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城市———唐山。我的新家在卫国路边上，驱车一直向北过了新华道，就能到达董芳霄原来的家。9年前我刚在北京做了体育记者，奉命回家乡采访突然被曝患股骨头坏死的董芳霄。那天，在河北理工大学家属楼里，董妈妈刚好把董芳霄从卫生间里背到床上，刚洗完澡的董芳霄一脸的稚气。

　　几天前，在美国康涅狄格州首府哈特福德全美体操锦标赛开赛之前，国际奥委会委员德弗兰泽将2000年悉尼奥运会女子体操团体铜牌颁发给昔日的美国队队员们。如今她们早已退役，在周婉仪、丹泽尔、道斯、马龙、艾丽斯或者施瓦克特的脖子上，有一枚沉甸甸的奖牌原本属于董芳霄，曾经静静地躺在董芳霄家里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内。它曾荣耀这个家庭，甚至是唐山这座城市，2008年奥运火炬传递，董芳霄是这座凤凰城的火炬手。但两年之后，远赴新西兰的董芳霄不仅失去了她的铜牌，还被原来供职的汉特利体操俱乐部开除，到一个人口持续萎缩的小镇谋生。中国体育的官方声明是，董芳霄修改年龄属于个人行为，这让漂泊到异国的她背负着诚信问题。

　　这是命运吗？唐山秋高气爽，新西兰已经步入了春天吧？而德弗兰泽却在美国向一群姑娘宣读迟来的正义福音：“我希望你们能闭上眼睛，再次回到10年前的那个画面，想象着你们都站在奥运会的领奖台上时的情形。”而美国体操协会主席芬尼对记者表示：“她们才是真正的斗士，一直都很努力，我们如此自豪，因为国际奥委会能重新给她们应得的铜牌，让她们享受站在领奖台上的微笑。”

　　冯小刚的《唐山大地震》在全国热映，让唐山再受世人瞩目，而电影改编自小说《余震》。眼下，随着国际奥委会重颁奖牌，由董芳霄的“年龄门”所造成的余震也似乎要归于悄无声息了。当国际奥委会公布了对董芳霄和中国体操队的处罚决定，美国方面的积极举报者和关键推动者沃克在2月27日发完最后一篇博文后，宣布不再过问此事。沃克的搭档罗温则表示：“董的人生非常可悲，我想找到她，拥抱她，并帮她摆脱所有痛苦的回忆。”

　　董芳霄付出的是童年的快乐和一个花季少女一生的健康。1998年，已是国家队员的董芳霄开始感到髋部不适，打了第一针封闭。此后几年内，董芳霄又打了几次封闭，包括2001年为河北省拿了两块金牌的全运会。正是这次全运会比赛，让董芳霄倒在领奖退场的途中。

　　现在，董芳霄的奥运奖牌被拿走了，她的残疾却无法一起带走。但需要独自消化耻辱的她却在异国岛屿上，似乎有意让她的同胞们遗忘。太空易把年龄改小，为的是以大打小，董芳霄把年龄改大，为的是四两拨千斤，美国人已经洞悉了这些把戏，就像我们唏嘘琼斯的兴奋剂。但我们必须清楚地明白一点：董芳霄和其他无以计数的运动员的资格造假事件中，运动员本人无疑都是深受多重伤害的受害者，身体的伤痛和名誉的屈辱将伴其一生。

　　北岛问，好望角发现了，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属于个人行为”的声明显然是外交辞令，在不相信“雷的回声”之后，我们的公民责任是，至少不要忘记这个被体制损害的同胞———她漂泊已远，但愿我们的良知与她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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