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风暴
封面故事:期待恢复的那一天--二次手术后的刘国正

http://sports.sina.com.cn 2006年10月08日14:21 《乒乓世界》杂志
封面故事:期待恢复的那一天--二次手术后的刘国正



  “期待恢复的那一天”,是刘国正博客的标题,每一个曾经走进过国正博客的人,都和他有着同样的愿望:期待他站起来,走起来,拿起球拍打起来!

  但是期待的日子是无比漫长的,一天当中的许多时候,国正就是一个人静静呆在病房里,看电视、上网、打电话,除了吃饭睡觉,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事了。

  训练局的大师傅每天都会按时给国正送过来三顿饭,饭菜的量可以喂饱三个人,再加上各种点心、水果、牛奶、酸奶,以及国正妈妈从家里煲的汤,大家恨不得把所有的营养都补到他那条腿上去。但从去年12月14号受伤到现在,国正的体重居然一直都没有变。那么寂寞的日子里,能够抵制住一切美食的诱惑,没有坚定的信念是万万办不到的。

  在刚刚得知这一期杂志要用他封面的时候,国正掩饰不住地高兴,上一次见他类似的笑容,还得追溯到他得知自己入选多哈世乒赛团体赛的名单。每一个打乒乓球的运动员,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大家都以上《乒乓世界》的封面为荣,刘国正坐在医院里都能登上这本专业杂志的封面,恐怕与他最近火爆的博客有直接关系,所以,我们就从他的博客说起吧!

  ——博客的故事——

  博客的故事缘于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傍晚,我和他用短信息约好在QQ上聊天,他问起我最近在忙些什么,我粘了自己的博客地址扔给他,甩了一句:“你自己看看吧!”将近半个小时他没跟我说话,然后就来了一句:“其实我也有博客。”“那你把地址发过来我看看!”

  于是,我就看到了一个魔兽主题风格的博客,上面发了五篇文章,其中还有一篇是“大家好,欢迎光临新浪BLOG!”。我问他,你为啥不写呀?他说,不太会写,怕写不好。

  于是我们约好,他自己写完先存到草稿箱里,我给他改,然后再发上去。如此而来,我顺势成了国正同学的博客老师。

  第一篇博客是7月26日写的,标题是“非常等待”,是他自己起的。打开草稿箱,见到的是一篇既没有分段,也没有断句的东西,中间夹杂着五六个错别字,我奋力改完后,他还挺诧异地问我:“为什么你改过的文章挺好看的,我自己写的看起来就跟一坨屎一样?”(这是百分之百的原话!)

  那个时候,国正对写博客没有概念,不知道该写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好像是第二篇还是第三篇的时候,我在草稿箱里看到一篇类似于大赛前誓师之类的东西,讽刺挖苦嘲笑一番之后打回重写!聪明的国正很快领悟到我的意思,迅速写了一篇“一天又一天”,内容是对小辉酒后驾驶的看法,摘几句来看看吧!

  小辉有错是要处罚,但我觉得毕竟都是人嘛,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报纸写的有的于夸张,没有亲眼所见就敢胡乱的添油加醋,这样会给小辉带来很大的压力,也会给乒乓队带来影响.现在正是备战08奥运的关键时期,大家总不希望我们比不过外国人吧?这样你也会感到失望的!

  其实大多数记者是比较好的,真正的为我们运动员着想,不过如果胡乱的编造事实就有点损坏了记者这个行业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

  这篇文章我所做的只是分了分段,改了三个错别字。从这篇文章开始,我的编辑工作做得越来越少,到最后连分段和改错别字都不需要了,因为他会在写完后自己检查一遍。很多人,包括乒乓圈里的人都看到了国正的博客,同时开始怀疑他是否在找人代笔,在这里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刘国正博客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自己写的!

  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打乒乓球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世界冠军!

  每一个初开博客的人,都会对自己文章的浏览量以及留言和评论非常感兴趣,国正也不例外!最初他的点击率只有一千多,第一篇文章推出来之后,每增加一百的点击率,他都会兴奋地给我发信息,随后兴奋点调整到了以千为单位,等点击率到了一万之后,他心理上的计数器也就自动换成了以万为单位,于是不满意了,跟我发牢骚:“这几天我这点击率怎么总不见上涨呢?”

