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严益唯济南报道

　　21日晚，忙碌了一天的安徽代表团官员孙焱打开电视，惊讶地发现，山东男篮居然战胜了八一，好奇心让他把新闻继续看下去，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山东队竟然出现了巴特尔！

　　隔行如隔山，这位前八一男足的悍将，如今的安徽分管自行车、水上运动和射击的官员，这才知道，本届全运会竟然出现了巴特尔如此凶悍的“雇佣军”。

　　实际上，孙主任的手中也有这样的“雇佣军”。20日在日照夺金的张秀云，堪称女子赛艇中的“巴特尔”，圈中影响力不会逊于巴特尔之于篮球。还有男子山地自行车的姬建华，这些安徽的“雇佣军”都是各自领域里的“巴特尔”。

　　本届全运会，厮杀在各个赛场的大大小小的“巴特尔”已经多达2000余人，虽然只占全部参赛选手的两成左右，但是因为其中绝大多数“雇佣军”都是有夺牌实力的精兵，他们对各地诸侯在奖牌权势榜中的地位，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国家体育总局备战办副主任、十一运竞赛部副部长于洪臣，对于各地的人才交流给予了极大的肯定。他说，国家鼓励运动人才流动，通过政策的支持，让更多的优秀选手能够参加比赛，可以避免有些地方因为参赛名额限制而使得有实力的选手无法比赛。“各地人才的交流，整合了我国的体育资源，提高了资金的效率。”

　　但是，就像“雇佣军”的名称并不那么光鲜，各地的人才交流也并非一开始就非常阳光健康。说起其中的坎坷发展经历，参与相关政策制定，毕业于北体大年轻的总局竞技体育司竞赛处副处长王磊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萌动的岁月。

　　“大约1992年左右，七运会前，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各地选手的交流潜流涌动，决策层也开始关注选手的“跳槽”现象。”那届全运会，各地与一些顶级选手私下交易非常突出，“之前大家都习惯了从一而终，什么地方出生，什么地方的人，就一辈子为一个地方效力。后来，社会思想突破了，一些运动员和教练就有了炒东家的冲动。既然你对我不好，为啥我要为你卖命？”

　　过去圈内以出生地和省籍为基础的约定俗成的运动员归属观念，在七运会期间受到了强烈的挑战。1994年国家体委不得已修改了游戏规则，出台了运动员注册管理暂行规定，两年后又出台了运动员交流的规定。虽然如今看来，这些政策还是很粗线条的，但这毕竟是中国第一次，将运动员归属和注册地这些抽象概念的用政策的形式表现出现。“规定出台的目的是便于人才的交流，杜绝人员无序的流动。”王磊说。显然，国家从一开始就认可地方存在“雇佣军”，只是决策者希望看到的“雇佣军”是一支战斗力强大的正规军，而非散兵游勇。之后的十多年里，许许多多像王磊这样有专业学院背景的专家，一直在与这支“雇佣军”周旋，并双方相互影响着。

　　在将近十年的实践之后，2003年夏天，国家体育总局颁布了《全国运动员注册与交流管理办法》。这个规则，成了我国运动员交流的一个行业“基本准则”，此后的不少补充规定，都是建立在这个规则的基础上。

　　这个法则不乏亮点：过去球员为籍贯省市是无限期的服务，03法规则规定，一个省市最长只能拥有一名运动员1到9年，然后根据培养运动员的时间长短，原来的东家在运动员获得自由身后，拥有1至3年不等的优先续约权。一旦老东家行使优先权，运动员又不愿意续约，原则上在优先权有效的期间内，运动员不能代表其他代表队参加比赛。但是，为了保护一些优秀运动员，在一些比如田径等个人项目上，总局还是放开了口子，运动员可以以个人名义参加比赛。

　　1999年四城会时，曾发生过一件荒唐事。在一项射箭比赛的前夜，一名运动员突然被投诉身份有问题。王磊他们接到投诉后，连夜展开调查，发现这名运动员为了代表另外城市比赛，居然更改了自己身份证信息，连名字都换了！比赛前，雷厉风行的官员们宣布了对这名运动员取消比赛资格等一系列重罚决定。当时，雇佣军市场发展还欠规范，有关规定也不严密。03法规出台后，没再出现如此极端的事件。

　　1997年秋天的八运会，上海泳军高潮迭起。一位叫欧阳鲲鹏的江西小伙子，当时也是上海军团的一名悍将。他是江西委托上海培养的选手，也就是所谓的“协议运动员”。他获得的金牌，则按照双方协议分享。但是，自从03年新的游戏规则诞生后，欧阳鲲鹏就不可能这样为两个东家效劳了，除非他的省籍在国务院认定的“西部地区”。

　　从十运会开始，只有西部地区可以和中东部地区进行一对一的协议计分。比如贵州的邹市明，如果他的籍贯是如欧阳鲲鹏一样的江西，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成为上海军团的“雇佣军”。而且邹市明一旦加盟了上海，浙江就算再有钱，也不能夺人所爱，因为一名选手只能与一个地方有协议。另外，假如邹市明在与上海协议计分之前，就已经获得过全国个人前八的成绩，也没有代表上海计分的资格了。

　　全运会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地方诸侯在排定座次时，都不把解放军代表队算在里面。其实，这也是新的人才交流规则起到了作用。按照兵役法，任何适龄青年都有义务服兵役，凭借这一优势，加上八一体工大队管理和训练上的优势，解放军代表队很容易将各地的好选手都吸引过去，地方怨声载道。

　　从八运会开始，最初的关于运动员注册的规定就注意到这个问题，规定只要取得过全国前八名的运动员，就失去了在全运会上代表解放军代表队比赛的资格。另外，地方选手一旦输送到解放军，虽然选手在解放军注册，但是到了全运会赛场，他们的成绩要两次计分，即：如果该运动员拿了金牌，则解放军和地方各计一金。

　　因此，八运会开始，每次全运会都有一明一暗两个奖牌榜。先是在解放军奖牌不分给地方的基础上计算一个榜单，这个奖牌榜并不对外宣布，但可以衡量八一体工大队的真实实力。另外对外公布的榜单，解放军的奖牌都是与地方分享的，这个榜单实际上上解放军代表队的实力已经失真，只是给地方诸侯比拼用的。

　　虽然雇佣军的界定来越科学和法制化。但是，人才交流的纷争仍然不断。最近几届全运会，“每次都有几十例转会纠纷。”王磊说。总局为了解决全运会选手的转会纷争，设定了一套协调程序。大致为：提出申诉的一方将材料上报体育总局有关部门，经过专家核实，对照03规则以及陆续出台的附带规定进行处理。

　　有趣的是王磊他们这次全运会明显轻松了许多，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接到过关于选手身份问题的投诉。

　　这是因为他们把工作做在了前面。现在选手转会和注册，必须在全运会两年前就完成。比如巴特尔，如果他不是两年前就已经转会到山东，那么这次就没有机会代表山东出战。而且所有转会，都要经过网上公示，杜绝暗箱操作。

　　当然，雇佣军团在不断发展，虽然制定了03版的游戏规则，但是一些附带条款，却在不断完善中。比如，为了防止经济发达地区毫无节制的挖墙角，曾经出台过一个规定，要求新的东家要支付原来选手的单位一笔补偿费。但是，全运会各地都非常重视，如果双方没沟通好，你再有钱，人家也不卖。后来，因为缺乏可操作性，这个补偿费的规则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