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专栏

　　小贝完成在AC米兰的租借期又回到了洛杉矶银河队，但是，这次等着他的不是疯狂的媒体，不是好莱坞前来捧场的众星，而是媒体的怀疑、队友的敌意。一本关于他在银河队经验的书也恰在此时出版，揭示了这一欧洲偶像和美国足球难以调和的冲突。

　　这一冲突之复杂，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但是，集中在他和银河队多诺万的冲突，也许最能说明问题。多诺万是美国足球的神童，在2002年世界杯一鸣惊人，如今经验、技术稳定提高，在本次联合会杯赛中大出风头，和门将霍华德一起被誉为是“世界级”球星。老实说，他现在的真实水平，和现阶段的小贝已不相上下。另外，他是个坚定的本土派，拒绝去德国俱乐部当板凳，放弃了巨额的年薪，在国内曾受到许多“耽误了去欧洲的机会”、“不思进取”之类的指责。但是，他在大联盟兢兢业业，对银河队忠心耿耿，凭着苦干成为美国队的主心骨，没有一个留欧派能够替代他的领袖地位。媒体把他看成是美国足球的象征。作为银河队的队长，银河队也被公认为是“多诺万的队”。

　　小贝一回来，受最大冲击的就是多诺万。当年小贝在美国首秀，门票炒卖一空，好莱坞的明星如数前来捧场。但是，好像是他的美国生涯的兆头，他腿受了伤，难以上场。这几乎和迈克尔·杰克逊在伦敦演出的票全被卖空、人却突然逝世一样，让主办者骑虎难下。最后，只能在比赛临结束前两分钟让他象征性地上场“露两腿”。他在一片欢呼中上场了，可就为这么两分钟，多诺万却要向他交出队长的袖标。当多诺万摘下袖标时，脸上微笑，却难以掩饰滑稽的表情。

　　要知道，队长未必就是队里的头号明星，也未必是头号主力，而是最能协调队友、肯为队里作出自我牺牲、让大家信赖的人。多诺万获得这样的地位，是他多年和队友一起奋斗的结果。这样的领导力是自然的。小贝来了，首秀结束接着养伤，队长当然还是多诺万的。但是，多诺万受到上方的压力越来越大，要他把队长让给小贝。银河的领导层没有人对他张得开这个嘴，最后只能告诉他：这是老板的意思。后来人们才搞清楚：这一直是小贝的人马在那里游说推动。

　　多诺万则表示，他不在乎队长的地位，他在乎的是全队的利益。只要小贝为自己的队拼命，怎么都可以。不久在一场关键比赛中，银河队比分落后，小贝急了，在场上大声喊叫，最后一记妙传，让多诺万破门得分。多诺万狂喜之下，跃到小贝肩头和他拥抱。两人似乎是亲密无间。

　　但是，两人马上渐行渐远。俱乐部的队友一起下酒馆，是提高全队亲和力的重要社交活动，但是，在这里麻烦就来了。小贝往那里一坐要酒，跑堂要看他的驾驶执照，确定他是否到了饮酒的合法年龄。他一脸惊异：你不认识我吗？我都三十好几，要退役了。跑堂非常干脆：“没有驾驶执照你不能喝酒！”然后二话不说，利落地把酒杯收走。小贝的保镖全上来评理，跑堂不为所动，最后找到了老板，算是解决了问题。但还是听到跑堂在那里和老板争论：没有执照不能喝酒！

　　这当然是个小麻烦。接下来则是个真正的难局。小贝的队友中，有一年才挣一万多的，房租都付不起，买个外卖也困难，更不用说来这种豪华酒店了。这么大的开销，谁来支付？现在小贝是队长！多诺万虽然拿的是土工资，但毕竟是明星待遇，是最高的土工资。他过去经常慷慨地替队友付账，但有了小贝，他就无法扮演这个角色了。终席时他盯着小贝，见小贝只把自己的酒水饭钱给付了。剩下的账单，大家各付各的。

　　这也算了。多诺万最生气的是，小贝的心思在队里没有几天，就开始做欧洲梦。这心思多诺万发现后，就主动找他谈话：“听说你想去米兰？”“我也不知道。”“听说那是个美丽的城市？”“看看再说吧。”总之，小贝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任何真诚。多诺万火了：你钱拿了，队长的职位要了，可你觉得和我们一起去踢休士顿队是个笑话！心里只有欧洲。那你来干什么？当然，这话他没有直接对小贝说，而是事后向记者透露的。

　　银河队本来是大联盟的劲旅，但小贝一来，跌到了倒数第二，季后赛也进不去。小贝走了以后，战绩回升，如今处于中游。小贝的回归，又意味着什么呢？他和多诺万又将如何相处呢？

　　记者又找到多诺万，问他是否对回归的小贝另有想法、后悔了自己的评论。多诺万则坚定地说：“我说的是自己真实的感受。我后悔的是没有像个男人一样把这些感受告诉他本人，而是跟记者讲了。”

　　银河队的队员们站在谁一边？明眼人一看便知。小贝回银河，是回到一个并不需要他、喜欢他的队友之间。其实，整个美国足球，需要的是多诺万这种有荣誉感、肯奋斗的人，不需要小贝这种空降的救世主。即使是他的明星效力也已经过期，在酒馆还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他花如此大的钱，实在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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