  给国正留言和评论的,基本上没有不好的,我想这和中国乒乓球队长期以来在公众面前的正面形象有很大的关系。当然也会有令他不满意的评论。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抱怨:“今天有个人气死我了,说我写的东西像作文!”(前几篇是挺像作文的呀,当然现在好多了!)还没等我说什么,国正的粉丝团就已经开始抨击那个说他的人,这下心理平衡了,再打电话就是窃笑!

  可以说,从七月底开始到现在,博客给了国正很大的精神寄托,特别是在第二次手术后,等着拆钉子,不能做太多康复治疗的时候,每天就那么傻乎乎地呆着,对着一间小小病房的四面白墙,博客就成了他自己渲泄情绪以及与外界沟通的一个渠道。我个人觉得他写的最好的一篇是“我的世界杯”,记得那天我和梁慧敏刚刚看过他,眼看着要下雨,我们没坐多久就走了,他自己呆着打了盘足球游戏。那篇文章写得巨长,用的都是专业的足球术语,看完立即给他留了言:你退役以后若是当足球解说员,能把黄健翔PK下去!他听了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随口用时下流行的长沙话回了一句:那确实!

  现在,我已经不再充当国正的作文老师了,除了偶尔替他压缩几张照片,我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抢他的“沙发”!可惜现在关注国正博客的人太多了,经常是他这边刚给我发完信息:“我发了啊,快抢沙发!”等我登录上去,已经连“地板”都没有了!

  通过博客,国正也慢慢有了些变化。他第一次体会到,除了打乒乓球,还有另外一个窗口可以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并且还是通过他以前认为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写字!我想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成就感。有一次我、宋斐、梁慧敏跟他聊天,他听到关于代笔的传闻之后,忽然自己喊了句口号:以前大家都觉得运动员没有文化,我要从自己开始,让他们改变这样的看法!

  除了用“严重同意!”“严重支持!”这样的网络语言,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与超女何洁的一次访谈——

  9月初,马林、王励勤和张怡宁三个人给联通拍广告,拍摄地点在北京西三旗的一个摄影棚,那天我因为正好经过,就顺便去看了看他们三个人。当时记得最清楚的是马林突然问我:“刘国正现在跟何洁好着呢!”就是这句话,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原来网络可以如此夸张地以讹传讹!

  实际上那次采访只是《足球·劲体育》一个新设的栏目,将体育明星和娱乐明星搁到一起进行一次对话,利用这两种不同行业人的碰撞,迸出一些吸引读者的火花,之前看过他们做的名模李艾和游泳冠军吴鹏的采访,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约采访的记者是周圆,这几年与我们在一起跑乒乓球的记者,在保证国正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国正和她约定在他家小区的会所里进行了这次采访,那一天,国正穿起了好几个月都没有穿过的长裤。

  为了不让他走太多的路,我充当了一个司机的角色,从国正家楼下的电梯运到会所的电梯,整个车程就没有出他们家的停车场,那天周圆和国正都把我称之为“大妈”!

  何洁不懂体育,当然也根本不认识刘国正是谁,虽然事先做了些功课,到场还是问了许多非常弱的问题。记得当时何洁问了国正一句:“你看超女吗?”国正笑着答了一句:“我在国家队的室友叫詹健,我们宿舍里只有一台电视机,和一个宽带的接口,去年超女的时候他天天追着看,我是边打着游戏顺带看了些。”人家就礼貌性地那么一问,老实的国正回答得那么详细!

  “那你喜欢超女的谁?”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你这么问,我当然不好意思说别的,只能说喜欢你啦!”大家都笑。

  两个人的对话基本上是何洁提问,国正回答。何超女理所当然地提出了那个经典问题:“为什么他们说嫁人就嫁刘国正啊?”抛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我们满屋子的人还得跟何姑娘解释个么叫团体赛,什么叫赛点,当时那场比赛缘何重要……

  大约半个小时后,《劲体育》的摄影师徐杰拍了些照片,大家就四散了。当天何洁把国正的博客地址链接在她的博客上,第二天国正发了几张被采访的照片,正当他还在抱怨自己长胖了拍出来照片不好看的时候,一件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当天国正博客的浏览量就从十几万涨到二十几万,单那篇文章的点击量就有14万之多,大批量的“盒饭”和“反盒饭”疯狂留言,我们都看傻了!天哪,这就是娱乐圈!这就是超女!

