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旭
往往不到上午9点,朱琳(微博)就会出现在上海市青少年训练管理中心的大楼里。如果不参加会议,她要在一间设施略显陈旧的办公室工作到下午5点。“这是标准的朝九晚五。”尽管如此作息差不多两个月了,但对于一个十几年来一“上班”就蹦蹦跳跳的运动员而言,显然尚需要磨合。“有时真的坐不住了,我就会站起来、伸个腰,全身活动一下。”
不过,这短短时日足以让素来靠脑子打球的朱琳懂得:工作方式的转换只不过是外在的皮毛,真正重要的是观念转变:运动员想自己的东西多,如果你出成绩的话,别人都围着你转;但现在不同了,要学着多去考虑别人,多从别人的角度想问题。
入世修行,朱琳在微博上记录下自己的守则:“每天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理想,不要忘记目标;每天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学习,不要忘记看书;每天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包容,不要忘却善心;每天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身体,不要忘记锻炼;每天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美丽,不要忘记快乐;每天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爸妈,不要忘记亲人。”
离开,真的很无奈
滴滴答答,是催促朱琳晨起的闹钟。如果那是一部时光机,将指针拨回到一年之前……
2011年3月3日,第二届羽超联赛展开第五轮争夺,朱琳在养伤半年后首度亮相新赛季。尽管输给了湖南选手李雯,但她在场上展现出的技术能力还是不断引来现场观众的欢呼鼓掌。“输球主要是因为赛练脱节。训练毕竟和比赛不一样,一上去打进入不了比赛的节奏,对抗速度跟不上。”朱琳说,“场上意识到了,可往往是脚步跟不上。”
羽超结束,朱琳的名字出现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两站黄金大奖赛的秩序册上,而地方队队员参加国际比赛的情形在中国羽毛球圈里并不多见。朱琳解释:“如果还要延续自己的运动寿命的话,肯定需要不断参加比赛。所以当时就向上海队表达了看法,得到同意去参加一些公开赛。”
新西兰站闯入半决赛后,她输给新加坡选手顾娟,澳大利亚站则首轮不敌台北少女戴资颖。原本她还报名了紧接着的亚锦赛,却在抵达成都后由于膝关节的伤势不得不弃权。
在成都,朱琳认识到,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其实,虽然一直都受到伤病的困扰,但自己是想坚持到打完全运会的。四年才一次,对于上海非常重要。球队培养了我,这是我的义务!不过,澳大利亚赛和新西兰赛的时候,膝关节的老伤又出现了问题,等到了成都打了封闭却依然不行,我真的灰心了。如果不是身体实在坚持不了的话……”
如果有“如果”的话,朱琳不会在2010年初向国家队递交退役申请书。虽然没有搭上北京奥运会的列车对她打击不小,但张宁、谢杏芳相继退役之时,25岁的朱琳完全有机会在进行新老交替的中国女单里有所担当。“伤病真的挺严重,尤其是肠胃不太好,没有足够的体能保证训练质量。”如今回忆起当初退出国家队的无奈,朱琳的语气很平静,“羽毛球现在的趋势越来越要求能力,而我主要是依靠技术。”
“最近我妈说我又瘦了,”朱琳调皮地一笑,“其实我刚去医院检查过,肝功能和胆确实有一点问题,消化系统不好,不过问题不是很大。”
她的笑声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于是这些探寻的目光看到一件红色毛衣和白皙的皮肤相互掩映,一副姣好的五官,一头挑染过的短发,骨子里透出上海女孩的精致。
迷茫,庆幸还有爱
“人生,就是做好你自己的事,掌握你自己的义务和职责。而命运,个人是控制不了的,一切水到渠成。”如今,朱琳可以把内心的想法转换成清晰的语言——但这清晰,是从一片混沌中挣扎而来。
从成都回到上海,朱琳就向队里提出退役。领导给她放了长假,希望她用这段时间再好好考虑自己的决定。
朱琳带着爸爸妈妈一起去了济州岛,随后又和朋友相约到香港购物。卸下了训练、比赛、成绩、责任,她仿佛是挣脱了桎梏的小鸟,自由飞翔。“这么多年一直处在很大的压力之下,一下子说要退役了,真的感到轻松了很多。”
但有些“轻”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呆在家里一段时间后,朱琳开始发呆:真的要放下陪伴自己整个青春的羽毛球拍,自己还能够做什么?“当时,父母也特别着急,觉得你天天在家也不是个办法。”
