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海波  图/边玉翔

　　对于每一个职业运动员来说，退役意味着运动生涯的结束，也意味着全新生活的开始。同常人一样，他们面临种种选择的时候，也要品尝转型过程中的不舍、犹豫、迷茫，甚至是意外。

　　作为一名刚刚退役不久的乒乓国手，白杨正在这样经历着自己的人生转角。当初脱下国家队的队服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会披上真正的戎装，来到部队，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一员。在理想与现实的意外交接中，白杨的转型之路充满着纠结……

　　意外之喜

　　几经辗转，记者终于找到了白杨所在的单位——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警政治部体工大队，位于错杂街巷中的部队大院儿在夜幕中显得格外肃穆。

　　见到白杨时，她一袭军装的打扮首先令人眼前一亮。比起当运动员时，虽少了几许洒脱，却多了几分干练。“我第一次穿军装，感觉真的很神圣！”白杨拍打着自己并不脏的袖子，眼神儿里透着一丝自得。

　　武警政治部体工大队参谋、上尉军衔，这是白杨的新身份。谈起现在的工作，白杨的意外之喜溢于言表。同很多人一样，“军人”在白杨的概念里只是小时候天真的梦想。却不想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武警体工大队的特招中，她的这个梦想意外地实现了。

　　由于到部队时间很短，对新的工作环境，白杨还没有完全了解。目前在文印室工作的她，每天都要记诵部队里的各项规章条例，工作笔记也记得很勤。尽管部队要求十分严格，全封闭的生活来不得半点儿马虎，但白杨还是常常为自己的幸运感到快乐。这不仅是因为部队中稳定的收入和不错的待遇，周边亲朋好友的祝福与羡慕，更是因为在踏进部队大门之前，那一段迷茫惆怅的生活……

　　纠结之路

　　在白杨看来，自己是一个想得比较多的人。就好像下棋，走完一步，之后的三步都已经想好了。

　　2007年底，国家队公派白杨到克罗地亚打俱乐部联赛。没有家人的陪伴，身在异国他乡的白杨倍感孤独。生活环境的差异和语言沟通的障碍，让白杨对国外的生活始终没有好感。除去比赛，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回到国内。也就是在这段职业生涯渐入低谷的时期，白杨开始思考今后的人生方向。她觉得，虽然自己可以靠打球来维持生活，但总会有放下球拍的那天，所以她情愿尽早去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在对生活的思考还未见雏形时，白杨收到了一份某国乒协的邀请。邀请上注明，只要她愿意出国打球，除了一份优厚的待遇之外，她还将马上获得该国的永久绿卡，并代表该国参加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

　　这份诱人的邀请函，让白杨着实纠结了一番。优厚的待遇还是次要的，作为一名运动员来说，谁都知道奥运会的参赛资格是多么宝贵。可是一想到外国生活的不适应，纠结许久，白杨还是选择了放弃。

　　结束了将近一年的公派生活，白杨回到国内。在她的预想中，代表河北省队打完第十一届全运会，也就到了退役的时候了。时间来到2009年，白杨也在慢慢为自己的后全运生活制定着目标。

　　看着老队友杨影在中央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解说乒乓球，白杨在家人的一致支持下，也把这份工作当成了自己奋斗的目标。可当时国家队的队员们与外界接触很少，白杨不知道自己要从哪儿下手。经过四处碰壁，她终于联系到了中国传媒大学。通过面试，学校同意吸收白杨进校学习，只不过特招研究生需要教育部的批准。情况反映到教育部后，因为运动员时期的国际比赛成绩不符合要求(没有世界冠军的头衔)，白杨的申请没能获得教育部的批准。尽管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但白杨并没有放弃这份渴望，只是即将开战的乒超联赛和全运会的备战训练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

　　全运会结束后，重拾主持梦的白杨终于卸下了当运动员的压力，一门心思投入到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中。既然没有办法在专业的学府读书，白杨就报名就读在中国传媒大学举办的短期媒体培训班，希望通过一个月的专心学习，为自己充充电，然后再尝试去地方电视台实习。没成想这一个月的短训班生活，让白杨每天都觉得离目标越来越远。本想凭着自己多年的乒乓球基础，无非就是坐在电视机前说说球而已，但这一个月下来，白杨发现自己的理论知识和文化基础实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此时的她彻底改变了对生活和对自己的看法，也重新审视了这份自己一厢情愿的主持工作。“上完课，我只觉得凭自己现有的能力，确实干不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怪。”纠结过后，白杨又一次选择了放弃。

