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克朗(Julie Krone)正气喘吁吁地拉住“殖民地事件”(Colonial Affai)的脑袋,她刚跟马一起冲刺完最后一段泥地直道。可能“殖民地事件”被扬起的泥沙甩进了嘴巴,无论克朗怎么控制,马还是不停地摇晃着脖子。
正当克朗吃力的刚转过身时,耳边传来了赛场的长长的广播声:“女士们先生们,经过裁判确认,1993年的蒙特利尔锦标赛冠军是历史的缔造者、蒙特利尔首位女性骑师——来自纽约的……朱莉-克朗!”
尽管在早上晨操时已有了夺冠的预感,克朗还是幸福的要流出眼泪,她返回骑师通道时,不断地跟观众挥手。然后,她下马给了母亲朱迪一个大大的拥抱。
朱迪是上世纪密歇根州当地的一名骑师,她把大把时间花在了家中农场的马匹身上。闲着的时候,她经常把小克朗放在马背上,让女人去感受马儿的温和。
1967年,当小克朗5岁时,在一场21岁年龄以下级别的赛事中获得了冠军。朱迪回忆道,“虽然有些突如其来,不过那时克朗就展现出了她那自然的驾驭马匹的神态。后来,为了参加比赛,我不得不在一些有年龄段限制的赛事中谎报年龄。”
高中只读了2年,克朗跟母亲搬到了佛罗里达的坦帕市。在这里她开始了梦想的追逐,然而这并不顺利。
克朗参加的第一场正式的职业比赛就遇到了些麻烦,没有观众喜欢看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跟大人玩游戏,她跟妈妈被拒绝参加比赛,试骑展示的机会也没有。
妈妈只好带着克朗再次搬家。在纽约,性别歧视依旧存在于这个融合了各地民众的大都会。在以男性为主导的赛马界,克朗并不受欢迎。直到她花了三年时间,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对手,为自己赢得了尊重,也站在了谁也赶不下的冠军奖台。1987和1988两年时间里,克朗成为新泽西地区赢得奖金最高的骑师。
“有时,我真觉得这一切来得不真实。当我回头想想,上帝,我只是个从小城镇走出的孩子,现在却成了明星,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但无论跑多快,我都是那个被妈妈扶上马的孩子。”克朗说。
所以当6月5日这天,克朗成为首位赢得美国赛马三大锦标之一的女性骑师时,她的回忆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
蒙特利尔锦标结束后,情况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朱莉-克朗心中憧憬着,11月底美国最盛大的赛马节育马者杯,还剩着多少时日。
8月30日,克朗来到萨拉托加参加一个活动,草地上12位小骑师正在驱马竞赛。克朗坐在“西雅图”的背上,正在道旁溜马。当时驮着菲利贝托-瑞恩的马匹“贝吉拉”正在克朗内侧的前方。
突然,这匹马转向右边,进人了克朗骑马的小道。克朗急忙从马背上站起来,尖声叫道,“闪开,快闪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
“西雅图”的左前足踏着了“贝吉拉”的一只后蹄。克朗的马就这样猛然闯入了赛道,克朗也被弹起来抛向空中。随后,她的右踝骨先重重地着了地,使她瘫坐在草地上。
那可怕的自由降落的一瞬间,使她的感觉很奇特,眼前闪动的阴影,在从明到暗到明地转换。
“当你向下跌落时,眼睛会看到一些移动的物体,”克朗接着形容说,“就像在大海里游泳遇到了惊滔骇浪,你不能自持地翻滚起来。当头触到沙子时,你被冲到了海滩。”
迎面而来的马群从她的身边掠过。骑师豪尔赫-查尔斯试图把她拉上马背,但马儿飞奔得太快了,一只马蹄往后踢中了克朗的腹部,使她向后翻了一个跟头。查尔斯在恐惧中向下俯视了一眼,“我看见她倒在那里不动了,”查尔斯说。“我想,上帝,她不会……,我希望她一切正常。我想让马避开她并救起她,但是,已来不及控制马的速度了。”
幸亏克朗身上穿着保护背心,否则,那匹小雌马对她身体的伤害,很可能使她丧命。
X光照相显示,克朗的右脚踝骨是粉碎性骨折。当克朗落地时,右脚损伤得最严重,震荡和扭转使胫骨和腓骨的低部被毁坏,而且引起了广泛的软组织损伤。在克朗受伤以前,一流骑师虽然有人骨折、损伤、被刺破等,但是,还没有任何事故造成如此毁坏性的打击。
当克朗的代理人拉里-库珀赶来时,克朗正用右手举着她的踝骨,左胳膊荡在空中,伤口在她的肘窝里显露出来。
