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代炜

　　如果龚建平能活到今天，面对这场不期而至却又命中注定的扫赌风暴，他会是什么感觉呢？

　　无人知道。就像无人知道，他在临死之前那声从胸膛中迸出的低吼所包含的复杂情绪。

　　8年之前，那场扫黑风暴，一如今天的扫赌，曾让人兴奋不已。而扫黑的草草收场，也令人怀疑，扫赌风暴会不会同样雷声大、雨点小，最终牺牲个把小鱼小虾，敲山震虎。

　　至少从现在来看，那份有如网上美剧一样及时更新的协查名单，收罗的都是一些边缘的、过气的、看似无关紧要的人物。当然，这与本次调查的起因有关。据报道，本次调查起源于一个赌球团伙的暴露，辽宁警方在调查中发现，这些人不仅涉赌，而且还与一些足球圈内人士勾结操控比赛。被操纵的，除了国内联赛的比赛还有新加坡联赛。而现在被要求协助调查的人，绝大部分都与新加坡联赛假球案有关。当然，也可以这样理解，老鼠拉木楔，大头在后面，待到新加坡假球案调查清楚，侦查方向将转向国内联赛，从甲A开始，直至中超。

　　但是，想逮到真正的大鱼，却很难。

　　8年之前，若不是龚建平“良心发现”写了一封自白书，那十年徒刑会不会落在他头上尚且成疑。而8年的时间，再傻的耗子都能练得比猫都精。

　　在这场风暴里，足协的态度也很有意思。

　　8年之前，阎世铎代表的足协，在风暴中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杀无赦”犹在耳边，虽然已沦为笑柄。而8年之后，足协却隐忍得惊人，即便是薛立的那句“感谢各方面帮助中国足球”，也有如被媒体绑架之后的“供词”。

　　足协也学乖了，8年前的那场风暴，让足协的性质成为敏感话题，呼吁改革之声乍起。中国足球协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从事足球运动的单位和个人自愿结成的唯一的全国性的非营利性社会团体法人。这是《中国足协章程》对其本身性质的描述，从这个描述可以看出它应当是一个民间组织。而实际上，足协却在履行着官方的职能，足协与国家体育总局足球管理中心，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体制上的拧巴，让足协的工作也很拧巴。龚建平如何定罪便是例子，足协的民间性质，使龚建平不能成为受贿罪的犯罪主体，但其他的罪名却又不太靠谱。于是，企业人员受贿罪，这个有点和稀泥的罪名扣在了龚建平头上。不能否认，龚建平罪有应得，但谁都清楚，龚建平屈得慌，既屈在眼瞅着比他更黑的人平安无事，又屈在10年徒刑判得稀里糊涂。从这一点上，我们也可以预见，这次调查所涉及的那些组织赌球的大小庄家可能难逃法网，但真查到足球圈子里，那些参与假球的队员、老板，便是证据确凿(以国际球坛中众多假球案的经验看，掌握证据相当困难)，在如何定罪上也将颇费周折。

　　足协当然不想让自己重新尴尬，所以“大隐于市”。也有人臆断，中国足球这么烂，足协自身也不干净，所以常常是大刀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当然是臆断，但年初国务院下文，组织12部委联合组成中国足球环境综合治理办公室落户体育总局，却是实打实的一招。再加上全运会期间，高层对中国足球频繁发表讲话，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对中国足球要动真格的了。

　　所以，足协怀着既忧心风暴刮到自己头上，又渴望坐享其成的复杂心情，静观其变。至少现在，对足协来说都是利好消息。这次风暴刮得正是时候，足代会马上就要召开，足协正准备推行一系列诸如转会制度改革、缩减职业联赛等将对众多俱乐部的既得利益造成损害的新政。而这风暴，就像大战前的一次军事演习，或是武力威慑。

　　8年之前，宋卫平冲着台下一众俱乐部老总发问：“谁没打过假球，请举手！”没人敢举手。8年之后，在未来的足代会上举手表决之时，谁又敢不举手投降？

　　这场起于赌球的风暴，只是一场前戏，风起时轰轰烈烈，消散时风轻云淡。而一场关于改革中国足球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那，才是这场戏的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