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赛克:我看到李富荣笑了
文/宋斐
如果说三十年前中国乒乓球队在36届世乒赛上史无前例的包揽,将诺维萨德这个东欧小城铭刻在了中国竞技体育的历史中;那么,1981年4月20日晚8点的那场令人窒息的男团大战,则成就了当时不满20岁的谢赛克,将这个憨直、略带青涩的广西小伙子永远定格在了国球的辉煌里。
而时至今日,谢赛克对于36届男团大战的赛前、赛中和赛后的许多细节也记忆犹新。
我这一生打球最难忘的时候就是36届世乒赛,因为1979年的第35届世乒赛,中国队两负匈牙利,屈居亚军,当时主教练李富荣要求在1981年一定要打翻身仗。全队从教练到队员压力都比较大,训练的量也非常大,大家练得都很苦,郭跃华他们都尿血了。那个时候我们每周要跑三到四次一万米,每天还要有六个小时的技术训练和身体训练,强度特别大。因为35届的时候郭跃华、梁戈亮、李振恃在小组赛和决赛都输球了,所以教练组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起用一些新人,1979年世乒赛结束之后的访欧,教练组主要是看像我、蔡振华、施之皓这几个新人能不能用。
我打了瑞典公开赛和法国公开赛,欧洲的最强对手都参加了,在法国我赢了克兰帕尔等人,教练就觉得我的打法可以参加世界大赛,那之后我就不再参加访欧了,怕对手适应我。我的发球比较有特点,另外我主要的技术就是盖打弧圈球,以前我们对付弧圈球都是防守,没有什么威胁,碰过去的对方都能连续拉,从我这开始发展了一些,对方拉过来质量不是很高,旋转不是很强的弧圈球,我都能加力打。
当时国家队的许多队友充当了无名英雄的角色,像黄统生模仿盖尔盖伊,成应华模仿克兰帕尔,陈勇模仿约尼尔,因为天天练,所以从打法上我们不是很怕欧洲选手。
36届世乒赛蔡振华、施之皓和我是作为新人参赛的,赛前教练要求我们每个人争取能拿两分,这样我们就能赢得比赛。决赛前的晚上因为压力太大了,根本没睡好。比赛前的抽签,我们都希望抽到客队,因为这样我们能够算到对方的排阵,我们知道约尼尔肯定打第一五九盘、克兰帕尔打第二四七盘、盖尔盖伊打第三六八盘。我们计划着让施之皓第一盘打约尼尔,因为赛前施之皓跟约尼尔交手两次都取得了胜利。当时最难打的是克兰帕尔,教练让蔡振华碰他,因为蔡振华打的是防弧胶皮,再加上发球有优势,还是有希望的。我去打盖尔盖伊,虽然之前没有打过,但是从打法上分析,我还是有优势的。计算着是取得3比0的开局,但是由于压力过大,施之皓第一盘输给了约尼尔,第二盘蔡振华刚上场就发了一个失误球,好在他最后还是赢得比较轻松。
第三盘是我对盖尔盖伊,第一局我21︰17赢了,第二局比分一直僵持,最后我以20︰22输了,第三局前半局比分一直没有拉开,我当时就感觉赢每一分都特别艰难,到了10平交换场地,之后我就把比分拉开了,以19︰14领先。当时我就觉得胜利在望,心态产生了变化,处理球有些着急,无谓失误开始增多,被对方连得5分,将比分扳成19平,之后的那个球打了很多的回合,他连续进攻,然后我防了他一个反手,他削过来一个近网半高球,本来很容易打的,我侧身一板将这球打出界了,我自然地跳起来转了一圈摔在了地板上。19︰20落后,下一个球他连续拉了两板,我在防守之后已经失去了重心,他想冲我一个正手,结果球擦网出界。打到20平的时候那两个球我处理得比较果断,先是被他摆短到反手位,我侧身将球挑了过去,他拉丢了。然后第二个球他发了一个不转球,在这种关键时候,一般人接发球都比较保守,摆短肯定冒高,搓长会被对方拉起来陷入被动,当时我就硬着头皮挑了他一个中路,他没侧开身,结果我以22︰20赢了比赛。
这之后大比分是2比1,第四盘施之皓输给了克兰帕尔,然后我第五盘赢了约尼尔,紧接着蔡振华赢了盖尔盖伊,我们4比2领先。第七盘是我对克兰帕尔,因为之前已经赢了两场,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上场的时候压力也没那么大了,但同时整个人都没有兴奋起来,第一局很快就输了,之后缓过来点,赢下了第二局。决胜局我20︰11领先的时候,我看到李富荣笑了,因为这个时候大局已定,最终我以21︰15赢得了比赛。
