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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梁:有时感觉与马龙有代沟 他正由男孩变战士

http://sports.sina.com.cn  2010年12月20日10:23  乒乓世界杂志

  刘国梁:马龙正在从一个男孩向一个战士蜕变

  广州亚运会,对马龙来说是一次非常好的经历,尤其是在单打上有了突破,拿了冠军,对他来说有非凡的意义。之前的世界杯单打比赛没让他参加,他自己也憋着一股劲儿。亚运会的报名,我们考虑了很久,最终取消了他跟王皓配的双打,只保留了团体和单打,也是想看他能不能抓得住机会。

  在十六进八和八进四两场比赛中,马龙险些阴沟翻船,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两次真的磨练了他的心理。大家以前总感觉马龙像个孩子,说话也奶声奶气的,胆子很小,所以我总说他“像个小孩一样,不像个男人”,你要是叫他,他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没有那种狠劲和霸气。所以我跟他说:“到大赛的时候,你绝对不能是这种感觉,这只能是公开赛的感觉。公开赛谁都是从嗓子里边喊喊,给自己鼓鼓劲就罢了;大赛的时候,那喊声都是从心脏里、从骨头缝里发出来的,是一种激情的释放!”所以这一次大家也都看到了,特别是他跟庄智渊打完之后,也开始仰天长啸了,说明他正在从一个男孩向一个战士蜕变,我认为这是一个开始。后来他跟朱世赫打,包括跟王皓打,在拥有3个赛点的情况下被王皓追到10平,到最后拿下比赛,我觉得对他的锻炼价值特别大。

  马龙是一个非常有天赋、非常努力、非常上进的运动员。这次比赛我跟他聊得比较深,让我惊讶的是,他心里是那么不自信,是少有的打到这么高水平还这么不自信的运动员。前一段时间连续输球,他除了怀疑自己的心理素质之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技术,到最后怀疑自己的一切。其实世界第一是你自己打来的,不是谁送给你的,至少平时你能拿冠军,证明你有这个能力,那些冠军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所以在人的塑造上、在性格的塑造上、在内心的磨练上,我们今后还要下很大功夫。这段时间教练组,包括领导,对他的关心很多,我们也希望他趁这次拿了冠军,能够让自己内心更强大。

  马龙跟马琳有点像,跟大力也有点像。他俩性格上的缺点马龙都有,他们的优点马龙也同样具备,所以就看怎么塑造他。我原来就提过马琳A和马琳B的说法:马琳A具有天赋,极具灵感,冲击性非常强、能缠能斗;马琳B就是胆小、保守、侥幸。马琳这个A面和B面,至少到决赛才有些变化,但是马龙每场球都是A面和B面来回反复,第一局都赢了,到二三四局的时候就开始出现混乱,第五局、第六局又开始好,我就跟他说“你能不能把不好的那面略过去”,他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如何战胜自己。

  其实大家都觉得马龙很聪明,但有时候跟他聊天,又会感觉他有些方面很弱,很多东西不太懂,有些方面早熟,有些方面晚熟,我觉得这种性格对他的影响确实比较大。比如你问他什么,他永远都是那句口头语:“还行”。你问他脚伤怎么样?“还行”。感觉怎么样?“还行”。睡得怎么样?“还行”……永远都是“还行”。后来我跟他急了:“你这还行,到底有多行啊?你是行还是不行啊?你要不就说行,要不就说不行。”他说:“知道了。”我又问:“你脚还疼吗?”“不疼了。”我接着问:“脚有事吗?”“没事。”我说:“这就对了,你要是选择打,就得告诉我没事。”

  团体赛之前,我跟马龙有这样一段对话:

  “团体决赛你想不想上场?”

  “还行。”

  “到底是上还是不上啊?你这还行怎么弄?你就选择行或是不行。”

  “行!”

  “上场能赢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上场干什么去,或许人家张继科能赢。”

  “我正常就能赢。”

  “那不正常呢?”

  “不正常就不好说了。”

  “那你能不能正常啊?”

  “我也不知道,争取正常。”

  就这样,回答全是模棱两可的,所以有时候我得跳到他的思维方式里去跟他聊,他再来回答对或者不对,得特别了解他,才能聊出他内心的东西。马龙喜欢思考,也经常会害怕,他总会担心。有一次我问他:“你跟吴尚垠打怎么样?”他想了下说:“嗯,有点别扭。”我说:“有点别扭,能赢吗?”他说:“呵呵,不好说。”我说:“你要是在乒超联赛碰见他呢?”他说:“能赢。”我说:“那现在呢?”他犹豫了一下:“不好说。”我说:“那为什么呢,不都是吴尚垠吗?”结果他说不出来。很多话他说不出来,也就没法跟我沟通,我说了,他又不太明白,这就需要长期地做工作,是个持久战。

