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钢少将是解放军艺术学院院长、教授，是我国著名的艺术家、教育家，曾担任国际、国家级大型晚会总导演70余次，创作舞蹈作品500多部，是北京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副总导演，残奥会开闭幕式执行总导演，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总导演。

　　惜时如金的张继钢给记者的专访时间是30分钟。我们只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记者：文化是什么？

　　张继钢：文化是个大概念，文化是同人类、同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和发展相互作用的。从这个大概念来说，文化无处不在。比如说提起英国，你就会想到莎士比亚，想到静静流淌的泰晤士河；谈到俄罗斯，你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托尔斯泰、普希金，我们很多年轻人并没有到过美国，但是他们依然爱吃肯德基、麦当劳，喜欢穿牛仔裤、看美国大片，这就是文化的穿透力。往细微处说，过马路不能闯红灯要遵守交通规则，这也是文化。

　　你说我一个字也不识就会钉鞋，但是钉鞋也得有文化，因为你有手艺，手艺就是文化。你会对人很和蔼，和蔼就是文化。你不和蔼，我还找你钉鞋吗？我就不找你了。本来应该给你五毛钱，我带的钱不够，给你四毛钱行不行？你说行，这就是仁义，仁义就是文化。文化是潜移默化的，否则我们就很难理解我们的农耕文化，很难理解我们的民间文化，民俗文化，有很多民间民俗文化并不是依靠文字传承下来的，它们是靠故事、笑话、剪纸、民歌等形式传承下来的。

　　记者：文化毕竟不能当饭吃，是不是可有可无？

　　张继钢：文化确实不能当饭吃，但是没文化可以把你饿死。没文化也就没有生存之道，身心无处安放，难以生存。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如果我们的价值观不能通过文化艺术影响全世界，那么别人的文化艺术就要包裹着他们的价值观影响我们，因此非常重要。在我看来，文化聚焦到艺术领域就是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三性统一的大概念。我们呼唤精品和独创。到处拼凑，这样不行，对于民族文化发展没有意义。所以要创造出属于这个时代的中国的具有标志性的艺术作品来代表中国。

　　记者：比如说奥运会、残奥会的开闭幕式。

　　张继钢：拿2004年雅典奥运会开幕式来说，希腊人别具匠心地用2000多吨水在奥林匹克体育场中心营造了一片“海洋”，象征着《荷马史诗》中蔚蓝色的爱琴海，孕育了灿烂的古希腊文明，也孕育了跨越区域、种族与文化的人类共同的奥运盛会。由体育场中心的水联想到爱琴海，联想到历史悠久的古希腊文明，这从根本上颠覆了前27届奥运会开幕式在陆地上表演的方式，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再比如2000年悉尼奥运会开幕式上，身穿银色连体防水服的澳大利亚土著运动员弗里曼，在瀑布背景下点燃了火炬冉冉升起，上演了“水中燃火”的精彩一幕。本不相容的水与火被浪漫的澳大利亚人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象征着澳大利亚多民族的融合。奇思妙想艺术的表达，彰显的是文化的力量，传递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追求与梦想。所以不管是文化艺术，还是文化体育，都建设了我们民族的精神家园，是我们共有的精神家园不同方式的一种文化创造。

　　记者：北京2008年残奥会，连续三届残奥会田径比赛金牌得主侯斌，以非凡的毅力带轮椅引体向上，攀升40多米的高空，点燃了国家体育场顶部的火炬。此举感动了中国，感动了世界。这就是您所呈现的体育文化的力量吧？

　　张继钢：对于残障人士来说，什么最重要？自强不息最重要，自食其力最重要。自强不息是一种精神，怎样的一种艺术方式才能把这种精神体现出来呢？这就是我们自己把自己拉到高空点燃火炬，这是体育的、文化的、艺术的完美融合，是对体育文化的一种很好的阐释。

　　国际赛场上奋勇拼搏，为国争光，升国旗奏国歌，给国人极大振奋，增强民族凝聚力、提升民族自豪感、弘扬爱国主义精神，体育在这些方面的功能是独特的，有时甚至是不可替代的。体育应该说是我国最早对外开放的领域之一，早在改革开放之前，体育就推开了对外开放的大门，因为体育运动有通行的国际规则。1971年的“乒乓外交”，这就是对外开放。今天更是如此，通过体育展示国家形象，提升国际影响力。

　　在巴西，运动场外面有很多世界级足球明星的脚印；在好莱坞、百老汇，有各大明星的手印……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提升了这个国家的民族自豪感，使这个国家在世界上越来越有名气、有地位、有尊严，这难道不是文化吗？为什么在国际赛场，你赢了要升起你们国家的国旗，这难道不是文化吗？这是体育文化的大概念。小的体育文化概念就更多了：为什么奥运会要有吉祥物；为什么一定要评选出奥运会主题歌，为什么汉城奥运会主题歌一定是《手拉手》，而北京奥运会的主题歌就是《我和你》；为什么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这难道不是文化吗？我认为不管是什么领域，最终本质上都能归纳、提炼或者概括到文化上来。包括艺术、体育，也包括军事、工业、农业、服务行业等，最终你会提炼概括到文化上来，这也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吧。

　　记者：您曾说过：把责任扛在肩上，把荣耀献给祖国！这体现了您作为一名艺术家的文化自觉与担当。在体育文化传承与建设方面，您有何思考？

　　张继钢：你看过鸟巢的夜色吗？鸟巢夜的各种颜色，我基本上都看过。筹备北京奥运会、残奥会开闭幕式的那段时间，我一般在车上睡觉，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就又回到鸟巢了。鸟巢是中国体育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在我眼里就是一座纪念碑，它是中华民族精神更高、更快、更强的一种体现。每当看到鸟巢，我就会想到奥运会第一次在第三世界国家举办，就感到无上光荣！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没有比国家的任务赋予在你的肩头更幸福的事情了，有多么大的神圣感，就有多么大的幸福感！

　　十七届六中全会决定中提出要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而体育在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中，发挥着独特的精神文化作用。我认为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要注意大学的教育，科教兴国。现代体育教育和世界教育发展潮流是一致的，不仅极大地丰富了体育文化、提高了体育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价值，而且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完善发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再一个方面是要有一种倡导，承认和鼓励为民族文化和艺术真正作出贡献的人。李白、杜甫是唐诗的两座高峰，米开朗琪罗、达·芬奇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但是唐朝不仅仅有李白和杜甫，文艺复兴也不单单体现在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身上。你可以想象到，唐朝那个时候爱好诗歌创作的人一定是很多很多，而在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科学家、思想家、美术家、雕塑家、绘画家、艺术家也一定会有很多。所以，只要积极倡导并予以激励，文化的建设与繁荣是必然的趋势。

　　本报记者 贾海红 实习生 赵宇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