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四大体育联盟的劳资纠纷，可以当作美国劳工权利完善的象征。哪怕是做着半体力活的球员雇工，也能够和大老板们打擂台谈分赃。11月15日，停摆接近20个星期之际，NBA(微博)球员工会和老板这劳资双方，终于彻底谈崩：30支球队的30位球员代表，以30比0的票数完美通过“不接受老板们的提案”。谈崩了，没得谈了。如果放在20世纪前期的黑白电影里，这批代表一如《雷雨》里的鲁大海，是不惧怕老板的金元淫威，敢于为劳动者权利奋争的好汉。

　　可是，那一天，球员们并未领情。

　　表面的团结

　　停摆到11月，形势已一目了然。劳资谈判本来就是分赃，球员劳方和老板资方，围绕着球员分成是50%还是52.5%，双方你来我往。形式愈拖，愈对球员不利。鲁迪。费尔南德斯这些在欧洲有根基的球员不想浪费青春，已回欧洲打球；德隆、威廉姆斯、乔丹。法玛尔们也接了欧洲球队的请柬过去了；JR。史密斯、威尔森。钱德勒已经和中国CBA(微博)联赛对上了眼。然而并非每个球员都愿意背井离乡，球员们越熬越紧张。这其中，又以中下层球员最苦。他们不像巨星有球鞋广告、私人产业，拿着千万年薪只当零花钱；穷球员吃青春饭，打一年少一年，等粮过冬，熬不起。所以10月以来，媒体披露，球员内部颇有分歧。球员工会执行主席比利。亨特和工会主席德里克。费舍尔则对外否认，说“我们齐心得很”，对内继续号召大家勒紧裤带，和资本家斗争到底。

　　实际上，老板方面，也非铁板一块。只是和球员相反：球员中是穷球员熬不住动摇，富球员坚定；老板中富老板不为已甚，不想和球员为一毛钱打得满菜市场锅碎碗烂，只要有球打有钱赚就行。然而广大小球队老板们不肯放手。他们五年前就已致信NBA，要求制约大球队，给小球队一些活路的小老板们，诸如雄鹿、森林狼、灰熊，这次依然冲锋在前，加上铁公鸡如太阳队老板萨沃尔，被巨星走人折磨得肝肠寸断如骑士队老板吉尔伯特，都旗帜坚定：虽然和球员只争那么一两个百分点，但对小球队老板来说，那就是盈亏之差。如此，小球队老板多少有些绑架了大球队老板，誓要榨出球员们的油水来。作为新晋的吝啬鬼小球队老板，乔丹在11月引领了小球队老板们的压榨：当年他是球员，而如今他却得为自己的夏洛特山猫好好算账。

　　面对资方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劳方球员代表却显得越来越生硬。除了摇头如拨浪鼓的否认“不可能接受52%以下”，发出“球员们继续挺一挺啊”的号召。到最后表决时是完美的30比0：工会代表们的宣传工作很好，没有球员代表阵前投敌。

　　但实际上呢？

　　奇才的特雷沃。贝克冷嘲了一句：“既然做什么都是比利。亨特做主，为什么选秀时是总裁大卫。斯特恩跟我握手，而不是比利。亨特？”

　　凯文。马丁诚恳的说：“我觉得，让所有球员一起投票才比较公平，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应该有机会把握自己的职业生涯，而不是由其他人代表。如果最后是大家投票给出这个结果，至少感觉公平点。”

　　最后，一直嚷嚷想打球的格伦。戴维斯愤怒了：“我希望球员工会应该为联盟里每个球员说话，而非30个代表。他们为我们所有人做出决定了？——还是他们只是为那些赚大钱的球员们代言？”

　　比利。亨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和球员工会几乎像斗气一样，孩子气的驳回资方的条件，没有让步，没有迂回，也不考虑他们讨价还价那点蝇头小利完全抵不上雪崩一样的损失。而且，他们越来越像在用少数球员绑架多数球员，当球员们汹汹热情烈火燎原时，球员工会却越来越显得独裁。最后，这群没什么方向感、缺乏手段，只凭代表权的领导，把球员们带进了死胡同。

　　解决方法？

　　谈崩之后呢？球员方已宣称，将递交申请，撤消球员工会，再诉诸法律。他们找了名律师大卫。博伊，打算发起反垄断控诉。和平谈判没有了，一切要法律解决。用博伊的话说，这就像玩扑克牌，双方都在吹嘘自己牌够大，不妥协，吹到最后，一定会有个输家。一旦上了法庭，一切将不可挽回。

　　可怕的事实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NBA赛季必须在6月结束；无论赛程如何压缩，季后赛在4月底必须开打，常规赛不可能短于季后赛，所以到2月份必须开始——1999年的大停摆，就是2月开打，常规赛50场。依斯特恩的说法，从协议确立到赛季开始，至少需要一个月。就是说，2012年1月如果不把一切谈完，赛季就将取消。问题是，递交撤消工会的申请后，最快也要45天。就是说：最理想状况，也得2012年1月才开始审案。

　　这意味着，行差踏错任何一步，NBA的2011-12赛季，真的可能就此报销了。

　　当然，也非全无转机。

　　球员工会面临撤消，的确意味着谈判无法继续，但在撤消之前，还有足够的时间。球员工会代表们如今倒行逆施，在球员们中间已民心丧尽，这可能意味着……

　　历史上有无数次这样的案例：君王穷兵黩武执意战争，国家民不堪命，最后被迫起义，改朝换代，然后重订协约。如今的球员工会代表已失去感召力，如果想打球的球员们能够争取到一次全体公开投票表决的机会，还有机会达成协议。不需要正式协议，哪怕一个临时协议，先把赛季开打再说——NBA有此先例：1994-95季，劳资双方就是以大局为重，用一个临时协议度过了一个赛季，再坐下来谈判。

　　于是，矛盾重心已从劳资双方，变成了球员内部。在推特上、媒体前抱怨没有选票、希望公投的球员们，能否振臂一呼，才是下赛季NBA存续的真正关键。

　　文/张佳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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