在诺维萨德的一夜成名,让年轻的谢赛克体会到了从默默无闻到一飞冲天的感觉。尽管他在单打比赛中负于瑞典小将林德而早早出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中国男队重夺斯韦思林杯的头号功臣。回国后,一系列的庆功活动令谢赛克的曝光率猛增,球迷来信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在很多狂热的女球迷眼里,团体赛中独得三分的谢赛克就像小说《好兵帅克》的男主角一般充满智慧和果敢。
36届世乒赛之后,谢赛克相继代表中国队又参加了37、38两届世乒赛。由于在冲击36届团体冠军的过程中练得太猛,谢赛克身上的老伤“闹起了革命”。38届世乒赛之后,谢赛克无奈地向时任国家队总教练许绍发提出了退役申请,之后,经许绍发“牵线”,谢赛克奔赴法国尼斯俱乐部打球。从1985年到2001年,走出国门的谢赛克辗转法国、瑞士、德国三地,先当队员,后当教练,在异国他乡继续着属于自己的乒乓球传奇。
36届回来之后,国家领导人在人民大会堂给我们庆功,我觉得非常自豪。那个时候我才19岁半,回来之后也有很多女球迷给我写信,多到我都看不过来的程度,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到,从来没有经历过,当时还小,也没有和哪个球迷走得很近。
之后又参加了37届和38届两次世乒赛,38届之后我就退役了,年龄大了,身体有些扛不住了,压力也太大。在法国尼斯,我代表俱乐部打过一次欧洲杯冠军。之后,我去了巴黎,在法国国家队当教练,带过埃洛瓦、勒古、盖亭。在法国国家队待了一年我又到了德国,在萨尔布吕肯打了两年的俱乐部比赛,瓦尔德内尔、佩尔森都在那打过。我在那边胜率也很高,欧洲的好手我都赢过。在德国待了两年之后,我在1990年又回到了法国做教练,一直干到1996年,紧接着我又做了两年瑞士国家队的教练,1999年再次回到法国,在巴黎俱乐部做了两年教练,直到2001年我回国。
1990年,谢赛克的儿子谢稀猛在法国出生。但冠军父亲并没有让儿子走专业的乒乓球道路,“在法国除非你的乒乓球打到非常高的水平,否则是不足以供你生活的。我是怕孩子耽误了学习,在法国,有一个文凭很重要。他现在在读大学,中文、法语、英语说得都很好,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一般夏天的假期他都会回国一次。”
2001年,陷入低谷的广西乒乓球队向谢赛克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这位从广西走出去的世界冠军能够为家乡乒乓球的发展再尽一份力。谢赛克在得知了这一消息后,甚至都没有做过一点思想斗争,就毅然决然地决定回国开始二次创业。这一决定,也使得在海外漂泊了16年的谢赛克将工作和生活的重心彻底从欧洲转移到了国内。
那个时候广西乒乓球比较低迷。乒乓球曾是广西的强项,老一辈里有曾传强、任国强,还有梁戈亮,但是从韦晴光、谢超杰之后就没人了,大家都希望我能回去为广西做贡献。
我是在广西长大的,对南宁很有感情,我也挺愿意为家乡的乒乓球事业做贡献。从2001年开始,我在广西队做了八年的教练,向国家队输送了四位运动员。
目前,虽然我和广西队的合同期已经到了,但我准备回南宁和广西民族大学合办一个乒乓球学校。广西不像其他省有好几个专业队,广西没有好的训练基础,导致整体水平比较低,这样很难出人才。前一段时间我和民族大学的校长也见了面,他们也希望和我合作,目前此事还在沟通和筹备。
我觉得这件事前景很乐观,我自己属于实干型,不是挂个名之后就不管了,我对乒乓球特别喜欢,现在我每天也和队员练练球,至少一两个小时。这个学校如果能够办起来,我会亲力亲为,毕竟我的知名度和教学方法还是被多数人认可的。
从36届夺得世界冠军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我觉得踏实肯干的性格对我帮助很大,另外就是对乒乓球的挚爱,很多运动员退役后都不喜欢打球了,我就不一样,现在打起球来也感觉非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