  有时候人生的特殊经历会给自己留下一些特别的经验,比如这件事,国正以为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访谈,和他从前接受过的很多次访谈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提的问题也就那么几个,但是由于坐在对面的是超女何洁,一切都充满了疯狂的色彩。那篇文章的留言里,有一堆“盒饭”捧着何洁继而捧国正的,有非“盒饭”骂人的,还有些回贴的措辞真是不堪入目!那几天我跟国正的电话交流基本都是关于留言的,他在医院里用无线网卡上网很慢,便叫我在家里用宽带上网狂删那些不堪的贴子,直到最后,我们都麻木了……

  “怪不得何洁那天问我这么一个问题:如果别人误解了你,骂你,你会怎么办?我还在想,没有人骂我呀!”国正这会儿意识到娱乐圈和体育圈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

  中国乒乓球队一直是一支旗帜性的队伍,不仅因为他们的成绩,还因为他们那种不屈不挠的拼搏精神!正因为如此,他们只管专心致志地打球、心无旁骛地为国争光,其他所有和社会有关的事情都会有人替他们打理。而每一个和乒乓队打交道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保护着他们,尽管不让他们受到社会上惊涛骇浪的冲击,这样下来,很多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纸上谈兵。类似国正这样的,以前肯定对娱乐圈的事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没想到亲身经历那么一小下子,竟然也会有些受不了!

  最后只能自我安慰一下,也算是增添了点儿社会经验吧!

  ——刘国梁对他的感情——

  天坛东门,中国体育报业总社大院门口的咸亨酒店,刘国梁中午训练完了叫国正从体育医院遛达出来一起吃个饭,当然,聊天肯定比吃饭更重要。

  很多年前,我一直以为刘国梁和刘国正是一对亲兄弟,包括现在很多球迷都这样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也像一对兄弟。上海世乒赛,当刘国正把对中国队威胁最大的波尔打傻了之后,潇洒地扔掉了手上的拍子(国正博客的照片就是那个时刻,细心的球迷一定会发现国正身后波尔落寞的身影),当时被裁判罚出场外的刘国梁冲到场地里拥抱国正,这个经典的镜头、经典的表情被永远定格在那一秒!那一刻,谁能说他们不是亲兄弟呢?

  时间是台永动机,日子悄悄从2005走到2006,国正吃饭一人要占两条凳子,一条用来坐,一条用来搭那条受了伤的右腿。国梁坐在旁边,开始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

  从手术后的情况问到恢复,从生理问到心理,从前的同门师兄弟、现在的主教练刘国梁在前半个小时一直充当着聆听者的角色,基本了解了情况之后,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成为了一个教育者。

  ——关于未来——

  记得好像是我跟梁慧敏去看他的时候,在体育医院的病房里,聊着聊着我忽然问了他一个长久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是愿意要这两场流传很久的经典战役呢?还是选择当一次单项的世界冠军呢?当然,这个选择不包括奥运会。”国正听了这个问题之后一直在想,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国正在这两场经典战役中获得的知名度要远远高于他获得一个单项的世界冠军,他在队里的地位也因为这两场比赛提高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广告以及各种代言活动也让他渐渐成了一个小富翁,这样的经历并不是想遇到就能够遇到的!但是作为一个乒乓球运动员,单项世界冠军永远是他追逐的头号梦想,国正做完第一次手术的时候,我们私底下聊天,还把目标定在了明年世乒赛单项比赛,还在鼓励他只要加倍地努力,也许可以圆自己那个单项世界冠军的梦!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短期的目标都在第二次手术开始之前终止了,虽然谁都不说,大家都知道,再结实的膝盖,被接连打断两次,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期内恢复,就算完全恢复了,这个过程至少也需要一年。而一年后,国正能否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并且能否适应这一年多来乒乓球的迅猛发展,谁又能预测得到呢?