“你能看见我的肘窝,”她说。“我不能移动我的胳膊。我的右腿是那么火辣辣地刺痛,像是有人把它放进了火堆里,一种以前我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热。我清醒地意识到有两处骨折了。如果是那样还不太箱糕,但受伤的情况已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能感觉到损伤的严重程度。在往常,为了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会说:‘深呼吸,做瑜伽,不要失去控制。’但这次再用这一套,已经失效了。我的脖子疼痛而且不能呼吸,丧失了以前的能力。我是在外侧的场地,想试着爬出来,但已无能为力了。我发誓,当时假如我有选择的机会的话,我真想自杀,因为身体损伤得太厉害了。”
在萨拉托加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用吗啡为克朗止疼,她很不适应。当时她的脚踝已经肿胀得十分厉害。甚至不能移动穿着的靴子,医生只得拿起剪刀,想剪掉靴子。她见医生举起剪刀就咆哮道:“让托尼来剪!”医生把剪刀交给她的随从托尼-米伦,避到了旁边,托尼跟外科医生似的,在灯下小心翼翼地用剪刀为她除掉了靴子。
这场意外事故,中断了克朗光彩夺目的骑师生涯。对克朗来说,痛苦只是刚刚开始。在萨拉托加医院,外科医生为她的损伤做了临时处理,治疗并给受伤的踝骨临时固定。
第二天,8月13日,克朗被飞机送往纽约一所大学的创伤中心。在那里,矫形外科医生弗兰克-阿里斯塔查看了她的伤情,“她是那种能在高速车辆事故中或在伞兵的跳伞事故中见到的骨折。”
阿里斯塔在9天里为克朗做了两次手术。9月1日,他用6颗螺钉把一块不锈钢耐压板置入她折断的腓骨中,由此使那条伤腿恢复到正常的长度。9月9日,阿里斯塔又用8颗螺钉,把第二块钢板置入胫骨中。然后用一个支撑物固定她的伤腿,使脚部还能活动。
作为一名骑师,需要把脚安置在马蹬里。现在为了脚的康复,克朗忍受着巨大痛苦,练习着脚指的弯曲。
克朗在这所医院住了三周,这三周在她的感觉中似乎比三年还长。治疗恢复的几个月中,可怕的恶梦一直缠绕着克朗,使她十分痛苦,她常半夜被吓醒尖声呼唤她的母亲朱迪。朱迪为安慰女儿,时常住在朱莉的房间。
“我母亲不能总躺在她的床上,当她起床后,那个魔鬼好像就在她的床上,”克朗说。“我拥有的一切,它都想夺去。它很高大、很可怕,无论它走到哪里,都有一种烟的气味。”
自从17岁以来,克朗一直参加比赛,她曾从马上摔下来过,但从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损伤。“她从小大胆勇敢,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了有关马和比赛的恐惧。”朱迪说。
在漫长而困难的康复期间,克朗被禁止骑马。在农场里,有时她蹒跚着来到马棚,吸一会儿燕麦和干草的气味,听听马在厩中大嚼干草的声音,嗅一嗅饲料间悬持着的皮革物。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只能躺在床上吸泣,”她说。“我已经度过了我的骑师生涯的大部分时间,现在这种休养对我来说简直是在浪费生命。我从来不能得到满足。我生活中不能没有马,我想回到跑道,在清晨骑马,可眼下严重的损伤却剥夺了我这一切。”
次年2月下旬,不断袭来的疼痛使克朗非常沮丧,“有时我整个夜晚一直坐着,踝骨疼痛得不能入睡。”她深沉地说。
尽管如此,她以顽强的毅力战胜着伤痛。每隔一天要做治疗,直到4月中旬。当她的伤势好转后,又跳上了马背,骑她的“彼得”,在弗吉尼亚州度过了一周。医生认为她恢复得不错,允许她在清晨骑马,这对她来说,仿佛是从一艘下沉的军舰上被解救出来一样。
4月21日清展,克朗从农场出发,骑了75英里,来到了贝尔蒙特公园。在那里,她开始实施五周的工作计划,训练马匹,为重返赛场做准备。
第一天,克朗在贝尔蒙特巡视了当地的马厩,访问了最好的喂马人,还见到了骑师瑞恩。“嗨,瑞恩!”她开玩笑地说:“下次你要来个右转弯,戴上你的护目镜。”瑞恩温和地徽笑着,脸上现出了歉意之情。
克朗一天天地康复起来,她又回到了马背上。5月中旬,她得知5月26日有一场比赛。她很激动,为了适应比赛。她投入了更加紧张的训练。一天早晨,克朗骑着马匹“莉莉”在跑道的起点见到了库珀,“下个星期有一场‘莉莉’参加的比赛。”克朗冲他喊着,“今天早上我骑上了它,它粗野不驯,它能赢。库珀,它一定会赢的!”
