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广安门，流水的北京队

　　文/陈思婧

　　7月25日，北京队在广安体育馆主场迎战山西大同云冈·金地矿业。场边的丁宁摸摸脑门，有点低烧，起身去厕所。丁宁有个习惯，去厕所只上正对门的隔间，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运动员都有点迷信”。然后洗脸，狠狠地往脸上泼水，冷水却没能使她的额头降温，1比3，丁宁本赛季第二次输给李晓丹，北京队也因此1比3不敌山西。

　　本赛季乒超联赛开始前，北京媒体报道了一条让北京球迷吃惊的消息——由于没有赞助商，北京女队可能无法参加乒超联赛，俗称“裸奔”。直到超联比赛迫在眉睫，北京队才举办发布会，正式冠名为北控集团。

　　这么看来，北京队今年确实有点“背”，不过幸亏队里有个“大管家”。

　　“大管家”张雷——北京队应该代表一种城市形象

　　见到张雷是在赛后第二天，北京队乒乓球训练馆的更衣室里。门坏了，张雷鼓捣了一阵，打电话叫人来换锁芯。北京队的一切，都归这个大管家管，用张雷自己的话说：“管吃喝拉撒，还得管训练。”

　　北京队的第一个困难：赞助

　　既然什么都管，拉赞助肯定也是张雷的活儿。其实在北控集团冠名之前，北京队不是找不到赞助商。年初轰轰烈烈的“北京移动”事件，张雷就是当事人。“今年乒超联赛注册时，我们更名换了北京移动来赞助，但乒羽中心不同意我们更名，因为联赛的主赞助商是中国联通，有行业排他性，俱乐部冠名这块就受到了影响。”

　　张雷始终认为，对联赛的冠名和对俱乐部的冠名是两码事，所以在争论初期，张雷不做让步。但是不做让步，俱乐部就不能注册，世界冠军郭焱、丁宁就没有球打，作为一手培养起她们的俱乐部教练，张雷当然不希望看到她们身处尴尬境地。说白了，总不能眼看着自己培养的运动员一个赛季没有收入。

　　到最后，虽然北京移动提出除了冠名其他什么条件都可以妥协，但张雷最终也只能放弃了将北京队冠名北京移动的想法。对于外界猜测的赞助商难找是因为张怡宁暂别乒坛，张雷笑着回答：“这不是主要原因。”确实，北京队今年形势不太好。由于正赶上足球世界杯，乒乓球的电视转播受到很大影响。“北京的老百姓来看球是冲着北京队的成绩，而不仅仅是张怡宁。去年我们打得好，人气很旺，今年成绩下滑的趋势非常明显。”为什么？因为没人打球。

　　北京队的第二个困难：缺人

　　直到参加摘牌的前一天晚上11点，郭焱才答应被挂牌出去。

　　《乒超运动员注册与流动办法》规定特级运动员不能多于1名(拥有3名或3名以上特级运动员的所属单位或俱乐部可以注册2名特级运动员)，尽管北京队有张怡宁、郭焱、丁宁三位特级运动员，但由于张怡宁暂别乒坛，不参加本赛季乒超，所以丁宁和郭焱必须离开一个，这件事张雷也是争取了很久，最后只能妥协。“郭焱跟我聊的时候都掉眼泪了，说张指导您又给我踢出去了，我说不是我踢你啊，你不出去丁宁就得出去，你们俩必须得出去一个，丁宁还小，能怎么办？”现在回想起来，张雷还是满脸纠结，“郭焱自制力还比较强，把丁宁放出去我实在不放心。”说到选人出去参加摘牌，张雷用了一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

　　虽然郭焱成为了标王，被摘得天价，但张雷却笑不出来，看着手下稚气未脱的三个孩子，丁宁、彭雪和曹丽思，一个从未挑过大梁，两个在以往的联赛中锻炼还不是很多，这比赛怎么打？这时候他突然想到李佳薇，“去年就想拉她加入，但是她想生孩子，我就没提。”

　　今年，家住北京的李佳薇欣然同意来北京队。但是已经16个月没有打球的她并不是一来就能给队里拿分的。“刚开赛时，佳薇的技术还没有恢复，练得很刻苦，我们看了都很感动，现在功力大概回了七八成！”张雷对李佳薇很有信心，由于联赛初期，队里把目标制定为保级，现在看，保级绰绰有余，张雷笑着说，压力也不是很大了。

　　北京队的第一个突破：政府合作

　　乒超联赛卖主场已经不是新鲜事，然而这两年时间，北京队的主场固定在宣武区广安体育馆，记者好找、球迷好找、客队也好找。“这都是得益于我们和宣武区政府的合作。”张雷说，宣武区政府每年都拨款宣传，借着宣传北京队，也宣传宣武区，“宣武区政府还希望北京乒超的主场主赛场，以后每年都放在这儿。目的是让老百姓以后提到乒超和北京女队就想到广安体育馆，就好像大家都知道国安的主场在工体。”

