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辽宁的体育官员们肯定想象不到，5年后，是一个叫刘子歌的本溪女孩，在辽沪金牌大战中成为自己的“腹心之疾”，算上奥运金牌的双计分以及破世界纪录的奖励计分，她一人为上海拿下了5枚全运金牌。在目前的金牌榜上，辽宁仅以0.5枚之差列上海之后。“当年我们的教练怎么就没看上她呢？”这样的感叹与懊恼在辽宁代表团大本营此起彼伏。其实，辽宁省的教练不可能看到她，因为她根本不是辽宁省辖各市体校的学员，不在省队教练的视野之内。

　　去年8月在水立方，国家游泳队总教练张亚东提前一天，准确预报了女子200米蝶泳金牌将归中国队所有。不过赛后接受采访时，他的慌乱显而易见，因为“获奖感言”本为手中的王牌焦刘洋所撰，而夺金的却是不怎么被看好的刘子歌。在子歌飞扬着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同时，张亚东却开始暗中收拾行囊，奥运闭幕后泛舟西湖而去。这是一种古怪的逻辑，2007年墨尔本世锦赛上，中国队1银1铜创下16年来最差战绩，张亚东稳坐帅位；而2008奥运会金牌进账，他却不得不黯然下野。不过在业界，他的离去波澜不惊，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刘子歌的训练是与国家队高度分裂的。

　　准确地说，刘子歌是辽宁海舰游泳俱乐部的队员，她的教练是金炜。其2004年开始的注册单位上海市，最初具有挂靠性质，一方需要出成绩的人，一方需要进入体制内的身份，从而有资格参加各类比赛。金炜之于刘子歌，其身份更具有多重性，教练、老板、经纪人。作为教练，他亲历亲为悉心指导；作为老板，他年初曾自费带领刘子歌投入澳大利亚的丹尼斯门下训练两个月，此公是澳洲自由泳名将哈克特的教练，曾两次短期辅导中国的张琳；作为经纪人，他严格限制刘子歌的商业活动。虽然是国家队的一员，但在刘子歌的训练安排上，金炜保持着相当的独立性，国家队总教练基本不加干预。金炜所做的这一切，统统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在最重要的比赛中，拿出最好的成绩，赢得最多数额的奖金。

　　与金炜对“利润”的追求相比，大多数体制内的基层教练，在占据了一个小“山头”后，更倾心于官场这个牛顿力学式的引力中心。当年的张亚东，在奥运会后先是被任命为浙江体育技术学院副院长，继而晋身国家游泳队总教练，而引起的连锁反应之一，就是他的嫡传弟子，世界蛙后罗雪娟的英年早退。张亚东的前任赵戈，因带刘黎敏有功而至国家游泳队总教练，结果在位上虚度一个奥运周期后，回归地方从头干起。在游泳、田径这类从一而终的师徒制下，对教练的擢升，可能对其个人、对队员乃至国家事业，都是一种高级别的伤害。金炜没有像张亚东、赵戈那样，“徒荣师贵”般地冒升，在于其个体户的身份。而身份歧视，现在看来倒成了他的事业，尤其是刘子歌的大幸。

　　刘子歌的幸运还在于，她的身边有个强大的竞争对手，焦刘洋。两年来的四次重大赛事，08年奥运会、09年全国游泳锦标赛、罗马游泳世锦赛和十一运会，焦刘洋只在全国锦标赛中赢过刘子歌一次，她的出场表面上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映衬刘子歌的惊世。但焦刘洋制造的危险氛围，却让刘子歌不敢有丝毫懈怠。焦刘洋本已足够优秀，但一个更阔大的映像会覆盖住与之同构的另一个映像，亮瑜情结令人慨叹，而刘的军功章里，大概也有焦的一半。中国女子游泳史上，较长时间保持高水平的项目，恰恰都是双姝争艳，比如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女子50米、100米自由泳的杨文意和庄泳，女子100米和200米蝶泳的钱红和王晓红；而独苗的生命力都是脆弱的。

　　一个高吟先锋诗“歌”的女孩背后，站着一个先锋男人和另一个紧追不舍的女孩，只要这种格局不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打破，中国游泳还将写出更加灿烂更加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