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 孙卫东

　　一位财经作家在《激荡三十年》里写过这样的一段话：“任何被视为奇迹的事物，往往都很难延续，因为它来自一个超越了常规的历程，身处其中的人们，因此而获得巨大利益的人们，每每不能摆脱那些让他们终身难忘的际遇，他们相信那就是命运，他们总希望每次都能红运高照，每次都能侥幸胜出，最后，所有的光荣往往枯萎在自己的光环中。”中国的女子中长跑就有过这样的奇迹，但最终枯萎了。从马家军身上，我们看到王德显及其麾下的“王家军”曾经有过并且继续着一种神奇，但他的未来会像财经作家预测的那样枯萎吗？

　　天使与魔鬼

　　多年前，当马家军红遍大江南北时，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马家军，因为那里是天堂，是世界冠军的摇篮；如果你恨他，也把他送到马家军，因为那里是地狱，有最残酷的训练。几年后，当马家军成为一种记忆时，这句话并没有过时，只是换了一个名字——王德显。

　　有人说，王德显是天使，因为许多农村娃在他手中成为了世界冠军；有人说，王德显是魔鬼，因为他诱惑人闯入禁区。除此之外，还有殴打队员、侵吞队员奖金等等劣迹。在白雪和艾冬梅眼中，王德显就是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人。

　　白雪是艾冬梅送到王德显手中的，当时，艾冬梅无所谓爱与恨，只是在退役前遵听了师训，王德显让艾冬梅帮忙找一个好苗子来代替她。艾冬梅找来了好苗子，但却没有得到好报，最终师徒因奖金而闹到法庭。在艾冬梅身上，王德显体现出了他魔鬼的一面。但对于白雪却不同，她是王德显的未来。所以家离五大连池训练基地很近的白雪父亲白文喜有机会常过去看女儿。通过他的观察，以及白雪回家后的描述，白文喜很自豪地说：“我对我孩子好，而王导对我孩子更好”。他说自己和王德显这么多年一直“称兄道弟”，对于王德显的评价也很高，“现在他被禁赛很尴尬，在中国没有比他更强的长跑教练。”

　　王德显很聪明，他明白每一名运动员对于自己的价值。艾冬梅双脚变形，已经不能再跑了，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而白雪却不同，她有希望成为第二个艾冬梅、孙英杰甚至王军霞，他对白雪以及白文喜好，其实也是对他们价值的利用。当然，白雪能够感受到王德显的爱，在王德显四面楚歌时，只有白雪力挺他。当然，在白文喜抱怨只拿到12万元奖金后，却再也没有下文了。

　　躲避与保护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说王德显还在执教，白雪的成功都归功于朱凤玲，但是，这就像皇帝的新装，对于这其中的玄奥，谁也不愿捅破，而媒体此时又一次充当了那个说出“他什么也没穿”的小孩。而就在记者们试图了解更多内幕时，一些与此利益有关的人或者集体要么在躲避，要么在保护。

　　王德显是属于火车头体协的教练，虽然现在被禁赛，但火车头体协仍旧给王德显一个“顾问”的头衔。对于朱凤玲的冲出，火车头体协全力支持，火车头体协的大队长王忠义说：“朱凤玲是釜山亚运会后调到火车头体协的，有正式的编制。而且后来她还读了一个华东交通大学的运动训练学位，是函授的，所以执教的资格也是有的，对于她的冲出，我们全力支持。”而对于朱凤玲与王德显在执教方面的联系，火车头体协领导认为，朱凤玲不是一般的教练，她跟了王德显七八年，天天在队里，傻子也学会怎么带队员了。

　　而中国田径管理中心在此问题上也采取了逃避的态度，冯树勇在谈起中国马拉松教练时认为，“中国的马拉松教练，不能说水平低，比如有些人在理论上可能不那么精深，但却摸索出很多实践经验，这个东西是非常宝贵的。”但当记者提到王德显时，冯树勇差点当场翻脸。正是由于王德显的问题太敏感，所以在本次竞聘中，朱凤玲的竞聘演讲被安排提前一天完成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白雪在柏林一战成功，利益链上的每一个人，都得以分享她的光环。受益人对于照耀在自己身上的那点亮度采取保护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利益与余热

　　如果说王德显与白雪之间是利益关系的话，那么在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利益。新的奥运周期，中国田径需要新的突破，在刘翔复出不知未来的情况下，白雪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在这种利益的驱动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不违反的原则前提下，让王德显适当发挥点“余热”，不也很好吗？

　　真的很好吗？

　　北京奥运会前，国家体育总局各个项目中心就夺牌任务签下军令状。虽然其中涉及的具体金牌数至今仍被总局视为机密，但据说时任田管中心主任的罗超毅，领到的配额绝不少于在雅典奥运会上拿到的两金。结果，失去了刘翔这个最大冲金点的中国田径，在北京仅获两铜。成王败寇，罗超毅随后引咎调离至体操中心。新一轮的奥运备战期已经走过一年，手术后的刘翔前景尚不够明朗，竞走队的状态一如既往地飘忽不定，好不容易出了个白雪，必须要重点保护。

　　所以在写到这里时，我突然变得很矛盾。对于白雪的保护，一边是出于国家荣誉和国家利益，她跑出好成绩，国人当然会高兴，但同时，王德显身上的禁令仿佛又触及到了我们心中的一些道德底线，让人脸红。在国家利益与体育道义面前，我们难道真的就只有暗度陈仓一种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