　　通过与宣武区政府两年的合作，张雷深刻地感觉到，超级联赛应该走职业联赛的道路——政府做后台，让每一个城市的队伍变成这个城市的招牌和形象，队伍的魅力升级为省市的魅力。

　　“北京队应该代表一种城市形象，这样我们搞起乒超来也更有劲头。”在张雷心目中，乒超联赛最终应该归结为政府行为——政府主导，企业参与。北京队在这方面做了自己的尝试，效果很好。北京队负责客队招待和联络的工作人员赵旭说，北京队的主场一直受到各个队的好评，“都说吃得好住得好，球馆的环境和氛围也好。”

　　北京队的第二个突破：企业回报

　　虽然最终北京队没能挂上移动的名，但并没有和中国移动不欢而散，中国移动仍然愿意赞助北京队打甲A、甲B的比赛，冲着这份情谊，张雷也在主场比赛中原创了一些别出心裁的妙招回报企业。

　　首先，张雷在北京队主场的票上做了点文章，每张票附赠一张10元的移动充值卡，8场主场比赛，充值卡也有8种图案，集齐一套很有纪念意义。“今年我本来想做成套票，但有时候比赛和转播是连在一起的，有时候因为照顾转播时间，比赛就得提前一天。套票全都卖出去了，就没法提前了。所以我今年就一场一场出票，一场一场做。我让北京移动把充值卡做成套卡，一张球票附赠一张。”

　　除了别出心裁的收藏充值套卡，北京队主场场内还专门划出了移动VIP专座，专门供给移动的大客户免费到场看球。

　　“我们能给企业的回报其实很少，包括给北京控股集团，除了挡板基本不能做到什么，人家赞助我们，看的是北京队的招牌。”张雷实话实说。

　　由于北京队在创意、拓展方面做得好，赛季新推出的“乒乓宝贝”也选择北京主场作为试点，反响良好。

　　作为“大管家”，压力、困难，张雷更多的时候是自己扛下来。“跟队员教练说什么？总不能大家一起着急，他们的任务只是打好比赛，也不要求高了，保级就行。”但北京队毕竟不是张雷一个人的北京队，队里有困难，所有队员和教练都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自己那份责任。

　　教练徐志崇、闫永国——很心疼孩子们，但是不上不行

　　为了保证队员们在乒超联赛期间的训练，北京队特意给一间羽毛球训练馆铺上地胶，改造成乒乓球馆。主教练徐志崇站在挡板边认真地看着李佳薇和彭雪练习双打配合。闫永国紧盯着曹丽思，丁宁身边是从她来北京队训练第一天起就一直跟着的国家队教练任国强。

　　双打组合李佳薇+彭雪——每一场双打都输得很可惜

　　休息的间隙，李佳薇赶紧换腿上贴的胶布，膝盖的旧伤一直时不时地折磨她一下。为了尽快恢复到原有的水平，李佳薇也会跟北京队的小队员一样加班。“有时候加班，但有时候练不动了，也需要调整一下。”李佳薇笑着说自己不是每天都加班，还没那么刻苦，但是教练们都对她的训练质量很肯定。

　　“佳薇训练非常自觉，只要体力好就补课，给我们的小队员起了很好的表率作用。”徐志崇主要负责李佳薇和彭雪的双打组合，两个人的努力他都记在心里。“彭雪在去年联赛中就以参加双打为主，今年和去年相比稳定性提高了很多，但是因为和李佳薇是第一次配合，还是需要磨合。我觉得她们发挥还是一场比一场好，我们双打这一盘无论输赢，比分都咬得特别紧。关键是临场发挥和临场应变，在打到关键分时候的应变上，李佳薇比彭雪表现好，毕竟大赛经验丰富，彭雪还是年轻，但是从发挥来讲已经比去年上了一个台阶。”

　　对于彭雪来说，今年新的双打搭档给她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感受。“前两场是摸索阶段，打到现在感觉还算不错，我和佳薇姐毕竟是两个右手，碰到对方是一左一右的会比较难打，也有时候打到中途对方摸清楚我们的战术。和佳薇姐配，跑位什么的也有变化。”

　　还好队里给了她们两人足够的时间恢复技术、适应比赛。“在北京队，我心情非常愉快，队里也没有给我很大的压力，就让我尽力打。我当然希望能为这个队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希望通过这个赛季，状态能恢复得快点。”李佳薇说，在北京队她能感受到每个队员都很尽力，以今年队伍的实力，双打变成了很关键的一分，所以两个人都憋着劲儿要拿分，怪不得被问道输得最可惜的比赛时，彭雪直言不讳：“我们双打输的每一场球都很可惜。”

　　二号单打曹丽思——我希望能为北京队拿分

　　在北京队，闫永国分工主管曹丽思。“她也挺难的，每次上场都对对方的一号主力。”虽然从成绩上看，曹丽思打得不太尽如人意，“但是她也非常尽力，训练起来也是特别认真！”闫永国说。

