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的时候解多元方程，我觉得最酷的答案是“此方程无解”。有一种逆反成功的快感，自己像终结者，像一堵墙堵住了所有维度的可能性。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出这种题目给我们做，十道题目里最多只有一个无解。我太天真，后来发现无解是一种常态，才体会这种方程用心良苦，数学课果然是比董存瑞炸碉堡的语文课重要一万倍的。     我做国内足球记者两年，越来越悲观。我先跑国青队，没进亚洲4强，失去世青赛资格；再跑国奥队，史上首次不进12强赛；最近国足兵败20强赛，三支国字号全线崩盘。全世界都在玩的游戏，你玩得那么差，这个问题有没有解？我看到很多人在提供答案，同时很多同行都开玩笑抱怨说要转行。

　　国足兵败多哈的时候，我正在打麻将，因为看得不投入，所以不悲伤，另一方面我也不太抱希望，因为中国队本来就实力不如伊拉克。可是现实如此残酷，还是没能压制中国人的幻想。刘建宏老师在直播间说了一段话：“中国足球上不去，不是几名球员的问题，是我们所有人的问题。我们不要怨天尤人，其实改变中国足球很简单，其实还是你自己去踢球。”刘老师是上下求索型的人生，情感充沛得让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我仔细一想，中国足球上不去，责任怎么会在不踢球的人身上？这显然是一个谬论。

　　很多人给了各种关于提升中国足球的解决方案，最重要的一条是增加青少年足球人口，继而说重建青训体系，然后说到教育部门要配合。再然后，说不下去了。中国人说到很多问题都说不下去，因为无穷解都指向一个无解的终点：国情难改。

　　从初一到初三，为了升高中考试的50个体育分，我就读的所谓当地最好的中学，规定每天早上起来训练半个小时，跑步、跳绳、投掷实心球、蛙跳，晚上放学后也一样。整个初中阶段，我们没有举办过一次正式的年级足球联赛。那是中国足球最火的时候。我们只能蛙跳完再去球场上凑热闹，太阳都快下山了，饭堂的饭都被其它年级打完了。从某种意义上看，中国足球跟中国电影或者中国科研是一样的，在同一个起点就已经落伍，而足球的群体性更强，看起来更糟糕一点。

　　我简直恨透了这种教育制度，但问题是，它固若金汤，所有批判都是徒劳。崔健的《解决》里有这么一句歌词：＂眼前的问题很多无法解决，可总是没什么机会是更大的问题。＂20年来机会更加渺茫。没有机会改变糟蹋人的教育制度，没有机会改变支撑这种教育制度的制度。

　　2001年世界杯出线后，南勇对媒体说了一句“我爱足球”。我一位正在中科院大连化物所读博的同学说：“这跟我们老板说一句‘我爱科研’的效果一样。”这是假爱的恶性循环，所有没能被解放的人最终都在奴役别人。

　　足球是社会的末端工程，但苹果树上长不出樱花，这是最大的Bug。作为一个跑中国足球的记者，很感谢小时候“无解方程”给我的启蒙意义，免去了很多钻牛角尖的难过和抑郁。最后我稍微积极一点想问题，能不能绕开这个Bug———把一大批不懂事的小孩就送到欧洲，算不算无解之解？(格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