　　短训班结束，已经是11月份了。白杨回到家里，深秋时节的苍凉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落寞和迷茫。当奔波的理想付之一炬的时候，白杨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尽管亲朋好友都在身边安慰：“当了这么多年运动员了，先歇一歇，放松一下，又何必着急找工作呢？即使不能留在北京，不能当主持人，也可以回到河北，或者从事其他的工作啊。”

　　虽然有些不能接受，但白杨还是比较理性：“当运动员当惯了，突然闲下来没有了目标，连呆都呆不踏实。可是话说回来，就算随便找一个工作，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呢？”面对现实的失意和没有方向的未来，白杨感到自己很无力。在家闭关的这段时间里，白杨回忆了很多——想到从5岁就开始学球的自己，从一年级起就过着每天早晨5点半起床出早操，上午上课困得要命，下午还要训练半天，晚上还要写作业的生活；想到每天接自己上下学，还要跑很远很远的路上下班的妈妈；想到教练从小就开始灌输的“世界冠军梦”，自己虽少年成名，自信满满，却两次与世界冠军头衔擦肩而过的遗憾；想到自己如果从小没有选择乒乓球，是不是现在可以在舞台上演奏着悠扬的钢琴曲或者和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当然，她还想到了自己是不是能够效仿其他成功的退役运动员，尝试着下海经商，做做小本儿生意，不过，这也真的就是想想了……

　　又是一番纠结后，白杨把所有的思绪捋了捋。最终她没有选择吃老本行，继续打球赚钱或者回家当个教练，而是决定接着给自己充电，报名补习班学习，哪怕是英语也好，计算机也好……“我只是想把以前自己没学到的东西补一补，即使在找工作的时候用不到，对自己也是有用的。”

　　肺腑之言

　　正在白杨鼓舞士气为自己充电的时候，机会眷顾了幸运的她。通过武警体工大队的运动员特招，白杨不仅顺利找到了新工作，还正式入伍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军人。对白杨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意外。因为在她的脑海中，从来没有给自己设计过这样一条路，为乒乓球奉献的青春让此时的白杨充满了幸福感。

　　穿上军装，白杨有了新的任务，而不是再像运动员时代一样只为争分夺牌，为国争光。品味着人生轨迹的转弯，白杨感叹着当运动员的不易，也感慨着自己的肺腑之言，希望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受给队友一些建议。

　　“对于现役的运动员来说，肯定是要把打球放在第一位的。因为既然选择了乒乓球这条路，当运动员时，打球就是在积累生活的资本。对于退役或者即将退役的运动员，大家一定要抽出业余的时间多学习。以前我在当运动员的时候，家人经常告诉我多看些书，有时间就多学点儿东西。我当时并不在乎，心想打球就已经够累了，哪还有心思去学习？可现在看来，自己只有后悔的份儿了。因为有很多知识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好的，和乒乓球一样，关键在于积累。不然，一旦离开了乒乓球，我们的生活就好像跟社会脱节一样。”

　　“作为运动员，不管是谁，不管曾经顶着多么大的光环，也总有退役的那一天。如果真的选择乒乓球以外的行业，一定要结合社会和自身的实际情况，不要总是自己一厢情愿，或主观上想太多。我们需要去了解这个社会，不一定什么工作都适合自己。即使是跟乒乓球有关的行业，也要多学一些东西，毕竟我们学习的东西太少了。”

　　进入到工作状态，运动员时期所磨练的吃苦精神和意志品质被白杨视为珍宝。因为这些能够帮助她在工作方面不畏困难，积极上进。尽管部队的作息也很有规律，但生活条件远没有在国家队时好。但给白杨最大的享受，就是在这里，精神压力小了很多，再也没有那种每天的神经都紧紧绷着的感觉。所以对于未来，白杨充满着期待：“我正在联系英语和电脑辅导班，以后的路还很长，所以必须得马上充实自己。”

　　白杨清楚地知道，以前在国家队训练馆里拼搏，是为了赢球儿，现在在部队岗位上努力，是为了赢得人生！

　　“一棵小白杨，

　　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杆儿壮，

　　守望着北疆……”

　　这是一段比记者还“年长”的著名军旅旋律，在部队官兵中广为传唱。如今，“白杨”已经来到了“哨所”，正期待着早日“根儿深杆儿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