  我愿意相信,国正一定是个非一般的强人,他能够如期回到球台前,拿起拍子,继续他的梦想!可我也暗自担心,就算他回去了,怕是赶不上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而2008年以后,在八个萝卜一个坑的中国乒乓球队里,国正还有机会去圆那个冠军梦吗?

  对于我问过的那个问题,国正第二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一直在想,也一直没想明白,如果一切重来,如果可以选择,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是这么回答国正的:世界冠军的道路是可以复制的,两年一届的世界锦标赛,四年一次的奥运会,总会有个人把男单冠军奖杯捧在怀里,笑容很灿烂!可是,没有人可以重复你的道路,“嫁人就嫁刘国正”、“抗韩英雄刘国正”这样的评价只适用于你一个人!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想想还有那些为了培养你们这些站在金字塔尖的队员,一辈子默默无闻的陪练们,你就甘心了吧!

  国正想了很久,自己总结出这样一句话:可能我的命运就是要走一条跟别人不一样的路,经历过那样的比赛,又受到这样的伤,所以我以后也继续走跟别人不一样的路吧!

  鉴于刘国正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以及求胜的欲望,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一定能够拥有一份与别人不一样的成功!

  ——一些零碎的事——

  ——从不来梅世乒赛回来之后,男队重新调整的主力队员名单,兼任教练员的孔令辉退出了一线主力的行列,刘国梁最终定下了六名主力队员。当张超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国正的时候,他自己怎么数也数不够六个:“王励勤、马林、王皓、陈(王+己)、马龙,还有一个是谁呢?”这就像大家小时候都学过的那个小猪数数的故事,他忘了自己!

  ——第一次手术后,我跟国正说:“你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学英语吧!”“我想啊,但是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等到第二次手术之后,他的心明显沉了下来,并且还问我:“你给我推荐一些书看吧,我现在特别喜欢学习!”对于两次手术后的不同,他自己有所总结:第一次手术后很浮躁也很急躁,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看各种碟,当时市面上几乎没有他没看过的电视剧和电影!第二次手术后他开始看书,开始写博客,开始静下心来冷静地思考自己的未来。

  对于国正的这两次手术,我一直都在想着那句经典的古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这段完全可以静下心来的时间,国正至少从心态上不会成熟得那么快!每个运动员都面临着从高潮到低谷如何转型的问题,乒乓圈里也只有一个刘国梁可以把转型期度过的那么顺畅!别的运动员从来不能够拥有像国正这么大段的空白时间,用来仔细分析过去、计划未来,如果,如果将全部的人生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国正受伤的这一年,也未必是件坏事。

  ——这件事是国正自己说的:“蔡指导对我真是太好了,他到体操队视察工作的时候,看到时他们练弹跳力的那张蹦床,还在跟人家说,这个东西国正恢复的时候用的着!”

  ——从去年12月14日开始,国正已经四次踏进北医三院的手术室,前一阵拆完固定在膝盖位置的钉子之后,他不仅不觉得疼,甚至还很享受,可见一个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有强!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居然还问我:“哎,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变态了呀?”我恶狠狠地回答说:“是!”

  ——有一天我们在聊他的伤病,忽然想起那句:上帝关上了一道门,一定会为你留扇窗。从此,这句话被国正奉为至理名言。

  记者手记

  夏娃姐姐忽然让我写一篇国正的封面人物,惶恐了许久。用几千字去记录一个人,去描述他目前的状态,我觉得自己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虽然我可以毫不夸耀地说,除了医生和国正的妈妈,我一定是去探望他最多的人。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写国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仅因为他是球迷心目中的英雄、偶像,还因为他这段时间痛苦的疗伤经历,更重要的是经历过如此多风雨的他,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颓废、那么伤感,每每到医院里和他聊天,他的阳光甚至还会驱走我们心里的阴霾!这样的一个人,该用什么样的文字去写他呢?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和他在一起讨论过,然后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一定不能把他写的惨兮兮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刘国正现在就是一个阳光少年!对于伤情,他也有正确的认识,第二次手术,骨头长的肯定没有那么快,反正都这样了,不如让骨头慢慢地长的特别好,不要再因为一时的着急造成更大的伤害!

  因此,就请大家和我一样,把期待他恢复的心情放慢一些,让我们缓缓地和国正一起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乒乓世界》特约记者 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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