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子星到左右膀--刘国梁孔令辉廿年兄弟情回放

　　新浪体育讯　拿奥运冠军，孔令辉晚了刘国梁四年；做教练，孔令辉晚了刘国梁四年。不论早晚，他们做的是同一样事情，奔赴的是同一个目标。

　　10月21日，星期六。

　　河北正定，中国女乒主教练施之皓和张怡宁的主管李隼，一脸严肃地看着弟子训练。未几，新加入到女一队教练组的孔令辉走到施之皓旁边，讨教几个技术问题。

　　目前，孔令辉手下没有具体的分管队员，但在亚运会后，这个情况已经改变。在此之前，他所能做的工作就是“配合主教练工作”。

　　同日，深圳龙岗

乒乓球训练基地，已经连日失眠的中国男乒主教练刘国梁，正在指挥弟子苦练。在他面前，有两大赛事：男乒世界杯和多哈亚运会；在他面前，有两块同样重要的男单金牌。他的压力很大。

　　两个月后，刘国梁、孔令辉同赴多哈亚运会。

　　两年后，刘国梁、孔令辉将同赴北京奥运会。

　　……

　　10月18日，星期三。

　　艳阳高照，孔令辉搭乘女乒大巴，从北京运动员公寓到河北正定，完成自己教练生涯的第一次出征。几丝风，把孔令辉额前用发胶打过的头发吹乱。他眯着眼睛，匆匆套上一件黑色长袖半宽松款的阿玛尼T恤，T恤前有针织的汽车图案。

　　这是他最钟爱的一件衣服。

　　在门外，六位女生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孔令辉花了五分钟时间洗漱，刮干净胡子。然后准备好箱子、文件、手机、一个随身的LV新款休闲皮包。还有一个没有枕头套的靠枕，白底绿字——这是必备的，因为孔令辉的肩和颈椎都不好。每次坐长途大巴，孔令辉都会选择好好睡一觉。

　　房门没有关，孔令辉叫了走道中的朋友一句。但由于乒乓队人人都忙着出征，谁也没听清楚他叫的什么。朋友走进他的房间，孔令辉顺手拿了一件黑色拉链外套，问道：“外面人多吗？(记者)多不多？”

　　“多，恐怕就是在等你了，别人会被冷落的。”

　　此前，孔令辉曾对熟悉的人讲过自己对记者的应对之道，无非三点：一、和队伍磨合好；二、配合好施指导(施之皓)，多向老教练学习；三、尽职尽责，一切听从队委会安排。

　　孔令辉让朋友帮忙从窗户看施之皓在不在，然后换上红黑相间的休闲球鞋，打算出门。这时，手机响了。

　　是下边六位女生打电话来了。孔令辉说，她们都是令辉星际网站的，有的是学生，有的工作了，去年聚餐过一次，有时候会发短信。

　　六位女生捧着

蛋糕和粉色香水百合，她们替孔令辉记得了这个日子： 1975年10月18日，孔令辉的生日。

　　孔令辉出来后，需要过两关才能接触她们。第一关是记者。孔令辉对记者说：“别把门口堵住了，施指导找我有事呢。”第二关就是施之皓。果然，接受完采访，施之皓就将孔令辉拉走了。显然，施之皓有很多话要对他讲。

　　大巴马上要发车了。孔令辉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跑到女粉丝面前，一边用手摸着头，一边看着地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帮忙回去给网站上的其他球迷也说一声吧，谢谢所有人。”

　　大巴开走了，六位二十多岁的粉丝喊道：“老大，我们永远支持你！”

　　……

　　10月17日，星期二。

　　体育总局附近一酒店，夜。刚刚走上国家女二队教练岗位的阎森，以儿子满月之名，摆了几桌酒席。到席的有蔡振华、施之皓、孔令辉、刘国正，还有大部分在京现役教练。这桌酒的另一个名头是孔令辉生日宴。

　　体育总局局长助理蔡振华喝了几杯酒，心情很好。

　　据参加酒宴的人介绍，那一天，蔡振华和孔令辉聊了很多。时而扶着肩膀，时而拍拍头——“打江山容易，保江山难。中国乒乓球的发展不是一两个人的力量能够决定的。我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很清楚，不管是教练也好，还是队员也好，都需要新人，新鲜的血液。男队的刘国梁和秦志戬走在了前面，现在女队又有了小辉和阎森，球队需要这样的世界冠军教练，需要他们丰富的大赛经验和实践经验。”