5月25日,她拖着虚弱的身躯来到了赛场,她知道比赛中充满了危险,“但是,对赛马和走进胜利者的行列我一直满怀着热望。”克朗兴奋地说。
第二天下午,她沉着地跨上了马背,“莉莉”跳跃着冲了出去。在离终点线660码时,骑师海利的马匹“阿比”奔驰在最前面。这时,看台上的观众活跃起来,爆发出了震耳的喊叫声,“加油,朱莉!”许多人的头伸到了围栏上,摄影师们抢着拍照。
克朗开始用胳膊扶助,让“莉莉”加快速度。很快,她就与海利并驾齐驭了。最后70码,她和“莉莉”已经领先在前,朝着终点冲去。
几个惊心动魄的瞬间过后,克朗的突然出现和她的出色发挥迎来了观众的欢呼声:“好祥的,克朗!”,“欢迎回来,我们想你了!”克朗挥动着右臂,发出了由衷的欢笑。
1999年,克朗因为伤病宣布退役。次年,她成为了首位入主美国“马术名人纪念馆”的女性。
”
不久,当练马师理查德-曼德拉(Richard Mandella)第一次见到朱莉-克朗的时候,她就站在他的一匹马的背上。曼德拉转过头对他身边的人说:“她看起来就像跟马儿融为一体了。”
那段时间,曼德拉抽空就聆听克朗的心声,他想知道克朗对育马者杯有多少期待。当曼德拉觉得有一丝希望时,他开始给克朗许多忠诚的建议,以及自信心上面的恢复。
这段默契一直持续着,并发酵。直到有天,克朗询问曼德拉是否可以让她在DelMar——一家赛马俱乐部和马群一起工作,在无数个早晨,和马儿一起训练,一起锻炼,一起保持状态。对此,曼德拉感到无比的荣幸,这个还未达顶峰的骑师内心终于重燃战火。
而克朗退役的决定就像某些NBA全明星球员一样,选择暂停是为了更好地布置战术。“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夏天,”曼德拉说,“我从克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诉说她很想再次驰骋的梦想。”
克朗回忆道,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曼德拉讲了心中的想法时,曼德拉只对克朗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克朗内心平静了下来。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她想念骑马的速度和力量带来的快感,她清楚知道怎样跟动物亲密接触。毕竟,在路还走不好的年纪,克朗就迷上了骑马。
克朗在39岁的时候选择了复出。曼德拉贡献一匹最精良的小马“半程发力”(Halfbridled)给克朗。“接下来将是一段‘半程发力’和朱莉共同写就的故事。”他对朋友说。
两年之后,2003年,克朗踏上了本应在10年前就走完的路,育马者杯。
赛前坏运气又来了,克朗的“半程发力”抽到了最外侧的14号。这就意味着她如果想获得冠军,就得比其他骑师奔跑更多路程。
克朗骑着“半程发力”从最远的14号闸箱一跃而起,两岁的小马似乎也很享受这一路追逐的过程,在最后一个转弯处已经上升到第三位,并紧紧卡住了内侧的位置。到了冲刺的边缘,像悍马车一样的“半程发力”带着鞍上人一路不停的跑着,直到赢得了100万美元奖金。
尽管“半程发力”很无敌,而且只有2岁又讨人喜欢,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克朗想重新站稳脚跟并不容易。
“有的骑师轻易被她超越,有的在落后时试图赶上,”曼德拉说,“但是他们都没办法跟马匹做到同心同德。这就是朱莉与众不同的地方,她能用自己的方法带给‘半程发力’信心,就像个艺术家。”
“半程发力”帮助克朗成为了首位获得育马者杯经典赛的女骑师,就跟十年之前,在贝尔蒙特锦标赛上的克朗成为了第一位赢得三冠王赛事的女骑师如出一辙。
而这些,只是克朗生涯3704场胜利中的两场而已。她还有一大推其他赛事的冠军头衔,包括在贝尔蒙特公园、湾流公园、蒙莫斯公园以及梅多兰兹和亚特兰大的赛马场。当然,克朗仍是获得这些成绩唯一的女性骑师。
“当我和朱莉同场竞技的时候,人们会说‘她是如何跟男人抗衡的?’”作为同时代的对手,生涯获得4888场胜利的加里-史蒂文斯说,“我会回答:‘让我告诉你,当你发现对手是朱莉的时候,最好不要幻想第一名了。’”
2004年,当克朗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选择再次退役后,史蒂文斯接管了“半程发力”。很快他发现“半程发力”的喜怒无常,它是一匹被宠坏的马,“这恐怕就是朱莉的本事之一了,她跟每匹马都相处得很好,”史蒂文斯说,“她懂它们,当然她自己也是一个伟大的、强大的对手。”
曼德拉说:“你可以拥有强健的身体,做到面面俱到,但是你还必须懂得马儿的需求,以及懂得如何鼓励它们发挥到最佳。和马相处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朱莉就是能第一时间知道马儿想要什么。”
“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出色。”曼德拉最后说。
(李大雷 牛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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