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八股”的照本宣科是对个性的扼杀，也是对高尚的爱国情操的矮化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感谢你爹你妈没问题，首先还是要感谢国家。”3月7日上午，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国际奥委会副主席于再清参加全国政协体育界别分组讨论，谈起有运动员夺冠后感谢父母，于再清说：“小孩儿有些心里话没有表述出来”，运动员得奖感言“说孝敬父母感谢父母都对，心里面也要有国家，要把国家放在前面，别光说父母就完了，这个要把它提出来。”他表示，要加强对运动员的德育。(3月8日《南方都市报》)

　　这则新闻经媒体报道后，于副局长关于“先谢国家”的说法遭到网友的强烈质疑。全国政协委员、国家体育总局体操运动管理中心主任高健随后对媒体澄清说，“于局长在小组讨论会上根本没有提到周洋的名字。”其实，有没有提到周洋的名字，并不影响人们关于“先谢国家还是先谢爹娘”问题的讨论。何况周洋本来没有说过“感谢父母”之类的原话，笔者观看了2月21日周洋夺得冬奥会女子短道速滑1500米金牌时的电视直播，当时记者的问题是“你觉得夺取这枚金牌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气喘吁吁的周洋回答，“会更有信心，也可以让我爸妈生活得更好一点。”

　　很明显，在周洋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先谢国家还是先谢爹妈”这样的抉择，“让爸妈生活得更好一点”不过是一个心底质朴的18岁姑娘对夺金之后美好生活的憧憬。此情堪待感动和唏嘘，却没有理由招致批评。说到底，“先谢国家还是先谢爹娘”是一个并不存在的虚拟感恩话题。尽管话题本身是虚拟的，但话题背后的看法却真实地反映了言说者的内心世界，甚至包括社会现实之种种，因而很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于副局长主张运动员获奖后先谢国家后谢父母，必有自证其说的逻辑。比如，于副局长就认为，运动员个人成绩的取得与国家的培养和投入是分不开的，“体育人才能够获得冠军，国家投入多少，我们清楚，小孩儿也知道……”

　　因为国家投入得多，所以运动员获奖之后必须先感谢国家。这样的推论倒是很符合市场经济下等价交换的原则，可是由此引发的问题也就接踵而至了。国家培养运动员的目的是为国争光，他们在国际赛事中夺金获奖就是以实际行动为国争光，要说感谢，奋力拼搏本身就是最好的感谢，抛开了这些去谈“感谢国家”，有意义吗？国家培养了运动员的说法倒也不错，可是稍有常识的人都应当知道，所谓国家出钱的本质就是全体民众出钱，非要说声感谢，排在最前面的感谢对象应该是全体国民。而像丁俊辉这样靠自己家庭投资训练的运动员，在获奖之后是不是就豁免了“感谢国家”的义务了呢？真正的爱国情怀绝对不可以这样推算和交易，“先谢国家”实在是不得要领。

　　做人需要感恩，感恩需要发乎内心。周洋在冬奥会夺金之后能够想到改善父母的生活，说明这是一个孝顺不忘本的孩子，她甚至还提及自己的母亲要靠帮别人织毛衣过日子，言谈之间没有丝毫的矫情和夸饰，实在是难得的真情流露。但这样一来就不符合某些官员心目中的“国家排前，个人排后”的价值判断了，说了感谢父母就需要“加强德育”了。难道周洋在夺金后身披国旗绕场的举动就不算感谢国家，非要按照官方设计出来的表态模板表述才算是德育达标？德育的要义是培养真人，培养公民，而某些官员眼中的德育可能就是要造就更多听话、听招呼的人。权力应当懂得止步，不要试图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包揽一切。

　　争论尚在继续，周洋已经改口。据媒体报道，3月8日周洋在做客某网站时说：“最想说的就是感谢，感谢国家给我们提供了那么好的条件，让我们有这么好的条件去征战奥运会，也要感谢支持我们的人，感谢教练，感谢工作人员，感谢我爸妈。”不知道于副局长对此有何评价，官员的批评如果也算是一种“德育”的话，这“德育”的功效实在是立竿见影。爱国不仅有多种表达方式，而且也必须出自真心，“爱国八股”的照本宣科是对个性的扼杀，也是对高尚的爱国情操的矮化。

　　周东飞(资深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