　　蔡振华还说：“我希望，不管是小辉也好，还是国梁也好，还要好好深入学习，去大学深造，很好地把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结合起来。2002年在上海，我们选择了刘国梁……如今，小辉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我同样相信他……”

　　孔令辉拒绝在公众面前举行退役仪式，前边的示范对象是刘国梁。孔令辉说：“当时国梁宣布退役时也没有仪式。我现在只是身份、角色的转变，还是乒乓球大家庭的成员，毕竟还没有离开乒乓球，而且作为教练员来说，可以延续我对乒乓球的这份感情。”

　　蔡振华则说：“小辉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有这么多球迷关注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打球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球迷。我也相信，即便做了教练，他的球迷还不会少。”

　　但这个酒会，刘国梁却是缺席者。

　　北京的酒杯满上之时，刘国梁正在千里之外的深圳龙岗基地，与领队黄飚，教练李晓东、吴敬平、肖战、秦志戬一起讨论训练计划和管理方法。几天之后，2006年男子世界杯比赛将在巴黎开拍。

　　大家的话题，落在马琳、波尔、王励勤、邱贻可四人身上。邱贻可虽然不是世界杯参赛人选，但2003年因为在巴黎

世乒赛上战胜波尔而一战成名，也因为喝酒晚归等违反队规的行为被下放二队半年。现在，这名问题少年终于重返一队。

　　刘国梁说：“马琳的发球还有一些问题，那天蔡指导也提到了，质量是不错的，但是套路显得有些少……波尔的反手必须该注意了，明天组织队员看技术录像的时候，争取让他们多说，让他们自己分析……王励勤的肩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但队医的放松、按摩还有物理治疗必须跟上。”

　　刘国梁压力很大。

　　2005年在比利时，德国人波尔连败马琳、王励勤、王皓三虎将，夺走了男单世界杯，让整个中国队憋了一口气。波尔让本来睡眠不错的刘国梁，开始失眠。

　　刘国梁这样评价新近上任的孔令辉——

　　“小辉是很有主见的人，之所以现在才走出这一步，肯定是之前没有下定决心。其实，大家都知道，去年，都有这个想法了。小辉只要想做的事情，一定会争取做得很好，这点我相信他，他执教女队，对我也是鞭策。

　　“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威胁论，别听有些人胡说，就是安排小辉到男队执教，我也欢迎。带好队伍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

　　10月15日，星期日。

　　上午10点，北京市崇文区体育馆路，体育总局训练局举重、乒乓球训练馆五楼。所有国家队教练员、运动员超过一百人出席。乒羽中心主任刘凤岩坐在一把红色的折叠椅上宣布了竞聘会议的结果：孔令辉执教女一队，阎森执教女二队。

　　约半小时后，会议结束，男队主教练刘国梁集合男一队，请孔令辉发表了简短的告别演说。当天，男一队开赴深圳集训，孔令辉在送别昔日队友时说：“我已经是女队的教练了，但作为老队员，我预祝男队经过艰苦的努力取得好成绩，2008年北京奥运的重担就交给你们了。”

　　这一别，孔令辉和刘国梁再度平行。一个主管教练，一个主教练，目前位置不同，但日后难说。在陆元盛离任前，乒羽中心曾主张 “五十岁的教练将不在一线任教”。1959年出生的施之皓在北京奥运会后将面临年龄坎，“奥运会后孔令辉接任中国女队主帅”的猜测也再度变得可信。

　　毫无疑问，孔令辉和阎森的上任，也宣布奥运会前最后一轮乒乓球教练员“大洗牌”完成。少壮派教练获得了宝贵的成长机会，占据了国家队的要位。

　　对于这次竞聘、孔令辉和刘国梁的新任务，蔡振华说——

　　“从总局的角度来说，希望实施由国家队集体领导下的队委会管理制度、教练制度、还有复合型的团队机构、框架。三年前，在上海，我们选择了刘国梁做男队主教练，其实动机是相同的。当时，我很担心中国乒乓球的发展，因为毕竟我本人的能力和思路是有限的。

　　“我在国家乒乓球队做了很多年总教练，工作的思路、理念、灵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的，甚至会出现这样一种局面，什么事情我想不到，我不讲，其他的同志不一定敢说，教练们的担子都很重。

　　“这种现象如果延续下去，我认为就要出大问题。所以，为了中国乒乓球运动的成绩和发展，一定要有新人出现，新的思想、新的理念出现。”