　　“去年我的任务主要是守住第五盘，今年打前面比较多。对方的第五盘相对弱一些吧，我还有点希望，现在一跟对方一号打，感觉自己实力上差太多了。”对于没“开和”的状态，曹丽思自己当然不满意，但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其实我正手突破挺大的，虽然在比赛中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自己跟自己比还是正手相对好了些。”

　　“第二年打乒超，去拼对方一号，输球很正常。”闫永国说。徐志崇也觉得今年的比赛对曹丽思锻炼很大：“应该珍惜与第一主力交手的机会，现在我们不怕曹丽思输球，但她应该从中积累经验。”

　　“关键是输多了以后自己感觉太失落，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也想为北京队拿分。”曹丽思说完又继续训练，闫永国照例在旁边紧盯，提及儿子闫安在超联中爆冷战胜马龙，闫永国笑着说：“马龙松了，被闫安钻了空。比赛我没看也没细问，主要得盯着北京队这边。”

　　最揪心的比赛——北京VS广东，李佳薇VS福原爱

　　打了这么多场比赛，即使北京队早已将基调定在“保级”上，但碰到关键比赛，教练们还是难免提心吊胆。徐志崇心中最纠结的比赛是联赛第8轮，北京客场对广东队，第五盘李佳薇对福原爱的比赛。

　　“那场球最让我揪心，第五局李佳薇10︰6领先，当时被福原爱追到10平，最后12︰10赢得比赛，当时气氛确实非常紧张。但是反过来讲啊，李佳薇的心理素质要比福原爱更胜一筹，到最后她顶住了，把福原爱打软了。”徐志崇现在还记得，当天广东队的主场空调不怎么凉，“我们的运动员不娇气，在场上还是能够忘我地拼，去想战术，这点我觉得是挺难能可贵的。”

　　“李佳薇刚生完孩子，现在直接上运动量，跟着加练。包括丁宁彭雪，联赛期间这么累，发烧了也不间断训练，我们教练看着挺心疼的，但是现在北京队的情况，生病了也没有人替他们，还是得上场。”闫永国说。现在北京队的教练和运动员，就是这种互相体谅、互相扛责任的状态。

　　一号丁宁——我得挑起大梁，不能让北京队掉级

　　北京队签约北控集团的时候，丁宁刚从莫斯科回来，当时她说，要尽快从女乒输球的阴影中走出来，因为北京队还得她来扛着，每场比赛拿两分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但那时候毕竟责任还没开始扛，如今扛了两个月，丁宁在胜率榜上排名第三，北京队上下都很满意。

　　“丁宁最可贵的是积极地去适应联赛，没有把世乒赛对她的影响带到联赛中来。”张雷说，赛季刚开始时，他和任国强教练一起找丁宁聊到12点多，“我跟她说，运动员得能放下一些东西，输赢很正常，谁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赢。运动员比赛不可能不交学费，但是交完学费你别自己在闷着，缓不过劲儿来那也不是一个好运动员。”从目前丁宁的状态来看，张雷当时的话她听进去了。

　　“任指导在联赛中一直跟着我，第一时间了解我的心态状况，及时帮我总结。”任国强几乎每天都提醒丁宁，经常在丁宁有了逆反心理的时候让她冷静下来，“有时候比赛打多了，体力和精力跟不上，任指导感觉我比较浮躁的时候，就会让我停下来，跟我说一说然后再投入训练。”丁宁以前在训练中容易由着性子来，世乒赛回来后她说过，训练中的不足，到比赛的时候就会被无限放大，如今明白这些道理的丁宁更成熟了。

　　“打联赛的时候比赛密度大，我每场球都要准备很多对手。原来我打二号或者三号位的时候，基本上对手都是对方一号，拼下来就行了。但现在我每场都要准备三四个对手，有的人没准备到，比赛时候就很别扭。而且，去年我整个一个赛季才打了17场球，今年整个第一阶段就打了16场了，再打第二阶段，第三阶段要是全打完，就不知道有多少场球了。”丁宁说，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号主力”了，“就是生病了也没人替你，上场后就得拿两分，责无旁贷。”

　　丁宁换下一件已经湿透了的短袖，在对山西的比赛后，丁宁的低烧仍然不退。她笑嘻嘻地说：“我这还难受呢，再练两下就收工了。”但直到第二件短袖也湿透，丁宁也没休息，练到了最后一个。

　　7月31日，由于央视转播时间的原因，北京控股主场对阵八一冀中能源的比赛提前了一天，丁宁第四盘比赛上场前照例去厕所洗脸，当时场上大比分1比2，北京队落后。丁宁对木子的比赛锁定在3比1，为北京队扳平比分。第五盘，李佳薇上场，对阵李佳。比赛一直被拖到决胜局，李佳薇以2分获胜，帮助北京队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8点，对于2010年的北京队来说，打满5盘的比赛已经是家常便饭。丁宁说最后一盘紧张得她都胃疼了，其实是饿的吧？丁宁笑了：“只要我们能赢，打到多晚都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