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旭
采访完李宗伟,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米兰·昆德拉的名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于是再一次翻开书页。果真,一本好书不是用来读的,而是用来重读的。
昆德拉在第一章就借用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的口,将世界分成对立的两半:光明、黑暗;优雅、粗俗;温暖、寒冷;存在、非存在。其中一半称为积极的(光明、优雅、温暖、存在),另一半自然是消极的。“轻”与“重”该如何归类?孰是积极孰是消极?
李宗伟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独自撑起天空的阿特拉斯。他肩扛着马来西亚羽毛球(微博)前行,每个大大小小的比赛都保持着全勤,因为这是赞助商的要求。他比赛成绩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国家队能够获得经费的多寡,关系到政府对于青训系统的投入。就像他说的,“林丹不比赛的话,还有谌龙、陈金,过去还有鲍春来(微博),年轻选手里有王铮茗、杜鹏宇,为中国队争夺冠军。即便男单输了,还有女单、女双、混双项目可以夺冠。但在马来西亚,没有人可以替代我的位置。”更甚至于,他还要承载起2600万马来西亚人民的期望,为国家夺取历史上第一块奥运金牌。
如果叛逆一些,“特立独行”一些,他或许可以说服自己解除这些外在的羁绊,遨游天际,任意东西。但李宗伟说,每一次出现这样的念头,每一次站在场地上,总会有新的内在的约束出现——只要做了就必须全力以赴,努力做到最好——这是他的性格,这是他对于自己的责任。贝多芬《命运交响曲》最后一章的主题叫作“非如此不可”,在贝多芬看来,必然、沉重、价值,这三个概念连接在一起。只有必然,才能沉重;沉重,便有价值。昆德拉说,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近大地,越趋近真切和实在。
世界的荒诞在于,命运的必然总是以种种的偶然当做嫁衣。昆德拉书中的主人公托马斯为了女友特丽莎放弃了出走国外的机会,留在了乱世中的捷克。但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想来,他发现和这个旅馆女招待的相恋竟然是出于6个碰巧:特丽莎家乡的医院碰巧发现一例复杂的综合性神经病。他们请了托马斯所在的布拉格医院的主治大夫去会诊,可主治大夫碰巧坐骨神经痛,行动不便,于是派托马斯去代替他。这个镇子有几个旅馆,托马斯碰巧被安排在特丽莎工作的旅馆里,又碰巧在走之前有足够的时间闲呆在旅馆餐厅里。其时特丽莎碰巧当班,又碰巧为托马斯服务。正是这6个碰巧的机会,把托马斯推向了特丽莎。
如果陈文宏(微博)/古健杰能够保持2006年末出道时的强势,为他分担肩头的压力;如果2011年世锦赛把握住了一次赛点;如果武汉汤姆斯杯赛时脚踝没有受伤;如果伦敦奥运会决赛第3局尾声,林丹的那个滚网球没有过网;如果……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庆幸的是,在同命运的抗争中,在面对世界的荒诞时,李宗伟没有变成一头愤怒的公牛,而是始终保持着一份淡然与优雅。银江俱乐部总经理徐静介绍,在和李宗伟的合作过程中,他非常配合俱乐部的安排,没有一次提出过特别要求。在萧山基地训练,他和队友们一起吃食堂,在富阳打联赛的那天,他也和全队一样用肯德基当晚餐。在休息室里,他愿意和每一个人聊上几句——和桑洋讨论吉隆坡球馆的变迁;当周卉(微博)输球闷闷不乐时,他主动安慰她“失败是成功之母”;屋里的电扇忽然停了,他作出夸张的笑容朝向工作人员,“大哥,帮忙看看呗”;而在记者采访徐静的当口,他先是给老板揉起了肩,然后摇起了扇子……“他真的是一个很nice的人。”徐静评价。
邂逅西湖,李宗伟的相机里记录最多的是姿态各异的荷花,“我非常喜欢荷花,它们总给人坚贞纯洁的印象。”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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