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微博)前晚坐镇主场以1比0击败东京FC，晋级亚冠8强，进球功臣克莱奥(微博)在赛后没有表现得太兴奋，因为他在比赛当天得知爷爷去世了，这位巴西人是带着无尽悲伤出战的，他在进球后手指向天空，正是要把进球送给天上的爷爷。面对至亲的离去，克莱奥十分悲伤，他坦言是球迷的热情支持着自己把比赛完成。上周在武汉结束的汤尤杯上，中国女队重夺尤伯杯，女双主力王晓理在赛后被告知外婆在赛前去世，为了不影响女儿的备战，家人与教练把这个噩耗一直瞒到比赛结束。一边是重要的比赛，一边是至亲的离去，孰重孰轻？理智与情感，哪个说了算？本期我们请来雅典奥运会羽毛球(微博)女双冠军张洁雯加入讨论。

　　为大家 舍小家 太沉重

　　张洁雯奶奶过世曾被隐瞒

　　白志标：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了，按照我们过去的宣传和接受到的教育知识，不管是运动员或体育界，还是全社会中其他领域，全部无一例外地论述这样一个观点：先国家，先集体，后个人。我们总是能找到很多正面的例子：某个人的家人或朋友遭遇了不幸，而其总是不顾或被瞒着，理由则都是为了集体或国家利益。

　　杨敏(微博)：确实如此，对于至亲过世，运动员在夺冠之后才获悉而错过了见最后一面的例子实在太多。这样的做法过去从来没有引起过质疑，毕竟国家至上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事实上，国家和集体利益是每个公民利益的集合，当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发生矛盾时，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从古时候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到现在的无处不在的先进事件，都存在类似的做法，也一直被作为典范来宣传。

　　张洁雯：2003年，我也有过和王晓理相似的经历。那一年我的比赛特别多，年初有苏迪曼杯，年中有世锦赛，期间还有一系列公开赛。那年11月，当我回到家门口参加中国公开赛，父母才告诉我，奶奶过世了。说实话，我可以理解家人为何要瞒着我，他们都是为了让我可以专心比赛，但理解和接受是两回事。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舍弃比赛回广州见奶奶最后一面，因为我小时候一直是她带大的。

　　白志标：大战当前，隐瞒运动员亲人过世消息的做法由来已久。当竞技体育多年来都被强行赋予“为国争光”的使命时，人们骨子里渗透着的对体育的心神激荡和热血沸腾，很容易被塑造成一种家国情怀般的存在。

　　所以我们塑造出了类似“女排(微博)精神”这样的口号，认为体育能够帮助国人摆脱“东亚病夫”的帽子，能够承载很多关乎国家荣辱的意义。久而久之，我们真的以为体育就该如此“伟大”，需要我们舍弃很多东西，来成就一枚枚金牌。在这种情况下，个人的情感可以为了国家利益让路，所以我们塑造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正面典型，甚至亲人病危的消息也会以“影响发挥”为由而被隐瞒至比赛结束。

　　丢尤杯 压力大 可理解

　　无私是否违背“以人为本”？

　　白志标：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也开始反思这样的做法，认为每个个体的利益不能像过去那样被忽视，一个在关键时候连家人都能“放弃”或“不顾”的人怎么会值得别人尊敬呢？王晓理被隐瞒外婆去世一事再次引发人们对这一话题的热议，究竟是金牌重要还是亲情重要？

　　杨敏：在尤伯杯期间帮忙隐瞒王晓理外婆去世消息的，除了王晓理家人外，还有中国队教练组，包括总教练李永波、副总教练田秉毅和女双组主教练陈其遒。事后，王晓理无奈地表示，父母知道，教练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王晓理母亲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她太清楚女儿重视家庭看重亲情的性格，所以不认为隐瞒是错的。湖北省乒羽中心主任石伟表示，“国家队利益必须放在第一位。”因为尤伯杯在两年前已经丢了，这次重夺冠军意义重大，之所以没有选择在伦敦奥运会后才告诉她，是因为时间跨度太大。

