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各位新浪网友大家好,我是蔡英元,今天新浪户外很荣幸请到一位非常值得我们敬仰的户外人士,就是夏伯渝老师,您跟网友做个自我介绍。
夏伯渝:各位网友大家好,我叫夏伯渝。今年65岁。我是从中国登山协会退休下来的,以前是中国登山队的运动员。
主持人:我是2012年第一次跟夏老师相遇在珠峰大本营。夏老师的经历一直鼓舞着我,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攀登的?
夏伯渝:我是1974年入选的国家登山队的,75年攀登珠穆朗玛峰,在这之前我一直踢足球,对登山没有很深的印象。我不知道登山是怎么回事。那时候选拔运动员的时候,因为是免费体验,抱着免费体验的想法去报名,没想到选拔上了。登山运动员要求的身体素质很高的。我身体还可以,挺高兴。后来到北京来,全国进行选拔,结果我又选拔上了。就这样有点阴差阳错的搞登山了。
主持人:那时候是23、24岁?
夏伯渝:对,24岁。
主持人:青海的选拔,到北京来总决赛,就入围了,成为了中国的登山队员攀登珠峰,那是1975年?
夏伯渝:1974年选拔上的,75年正式攀登。
主持人:1975年我出生,登山季一般是5月份,我是8月份以后出生的。这次攀登也在中国攀登史上写下了辉煌和不朽的篇章,在那次攀登过程当中发生了什么?
夏伯渝:现在都是商业登山,只要有钱什么都有人替你做,那时候什么都自己做,修路建营都是我们自己。氧气不像现在有足够的氧气。我们登的时候,我被选到突击队,我那个队是20个人,只有几瓶氧气,氧气是救命用的,不像现在一边走一边吸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的天气预报不太准确,登好几次,反复在山上上好几次都被大风吹下来了。最后一次好不容易突到8600米,天气又变坏了,基本上站起来很费劲,顶着这么大的风登顶,没有20个小时肯定上不去,几个小时前进不了几十米。那次没有强行登。我们在那上面待了2天3夜,这个是世界商业没有先例的。
主持人:刚才夏老师的话里面信息量很大,1975年作为正选的国家登山队员,夏老师在8600这个地方呆了2天3夜,就是离珠峰顶峰还有200米,被称之为死亡地带,缺氧、高寒,即使是现在的有现代装备、能力超强的登山者,在8600也是快速通过的,夏老师和他的队友在8600这个地方住了2天3夜。
之前上到8600的途中出现了状况,本来和队友结组的,您是因为有任务奉命前行?
夏伯渝:现在上山的路都有路绳,保护性比较好,我们那时候是结组绳。一个绳子上4个人,互相保护。我们那个队有突击队队长,他40多岁,高原反应比较重,到了8400左右,他已经不行了。他和他本营联系主要是他,他有报话机,他高原反应重表现在说不出话来,让我把报话机送到前面,副队长带领的组。我们还有两个组,有两个女,我们三个组比较慢,前面的两个队比较快。那时候有规矩,高山上不能打开结组,又说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也没多想,打开了结组绳,背着报话机,自己就追前面的副队长去了。因为我之前没有来过珠峰,不像现在有路绳,跟这走就可以。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路标,什么都没有,凭着感觉走,前面也看不见他们,顺着山脊往上走,就走横切走了。越走越不对,没有路了,往前走不了了。往回看后面也没有路,之前往上看还可以看见顶峰,那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上面就是一个大石壁,往下一看,万丈深渊,好多冰的裂缝,吓的脑袋翁的一下,浑身的血液就凝聚了,我一下子转身趴在岩石上不敢动,刚好风不大,风大会把我吹下去。我觉得不能老趴在这儿,没有人知道我走到哪儿,你即使不被摔死,也会被冻死,我就找路,后去肯定不行,我连转身都转不过来,因为还背着包。往上根本不可能,往前面看,岩壁上面有一个裂缝,手能挂住,脚能磴着裂缝就可以。我就慢慢挪,有冰爪,一点点往上,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上去以后,一看前面就是山脊。这有路了,比较平了。我特别高兴,这回可好了,和死神擦肩而过,只要有路就死不了了。当时觉得浑身都没力量了。
我也为我自己有这种拼搏精神,不怕死的精神感到骄傲。
主持人:这是很实在的话,我们认识几年来,刚才我听的时候也是捏把汗。我也去过珠峰,非常的陡峭,发生状况应该是8000米以上?
夏伯渝:应该是8400、8500米了。
主持人:只能延着几条路攀登,你是走到了山边上,经过了苦苦挣扎,人到了极限,绝地逢生。
夏伯渝:那时候就是努力抗争,一定要活下去。上去以后,躺了一会,就看见前面两个队长了。我就追他们。这时候离8600的营地已经很近了。
主持人:在我看来,这是一项记录。我们知道珠峰每年有商业攀登,不管是南坡、北坡都是固定的线路,实际上您落单遇险的这条路,是无人走过的。换句话说,那段路上可能到现在,全人类都只有您一个人的脚印。我们不再细细说了,我只是知道到了8600在空气非常稀薄,温度非常低,天气也非常差,中国选出这十几个有着特别棒身体条件的人在8600海拔住了2天3夜,那几天大家的状态怎么样?
