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掘金记
初中同学小秀身材修长体态婀娜,肤如凝脂眼若桃花,早熟的她走在上学的路上,常自引起大人们惊叹。那时我尚未谙男女之事,但也常有亲慕之意。
小秀成绩优秀,但中考时未能同我一起进入重点中学,于是我失去了一亲芳泽的机会,尽管她家就在我家屋后,站在我家屋基上向北远眺,一里外的小秀家赫然在目,但自初中毕业后,因不同村,几乎没有见过小秀了——— 也许见过一两次,但记忆已随飞逝的时光流失。
进大学后听说小秀落榜了,据说她去邻县一个镇上复读,而后与一个修收音机的有染,而后结婚。
八十年代的乡村,包产到户始行,乡亲们尽管能吃饱穿暖,但仍希望子女读书从而逃离辛苦的土地,到城里有个轻闲的饭碗。小秀资质中上,考上大学当无大碍,不知为何轻易将高贵的身体交给一乡下闲人修收音机的?
大学毕业后,我远离了故乡,故乡的一些人和事逐渐因城市的喧嚣而淡忘。十多年前在老家碰到初中同学,问起小秀,他很支吾,最后道:听说小秀去南方做小姐了。
我已记不起当时的反应,也许是照例唏嘘,甚至是露出一丝不屑或者鄙夷?因为十多年前,小姐尚未象现时这样遍布城市乡村。
几年前回家,偶问二叔:你知道小秀吗?
二叔弹了一下烟灰,呵呵地笑起来:小秀现在发了,以前做小姐,现在做妈咪了。二叔讲这话时的神态语气,一如他讲我哪个同学在省里当了省长的秘书,或者哪个同学在上海买了豪宅。
我不知是欣慰还是迷茫,但我知道,小秀可以回家了,乡村已大变,一座座小洋楼已让人们把小姐同官员商人等同起来,而无观念上的歧视。只是那个美丽清纯的小秀,是否能独自保持内心的平静?
而我内心则始终有些微澜。自多少年前得知小秀成了小姐之后,每逢报上载有扫黄打非之行动,总不由想起那个清秀的身影,总担心小秀哪天会身陷囹圄。后来逐渐发现,一次次的扫黄,尽管也有运踅的小姐以手遮面被塞进警车,但每一次扫黄之后,小姐倒是报复性地增长,越扫越多了。
十几年前,大家一夜间忽然发现银行多过米店,而现在,人们对夜总会酒吧发廊足浴店多过银行已不再奇怪了,但我仍执着地奇怪一次次的扫黄,如果小姐有害,那我们为何允许那些场所的存在?如果小姐无害,那我们为何时不时让那些弱势群体惊慌失措?
同样,我惊诧于眼下的中国足球反赌,如果赌球有害,那我们怎会有如此耐心,让赌球已成燎原之势?如果赌球无害,那我们为何忽然间想起了反赌?也许,时下为媒体关注的足球反赌,正如一波接一波的扫黄,抓几个没有保护伞的小姐,给公众一个交待,但天下事偏偏如此滑稽,正是公众的强烈需求,才有小姐的持续存在。
也许,扫黄要扫的是那些逼良为娼的作恶者,就像反赌反的是那些操控比赛者一样。
念及此,内心颇为茫然,我不知小秀的未来在哪里,是继续在法律的边缘求生,还是以她辛苦半生的积蓄,像无数民营企业家那样洗白?(王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