朱琳为生在上海感到庆幸,“在上海,一般运动员退役后都可以有分配,比如可以去国企或者事业单位之类。”尽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会很迷茫,但她觉得,最关键的还是一定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紫色球衣、抬臂握拳、笑靥如花,温柔中分明透着一股杀气——当某一天一位球迷将这张2007年世锦赛夺冠后的经典照片转发给朱琳时,她仿佛一下子被推进了阳光里。“我们把一生当中最激情、最美好的10年留给了赛场,成功、失败,泪水、欢笑,都是我们生命中最值得留恋、最值得珍藏的时光。”可以这样理解,羽毛球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我主动找到领导沟通。我离不开羽毛球,非常希望能够在上海做一些羽毛球的推广工作。而且我觉得也有这个能力,毕竟很多上海球迷还是知道我、了解我的,这是我的优势。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可以体现我的价值。”
转型,未来要期待
出于羽毛球队人员结构的考虑,上海乒羽中心的领导并没有放弃对朱琳参加全运会的期望。不过,考虑到她目前的心理、身体条件,决定先让她在基层工作一段时间、了解一些情况,看看哪个工作更适合一些。
等待安排的日子是忐忑的,既有对新角色的憧憬,也有对未知的恐惧。她在微博上记录了彼时的心情,“不久将要进入自己的第二阶段,有点担忧和顾虑,适应的过程会不会很煎熬?”
新年之后,朱琳进入了上海市青少年训练管理中心,中心下辖训练部、竞赛部和体教结合部。她笑着把自己称为实习生,“现在没有进入到具体哪一个部门,没有具体的工作,各个部门的活动都会参与。这些东西都是我平时接触不到的,比如运动员注册、特长生加分等,让我更多地了解了上海体育的一些发展。”
“实习生”的称呼带着些许戏谑的味道,但现在的朱琳确实还没有向上海队正式提交退役申请,也没有正式的工作编制。“在青管中心属于过渡性质,如果自己的身体允许,队伍也需要,我可能还会打明年的全运会。”
不过,正如她反复提醒自己的,“人生,就是做好你自己的事,掌握你自己的义务和职责”,坐在青管中心的办公室里,朱琳要做的就是适应新的角色。
新工作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巨大挑战,或许这是出于照顾。“没有给我安排特别的工作,平时主要开开会、看看资料。”但她可不愿意轻易闲着,“我会主动找些事情做,毕竟自己是实习生嘛。其实不光是羽毛球,各个项目都会有接触。”当然,她最感兴趣的还是羽毛球的发展。
一次和朋友们一起打球,火爆的球市引起了朱琳的思考:普通老百姓打球的越来越多,可为什么专业运动员越来越少,导致后备人才紧缺呢?随着对基层情况的逐步了解,尤其是在上海市体育局召开的体教结合会上,姚明的一席发言让她受益匪浅。“要很好地解决梯队建设,最好的办法是和上海各中小学一起建立直接的培训体系,直接从中小学里输送选手……”朱琳会把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诉诸文字,与领导同事一起探讨。
“当运动员的时候想自己的东西多,如果你出成绩的话别人都是围着你转;但现在不同了,我要学着多去考虑别人,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问题。”朱琳说,“过去的一页早就翻过去了。我必须立足于现在,明白自己现在能为社会做什么。”
诚然,现在的工作只是过渡性质,未来还充满着无数可能性。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可能性必然都紧紧围绕着“羽毛球”三个字。
“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坚持了应该坚持的,放弃了应该放弃的,珍惜现在拥有的,不后悔已经决定的。”朱琳告诉自己,“尽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余下的一切就交给命运吧。”
对于命运,喜欢她的人或许可以这样解读:2006年落选尤伯杯阵容,朱琳削发明志;随后的苏迪曼杯赛,她来到了格拉斯哥,却因为没有上场而依然无缘世界冠军;2007年8月,她在吉隆坡登上了世锦赛女单的最高领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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