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颐武(北大中文系博导)

　　中国队和巴勒斯坦队的热身赛上，天津球迷向北京运动员的发泄式的起哄，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和报道，变成了这场平淡无奇的比赛的一个难得的焦点。这场比赛并不没有多少重要性，属于练兵性质，结果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本来这样的比赛对于媒体来说也就是鸡肋式的比赛，未必有多少新闻价值。这样的比赛，赢了，也就一无新闻性可言。因为实力的对比上看中国队不可能也不应该输，而输了才会引发评论员和公众的严重的关注。中国队虽然已经在亚洲向鱼腩队伍滑下去，却还没有到见队就输的程度，船破也还有点底在，而且对手也知道这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赛，他们的斗志也未必就被完全激发出来，他们也会觉得这毕竟是热身，而且多少有点像是陪公子读书，输了也丝毫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大家都是练习一下，锻炼队伍，增长经验，积极当然是积极的，但练习式的积极和大比赛的积极毕竟不是一回事情。我过去看乒乓球时，常看那种热身赛，对手之间就会炫耀自己的高超技巧，给观众多“秀”一下自己的绝技，一边大板扣杀，一边就远台大放高球。我们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但看关键场次的比赛，这样的精彩纷呈就完全看不到，往往一两下就结束一个球。

　　大体体育比赛都差不多如此，重要的大赛精彩程度就未必尽如人意，因为谁也不敢不谨慎从事。由于热身赛其实是皆大欢喜的双赢，所以大家都看得淡，体育精神中的“费厄泼赖”就可以表现得更充分。当然我们应该要求一切比赛都有这种精神，但毕竟大赛的胜负太要紧，平常心是不容易得到的。所以，这场比赛，这样的结果让记者和评论员找不到什么可以下笔。天津球迷的行为引发了可以讨论的问题，算是这场比赛引发的一个难得的议题。

　　平心而论，天津的球迷愿意来现场观看，还是有对于足球的热情的，如果一码归一码，他们到现场看这样的比赛还是说明他们对于足球还有一点未泯的热情，这可能还值得人们有一定的肯定。毕竟现在足球是在低迷期，不少人都把自己的“迷”的对象转向了诸如篮球这样的运动，足球其实面临着挑战。但天津球迷还是对于足球比赛没有掉头而去，就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在对北京队员代表国家队出战时的起哄当然未必恰当，对于球迷的行为有所批评，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这样的比赛其代表性并不大，可能天津的球迷也未必就把这样的热身赛看成是国家队的一次关系国家荣誉的比赛。在这样的比赛上，他们可能觉得找机会发泄一下不满还是无伤大雅的，毕竟他们和北京队前些天的龃龉不快还没有完全消散。“牢骚太盛防肠断”，他们还是有点不能轻易忘怀那些不快，他们多少觉得当时的比赛中他们的队有点吃了亏，有点肠断的感觉一直没有化开。这说明他们对于自己地方的球队还是有点热情和专注的，虽然行为不尽得体，但他们还是要发泄一下，居然不管这个场合不是“中超”的比赛。他们觉得在北京的委屈不小，而这场比赛唯一的来自天津的队员又没有上场。他们其实把局面弄得有点微妙。

　　这当然不一定是理性的，批评自有道理。但如果球迷的行为都非常冷静，也就未必会有球迷了。球迷对于本地球队的不一定合乎理性的热情本来就是足球运动赖以存在的一个重要的基础，如果都像智者或哲人一样理性地追问和反思，足球的吸引力也就难说了。二十二个人在一块草地上相互要把一个球踢进一个空荡荡的门，如果深究的话其意义究竟何在呢？我实在也说不好。

　　但球迷们还是对于这个运动一往情深，还是觉得这个地方的球队还是和他们的感情相连，也足以代表他们。但其实足球比赛里有公平的追求，公平的理想，但也会有难免的未必完全公平。这其实也是辩证法。但球迷不会像我这样想得开。虽然我们大家都希望体育的精神是超越地域的，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超越的境界的展现，但其实如果没有这种对于运动队的认同的话，应该说人们对于体育的迷恋会有很大的减弱。这似乎也是理想的境界不容易达到，而现实的吸引往往很大的缘故。

　　因此，对于天津球迷的做法，我觉得未必合适，但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大可不必过度引申。我们可以要求球迷的表现更得体和更恰当，但这其实也并不容易，毕竟我们还希望他们到现场来看球。高洪波赛后的说法就非常得体和适当：先感谢球迷到现场，然后说明在国家队每个队员都只代表国家队，并不代表他的地方。这里有分寸，有气度，也有规矩和劝解。

　　从这里看，我们就不该低估高洪波的能力。起码我欣赏他面对微妙局面的公关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