夏伯渝:在这么高的高度下面,没有氧气,大家体力消耗很快,也没有吃的。你不可能带很多。每天吃什么东西,多少量都有精确计算的,那时候一个胶卷都不能多背,那时候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氧气也没有。陆续有人下去,每天都有。报话机带上去也没电了,背电池的人也下去了,电池也没留下来,和大本营也联系不上。2天3夜没有吃的,人员又挺多的。副队长说干脆下撤吧,就开始下撤。
主持人:当时天气预报的水平也比较低,登山的时间窗口从目前的水平看,不太适宜。大家不得不下撤,再寻找后面更好的时间窗口来登顶。当时邬宗岳政委出现了意外的情况您给我们说一下?
夏伯渝:我们准备第二天突顶,有人搭账篷,有人弄水的。到了晚上了,邬宗岳政委还没有上来。他们找我问,说邬宗岳政委怎么也没有上来,我说也不知道。说下去找找,几个人下去找,那时候风已经起来了,几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天也黑了,喊声也就被风吹散了。找了一段时间,我们就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我们待了几天也没有看见他。我们下撤的时候,原路也没有看见他。我们下撤到8200的时候,下面还有一个突击队,是我们突击完以后,他们准备再扩大战果的一帮人。他们派了几个人送情报,不让我们下撤,让我们继续登顶,问我能不能登,我说有吃的没有,有吃的就行,已经好几天没有吃的,有没有氧气已经无所谓了,有吃的就行。他给我一小袋风干羊肉,我说这个吃不了,他们藏族人吃的,我说有压缩饼干什么的也行,说没有。我说我就上不了了。后来又组织了几个人,有的是体力不行,有的是路走错了,也没有上去。我们就开始都下撤,汉族人就剩我一个了,我和三个藏族人解成一组下撤,其中有一个人,体力也不行了,站起来都很困难,就在休息的时候把背包解开了,这是不应该解开的,他解开以后,一站起来背包就掉下去了,背包里面有睡袋,我们到了7600的时候要睡觉,他没有睡袋,也走不动,几个人一起拉又拽,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账篷的角落里面哆嗦,我在登山队有一个外号叫火神爷,不怕冷,我就把我的睡袋给他了。没有睡袋,也不能脱鞋,也没有脱衣服,我就在账篷里面躺了一晚上。当然冻伤也有一种感觉,疼什么的,我没有这种感觉,早上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自己从7600走到了6500,到了6500还遇到一档子事。我的体力有点发抖,这时候离营地已经很近了,营地在6500米那儿,有几百米,一般人走都从旁边绕过去,我一看在那儿就直接过去了。那儿有一个冰裂缝,不到1米宽,很小的裂缝。我就想大步一下子过去了,我到那儿以后一大步,结果腿一点劲没有,后面腿没使上力量,前面也没迈过去,一下子空了,我就掉下去了。冰很窄,往下一进去的时候,我本能往前一趴,冰爪一下子扣在雪地上,我的包一下子卡在那儿,吓我一跳,要是这个冰裂缝宽一点就麻烦了。我就想在山上不能有一点疏忽的马虎。
人的求生欲望总是很强,到那个时候怎么也得拼命。到了营地以后,我还跟人家讲山上有什么情况,晚上睡觉脱鞋脱不下来了。脚动不了,脱靴子得把脚伸直,脚动不了,脱不下来。
主持人:这至少有4天的时间,从穿进去到脱下来。
夏伯渝:穿鞋的时候,晚上睡觉有睡袋必须脱鞋。就是7600那天晚上没脱鞋。
主持人:造成第二天再脱,就脱不下来了。
夏伯渝:大夫说恢复一晚上明天看怎么样。结果第二天还是动不了,脱下来色和正常皮肤是一样的,没有温度,动不了。我觉得可能是冻伤了。
主持人:那时候是24岁?
夏伯渝:对。
主持人:当时医生告诉你要截肢的时候?
夏伯渝:那时候心里情绪很低落,也非常的郁闷,才20多岁,我父亲又去世了。我是5月3号当时突击顶峰的时候,我父亲是5月4号去世的。
主持人:等于一下山就收到噩耗了?
夏伯渝:我下山他们也没有告诉我。我到了北京以后,他们才告诉我的。所以那时候到了北京以后,先把我们一些受伤的送到北京,当我知道腿冻伤以后,挺难受的。后来听见了登顶了,5月27号有9个人登顶了。我特别激动,就觉得有付出总会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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