　　蔡振华说，刘国梁当主教练的三年，除了奥运会男单冠军没拿下，无论是2004年多哈、2006年不莱梅两届团体赛，还是2005年上海单项世乒赛，中国队的表现都是“有目共睹”。“但我想，刘国梁想要成为一个真正领军人物的路还很长。我希望刘国梁能够超越自我。我那个时候是要打败对手，而他则是要超越自我。我也很高兴孔令辉能通过竞聘走上教练岗位，‘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这样的世界冠军投身中国的乒乓球事业，我相信我们很多优秀运动员今后都能如此要求自己。”

　　孔令辉则说：“我的目标是想成为蔡指导那样的教练员，甚至要有所超越，但是想一步登天是肯定不行的。其实在男女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在男队我比较熟悉。如果是在女队，我要先熟悉队员的个性，打法，风格等等，难度相对大一点。”

　　孔令辉如此评价自己现在的职业：

　　“好的教练不光是在球场上指导，更重要的还有场外指导，一些人生的规划建议都是很关键的内容。是什么样的运动员就会打出什么样子的球，所以要让我们的队员做一个正直的人。”

　　从2006年到2008年，留给教练孔令辉的时间还有两年。乒羽中心主任刘凤岩说：“现阶段，他在教练岗位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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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2日，星期四。

　　无锡，蔡振华老家。全国锦标赛结束第二天，国家乒乓球队教练员述职、竞聘会议在此地的运河饭店召开。各省市队教练、大批元老级顾问及不少前世界冠军出席会议。

　　早晨9时，述职开始，每个与会者都拿到一份时间安排表。“4时50分，孔令辉发言”的字样赫然入目——其他人要么述职，要么竞聘，唯独孔令辉是发言，这在预示着什么。

　　准备充分的刘国梁用了超出计划两倍多的时间，声情并茂地念完自己两万字的发言稿，满意、收获之余，大家也意识到了时间问题。因此，此后的每个教练在发言时，都被增加了“时间提示”的环节。

　　4时10分，孔令辉出场，很多人都预感，或者说早就知道他要宣布退役了。

　　孔令辉走得很快，基本是脚上带风的那种，手里攥着几张发言稿，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有些尴尬。

　　台下很安静，孔令辉清了清嗓子说：“今天面对大家，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去年，也是10月，也是在无锡，我度过了自己30岁的生日。今年，还是10月，还是在无锡，我在这里向大家郑重宣布，我决定结束自己的运动员生涯，将向新的目标——教练生涯迈进。

　　“悉尼奥运会，我实现了个人大满贯之后，竞技状态出现了下滑的趋势，这不仅仅是因为2001年大阪世乒赛我在半决赛中丢了两分、单打决赛输给王励勤，更主要的是我的精力没有以前那么集中，多年的伤病不断困扰，训练中新技术难以掌握。

　　“可以说这几年我几乎一直都处在一种矛盾之中。虽然内心一再叮嘱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但现实中我面对的好像都是困难，困难，很困难。但是无论怎么艰难，我对乒乓球事业的执着始终没有也不会改变，于是我开始思考，我是不是应该改换一种方式去继续我的事业呢？说实话，我真舍不得放下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球拍，做出退役的决定是非常痛苦的……”

　　说到这里，孔令辉停住。然后，大家看到，他哭了。

　　一分钟后，坐在第一排的工作人员递过去一瓶水。孔令辉转过身喝了一口，回过身来尴尬地笑了笑，继续以硬咽的声音念稿——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这几天，这些年征战的情景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这两年我也为自己将来做教练进行了一些准备。今年以来，在运动员兼教练员期间，我协助主教练和其他主管教练工作，把自己积累的心得传授给年轻队员，遇到新的挑战的同时，我也在调整自己，努力向新的目标靠拢，从教练的角度进行了一些摸索和储备，我感到新的岗位能够给我带来快乐。

　　“本来我还曾经考虑坚持打到2008年，但是综合现实情况，这个愿望肯定难以实现。不过，作为教练员，我还可以继续为中国队备战2008年奥运会做出自己的贡献，我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延续和实现我的金牌梦想……”

　　孔令辉低着头走回座位。他的父亲、黑龙江队主教练孔祥智流下了眼泪，蔡振华以及不少教练也眼噙泪水。

　　一边的刘国梁表情严肃，盯着孔令辉看了许久，没有叹气，没有点头，而是用力地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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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6月12日，星期四。