　　张洁雯：作为过来人，我能感受到这次中国女队征战尤伯杯的压力比我们当年要大。两年前，中国女队未能实现7连冠，相信当时有份输球的王仪涵、王晓理等主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即使失利的责任不全在她们身上，但是我觉得她们是很内疚的，也很希望今年重夺尤伯杯。作为第一女双，王晓理/于洋在前两场的表现并不是十分理想，其实是因为压力。我见证了中国女队6连冠中的4次，虽然说尤伯杯对中国队来说是十拿九稳的，但其实我们站在赛场上的压力非常大。外界认为，我们赢是理所当然，输则是万万不能的。王晓理家人和教练组之所以隐瞒真相，相信与这次尤伯杯夺冠压力较往届更大有关。

　　白志标：事实上，这只是中国体育界众多同类事件中的一件而已。北京奥运会时，女举运动员曹磊夺冠后才得知母亲去世，当场泪流满面，因为担心影响到成绩，举重队隐瞒真相，这让曹磊在夺冠的同时多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有文章介绍说，据不完全统计，在亚运安保工作中，直系亲属去世仍坚守岗位的有228人，妻子生小孩或临产而无法前往照顾的有407人。人们在感慨这些安保工作人员的无私奉献精神时也纷纷提出疑问，这种做法是否与现在全社会都在提倡的“以人为本”相悖呢？

　　舍理智 重情感 谁决定

　　外国运动员为亲人弃比赛

　　杨敏：外国也有运动员在大赛当前遭遇至亲去世，他们更多的是选择舍弃比赛赶回家乡见亲人最后一面。刘翔如今最强劲的对手之一梅里特(微博)并没有参加北京奥运会，他给出了理由：“奥运会前夕，我奶奶去世了，所以我没有参加。但我不后悔，还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呢？”意大利女排主力阿圭罗(微博)在北京奥运会上肩负着为队伍冲金的重任，不过当获悉远在古巴的母亲病危时，她马上赶回家乡。巴西女篮世锦赛期间，美国女篮主力中锋莱斯利因为要照顾患病的婆婆而缺席……

　　白志标：曾在英国踢球的孙继海说，在英国的球队，如果太太生小孩，球员可以不用来训练，也不用参加比赛；家里孩子感冒了，球员也可以缺席训练和比赛，专心把家庭照顾好。但在国内，有一次去天津打客场比赛，孙继海在上飞机之前接到爸妈的电话，告诉他姥姥去世了。他当时很想问教练能不能不去比赛，但最后也没说，因为他知道，领队教练会认为球队的荣誉更重要。

　　张洁雯：我想这更多的是东西方观念的差异造成的。同样的题目，妈妈、妻子和孩子掉进海里，先救谁？中国人更多的是救妈妈和孩子，而外国人更多的是救妻子(这其实没有对错之分)，这就是观念的不同吧。我想说的是，在父母心目中，我们永远是孩子，其实，我们已经长大了。他们也许没有想到，要是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其实也可以坚强面对，更理智地处理，也会磨炼出一颗更坚毅的心。当然，现在长辈更多会认为，不讲，万无一失；讲了，可能引发多种可能。

　　白志标：此次国家羽毛球队隐瞒王晓理外婆去世的消息被披露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反对这种金牌至上的做法。大家应该记得，周洋在冬奥会夺冠后因先感谢父母、后感谢国家而被“教育”应先感谢国家，当时外界一片哗然。随着与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多，中国体育界过去一些固有的“优良传统”受到的质疑也越来越多，如运动员和教练员长年累月地集训，重要节日无法与家人团聚，都是为了保证训练质量。国外选手则完全没有这样的压力，该放假时放假，该与家人团聚就团聚，比赛场上反而更能发挥出水平。其实，我们的运动员并非缺少国家荣誉感、集体意识，真正需要改进的是我们对待体育运动的态度，还有我们的思维方式、管理方式以及急功近利的心态。争夺金牌的机会有很多，但亲人却都是唯一的。

■本专题策划 本报记者 邬恺山

■本专题撰文 本报记者 杨敏 白志标

■本期嘉宾  雅典奥运会羽毛球女双冠军 张洁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