宝告诉申思，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别人挑拨的结果，这个心结的解开，让徐根宝那晚格外开心，酒也喝了不少。申思后来也说，这么多年了，这一页该翻过去了。

　　申思后来一直在带青少年，他看球员还是看得蛮准，2010年年初第一次带中邦和申花比赛，赛后他就告诉我，申花来了一个新队员不错，他说的这个新队员就是冯仁亮(微博)。其实在后来当中邦主教练时，他的工作方式和朱炯(微博)有些类似，他经常会和球员上战术课，有一次他给队员放一段他们自己的比赛录像，录像中中邦球员自己在经过连续许多脚传递后赢得一次破门机会，申思结合录像告诉他的队员，“你们也可以做到像巴萨(微博)那样踢球，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祁宏后来也在专心地带那些幸运星的小孩，他经常会选择跟那些球员吃住在一起，他也对我说，这样，自己才会更加了解这些小孩的想法。

　　如果没有发生这场变故，他们也会和别的退役球员以及上海男人一样，一方面专注于培养青少年球员，一方面继续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去年年底，在去沈阳前的最后一个月，申思仍然去了上海一个青少年比赛的现场，现场指导幸运星球队的比赛，从当年到今天，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足球，在很多人的记忆中，他们是申花一个时代的象征，是很多人喜欢上足球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没有人会轻易忘记过去他们给上海足球带来的光荣和快乐，而在当年那样的环境中，在那样一种特殊的大背景下，每个人要想做到不随波逐流，比想象中的要难。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采访上海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