　　这天，一张来自体育总局乒羽中心的任命书来到刘国梁面前，他正式成为国乒男队主教练。

　　三个月后，刘国梁第一次面对乒乓队全体成员发布执教宣言，他说了30分钟。这篇稿子他酝酿了两个月，写了快一周，他阐述了对未来的规划，并大胆提出了打造“马王”时代的新构想。面对雅典奥运会的考验，刘国梁希望进一步打造团队精神和发展新技术的口号。当然，新官上任的他，在面对媒体和圈内众多人士质疑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孔令辉，并任命孔令辉为男队队长，协助教练管理队员。

　　打球的刘国梁是在2001年大阪世乒赛不行了的。

　　那届世乒赛就像一道分水岭，结束了刘国梁甚至是刘孔两人的黄金时代。他们从1995年开始星光闪耀三届世乒赛的历程中止了，在40mm大球改革的冲击下，孔令辉丢掉了男单冠军，刘国梁没有进入四强，王励勤则逐渐扛起中国男队的大旗，获得了男单和男双两金。

　　但对于孔令辉和刘国梁而言，最为尴尬的，恐怕是在蔡振华执教的辉煌顶峰后期，昔日的阵前大将，居然在团体赛中表现不尽人意：刘国梁在男团半决赛、决赛中均未出场；夺得奥运单打冠军不满一年的孔令辉，在半决赛对阵韩国时丢掉两分。

　　刘国梁说：“那是我俩最难过的一段日子。由于大球、发球无遮挡相继推行，我们，尤其是我，在技术上陷入困境。人就是这样，很多荣誉都拿到的时候，容易放松，处在那个境地下，自己是很难看清楚的。

　　“从2001年起，蔡指导就找我谈过很多次，我自己也有这种想法，那就是转型当教练。对打球的人来说，从比赛到执教，其实是非常痛苦的抉择。

　　“也许是因为打法的问题，小辉当时的实力还比较强，加上男队新人没有完全成熟，队里还需要他，他自己也有实力，有信心再创辉煌，所以我在执教的路上先行了一步。而小辉，直到2004年奥运会之后，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雅典奥运会对他的打击挺大的。”

　　孔令辉说：“其实我们俩打球的成绩差不多。国梁的离开也不能说是急流勇退，是因为当时国际乒联提出的几项改革对他的打法影响比较大。我们两个人相比，他比我更喜欢打球。当初，看国梁当主教练时，我也想过很多，自己退役之后怎么办？也是当教练，也过这种日子？没想通，我还想继续搏一把，当时想至少参加完雅典奥运会再说吧。”

　　2002年7月。国乒还在备战釜山亚运会，准备比赛后正式结束自己国手生涯的刘国梁被任命为男队助理教练。当然，由于釜山亚运会的形势不容乐观，当时这一任命如泥牛入海。但对于刘国梁自己而言，那却是很难过的一段日子。“不适应，不舍得，不放心自己。”一向自信的刘国梁用了三个“不”来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

　　2003年4月，当了8个月教练的刘国梁，进入上海交通大学，学习人力资源管理专业。这一步棋，正是印证了蔡振华给弟子提出的要求：“实践经验必须结合高水平的理论修养”。这个专业，是蔡振华咨询了很多人，并和刘国梁讨论后选定的。刘国梁说：“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是希望所学的理论能够服务于教练工作。好的教练一定要有好的理论基础，而且要让别人信服。”

　　5月，一场“和平兵变”把刘国梁从幕后推到了前台。第47届巴黎世乒赛，中国男单失手，王励勤、孔令辉败于施拉格，对于中国乒乓球高层而言，雅典奥运会夺金的难度陡然加大，新举措的实施，新人的任命在所难免。不满一个月之后，刘国梁带领乒乓男队来到上海“东方绿洲”基地进行训练，随后，他就成为男队主教练。

　　在男队，孔令辉用自己的行动支持着当年的队友兼兄弟，“我知道国梁管理一个队伍的难度，所以作为朋友兼队员，我只有默默配合好他，不让他在管理中有难度，被别人抓住话柄。”

　　……

　　1987年底。

　　中国乒乓球队把当年的青少年集训营放在了江苏无锡。来自黑龙江哈尔滨的孔令辉第一次见到了来自八一队的刘国梁。

　　1989年，进入国青队的刘国梁被分到孔令辉一个宿舍，但因天天“大闹天宫“，刘国梁后被教练“驱逐出房”。

　　1991年，根据国家队的分配，他们两人和年长些的陈卫星被安排进同一宿舍，开始长达十年的“同居”生活。

　　1996年奥运会，刘国梁和孔令辉夺取男双金牌，双子星时代开始闪耀。

　　孔令辉现年31岁，刘国梁30岁。(王霁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