  虽然我当教练算是比较年轻的,但跟他们这一代还真觉得有点代沟了,有时候捉摸不透他们在想什么。马龙做事很低调,自我保护意识也强。男单决赛前一天他跟我说:“马琳的呼噜声太响了,我入睡慢。”因为他本来觉就轻,晚上想事再一多就睡不好。我问:“你入睡得多长时间?”他说:“半个小时、四十分钟都睡不着,有时候两个多小时。”我奇怪地问:“那你想什么啊?”他说:“我也不知道想什么。”因为第二天马龙要打半决赛和决赛,马琳没比赛,我说:“这样吧,既然马琳呼噜响,他明天也没比赛了,让他出去睡吧,你一个人睡行不行?”他想了想说:“行,挺好,嘿嘿。”自己就笑了。我说:“那你跟马琳说一声吧。”结果他说:“那算了,不说了。”我一看这情形,还是我去跟马琳说了。马琳这样的老队员都知道,谁有比赛肯定得保证谁的休息,就搬出去睡了。第二天早上我问马龙:“你睡得怎么样?”他说:“还行。”我说:“又还行啊?马琳都搬出去了!”他慢悠悠地说:“其实今天是我唯一一次一睁眼就7点05分了。”按理说他睡得应该挺好的,可他还说“还行”。他有一种保护的习惯,可能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他爸爸告诉他:“做人要低调,要踏实,要谦虚谨慎。”这些方面上,小秦也跟他聊得比较多,但是当运动员,你完全低调和谦虚,就很难在场上释放。

  北京队的总教练张雷和马龙在国家队的主管教练秦志戬都是AB型血的人,我有时候开玩笑说,这两个人的AB劲儿一上来,也够马龙受的。我们封闭训练的时候,张雷也一直跟着,因为马龙从小到大跟着他,有些心里话跟他可能更敢说一点。有时候张雷会跟我说:“国梁,等他练完之后,我给他调调正手行吗?”我说:“行啊。”有时候晚上没事,他就会找马龙单独聊。其实教练们都在想不同的办法,用来塑造这些运动员。

  前段时间马龙状态低迷,小秦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地分析了半天,最后跟我说:“我发现马龙胆儿小,晚上怕黑,还不敢看恐怖片,我准备治治他这毛病。”封闭训练期间正好马龙过生日,小秦说,他不是怕走黑路吗,我让他半夜上山!生日那天,小秦给马龙打电话说:“我准备了个生日礼物,你去取一下。”马龙问:“在哪啊?”小秦说:“在山上,不能坐车,你自己走上去,不准带手机啊!”他们那会儿也没有手机,都给收了。晚上11点半,马龙自己真上去了,左找找不着,右找找不着,没有手机,天又黑,他找了一个半小时,什么也没找到,悻悻地回来了。后来我问小秦:“你给准备了什么?”小秦说:“我准备了一张白纸,放在石头底下了,可能风一吹,跑了吧”。我心想,大半夜地上山,找到鬼也找不到礼物啊。小秦还提议过:“马龙胆小,哪天我带他蹦极去!”这个主意让我否了,我说我也不敢蹦极,不也拿了大满贯了嘛。蹦极还是有点危险的。

  小秦为马龙付出了很多,甚至为了他把烟都给戒了。有一天晚上他跟马龙聊着聊着,突然说了一句:“你信不信我戒烟?”马龙说:“不好戒。”他说:“你信不信这是我最后一根烟?我要是把烟戒了,以后我要求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马龙说:“好。”结果从那根烟抽完到现在小秦没再碰过烟。他说他之所以戒烟这么大决心,主要是做给马龙看,我当教练都能为了你把烟戒掉,你这点小毛病怎么就改不了。男单决赛的时候,老吴坐在观众席的中间,小秦的AB劲儿又上来了,跑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坐在离马龙最近的位置,一点儿也不避讳,就差跟摄影记者借个马甲,拿个相机,坐马龙边上了。他心里真急,他知道马龙太迫切地需要这个冠军了。

  这次也是小秦第一次住亚运村,我就跟他讲,这种残酷的竞争,到这会儿就是比人了,作为教练员,你要让运动员感觉你俩时刻在一起,共进同退。小秦马上悟出来了,马龙走到什么地方他都跟着。这种综合性运动会,村里的氛围表面上很轻松,其实内心都特别紧张,教练员必须要把该做的事情做细了、做实了。

  马龙这个队员性格有些内向,谁问他问题,他都是先羞涩地一笑,跟女孩子一说话,脸就先红。其实他的想法很多,就是解决的办法少,总处在矛盾和犹豫当中,我们针对这些问题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这一次他拿到了冠军,等于过了一道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也希望他通过这次亚运会上一个台阶,开始向世界三大赛挺进。(采访/夏娃  编辑/栾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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