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难兄难弟到教练队长--孔令辉刘国梁18年兄弟情

　　1987年年底，中国乒乓球队把当年的青少年集训营放在了无锡。来自黑龙江哈尔滨的孔令辉第一次见到了来自八一队的刘国梁。孔令辉年长一岁，所以他当然地认为刘国梁是个小不点。

　　当时的八一队整体实力很能体现军旅作风，那就是硬气。和刘国梁一起调来参加集训的还有三位稍年长的大队员。但在初出茅庐充满东北男子汉血性的孔令辉眼中，小犊子连

东北虎都不怕，还怕他们不成？同样的，打小顽劣一肚子坏水的刘国梁，也绝不会把这些“哥哥”放在心上，就是玩他也要耍得痛快。

　　最终大循环赛的集训结果是：性格耿直的孔令辉得了个鸭蛋，刘国梁只赢了一场，对手是轻敌的孔令辉。原本两人应是结下梁子，从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小哥俩不，他们干脆当起了难兄难弟。反正是最差了，不管谁不服谁，反正成绩都是倒数第一、第二，再比不是更丢人？就结个伴一起向上冲吧。

　　1988年6月，被狠狠打击了一把的孔令辉凭借自身的努力顺利进入国家青年队。而充满灵性的刘国梁却因种种原因直到1989年才报到。小哥俩居然被分配住一个房间，这回可热闹了，他们和另外两位队员天天在房间上演大闹天宫，直到教练忍无可忍驱逐“馊点子王”刘国梁出境，换来一名大队员，才总算平息了风波。然而，兄弟的室友情这就可算是开头了。

　　1991年，根据国家队的分配，他们两人和年长些的陈卫星被安排进了同一间宿舍。长达十年的“

　　提起1996年奥运会后的“分居”，每次和刘国梁的哥哥刘国栋谈起，他就直摇头。“你说怪不怪，以前国梁和小辉住一屋，虽然国梁邋遢些，但两人都认为过得不错。可是随着两人逐渐长大，特别是奥运会后，教练组考虑到两人的行李越来越多，就特意将两人分成两屋，分别和一名小队员住。可自打两人分开住，成绩就没好过。整整一年，愣是两人一个冠军也没拿过。两人都想不通了，就跑去跟教练商量，是否可以再搬到一屋住。教练原本是为了照顾他们，那时自然也就爽快地答应。结果，两人的成绩立马见长，世界冠军也手到擒来。”

　　这不能不说是种缘分，所以很自然的两家人也结为知己。1995年起，只要孩子们春节在北京集训，两家人就都赶到当时的天元俱乐部好好聚一聚，聊聊家常。那一年，孔令辉在第43届世乒赛男单决赛中赢了刘国梁，两家人就一起为孔令辉庆祝。而这样的春节习俗也就保留了下来。

　　世界冠军的顶级PK

　　刘国梁和孔令辉这对双子星，不说后无来者，起码是前无古人的。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能坦然面对手足相残的PK，甚至还携手蝉联奥运会男双桂冠，直达大满贯的圆满。两人既是独立又是合作，然而绝不留遗憾。

　　提到两人的世界冠军PK之路，还要回到1987年的那个集训营。两位输得毫无脸面的孩子，面对失败惺惺相惜，竟已立下了世界冠军的誓言，一定要让大家瞧瞧。虽然，那时他们根本还不懂世界冠军是要打赢世界的。两位恩师的出现，让他们真正踏上了PK之路。他们就是尹霄和蔡振华。

　　如果没有尹霄的坚持，作为队中唯一被强制要求以直板存活的刘国梁可能早就偷偷改了板。那么他也不会在1992年凭借直板横打拿下生猛的瓦尔德内尔，一战成名。如果没有尹霄的怒斥，作为第一次出国去朝鲜就输得一败涂地的两人还不明白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那么他们也不懂珍惜世界冠军的来之不易。

　　提起当年，刘国梁曾深情地回忆：“我和孔令辉第一次出国到朝鲜比赛，我们俩打得都不太好。晚上聚餐时，尹指导多喝了点酒，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把我和孔令辉狠狠地训了一通，说经过那么多艰苦的努力我们总算有了起色，可是我们俩却不求上进，比赛打得不好也不着急，让他这个作教练的感到心寒。那时尹指导的儿子出生不久，他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妻儿，将全部精力用来培养我们。看到尹指导因为我们不争气而难过得喝酒，又听了他的肺腑之言，我和孔令辉被深深感动了，流下了自责的眼泪。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他发脾气最大的一次，这次经历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我和孔令辉再也没有让他那么着急上火过。”

　　另一位把他们送上PK台的恩师就是蔡振华，当然与尹霄的全力培育“送”上前线相比，这位1991年中国男乒兵败日本千叶后，带着意大利教父意味而来的教练，更像是把他们“逼”上了PK台。

　　刚进入国家一队的两人，应该说是在见蔡振华后才从真正意义上结束了混世魔王的好日子。少帅蔡振华走马上任伊始的一次基本功训练课上，鬼精灵刘国梁怂恿孔令辉向教练“谎报军情”说板数已经够了，想帮哥们儿偷懒。谁知火眼金睛的蔡振华二话不说手指一挥，两人双双降到二队去了。这一罚对刘国梁和孔令辉来说，震动极大，历经千辛万苦两人挤进了一队，没几天又给“下放”回二队。那时候两人可是玩了命地使劲训练啊，就怕这恶劣影响毁了前途。存心考验两人的蔡振华终于在一周后收回成命。不过，刘国梁再也不敢在蔡振华面前随便造次，老老实实地练起了他的球。

　　经历这一系列的调教后，两人终于在1995前站上了世界冠军的PK台。这一站就是五年，而且更是真打了五年。

　　1995年属于孔令辉，他在世乒赛男单决赛赢了刘国梁，又拿下了当年的世界杯，朝夕间距离大满贯仅余一步之遥。而刘国梁也在一场球后，成了什么也不是的亚军。从世乒赛的领奖台走下，两人坐在了尿检的休息室内。年轻气盛的孔令辉并没有在获胜后激动地庆祝胜利，相反他友好地与刘国梁握手。“竞争真的好残酷。”孔令辉低叹。“是啊，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刘国梁扬了扬嘴角。谁也舍不得谁失败、难过。晚上，原本一起为夺冠而庆贺的队友，都被两人赶出了屋子。因为那样的时候，惟有抱头痛哭才能宣泄彼此心中的感慨。

　　很快第二场PK开始了。1996年是属于刘国梁的，他和孔令辉赢了奥运男双，又拿下奥运男单，还获得世界杯的冠军。离大满贯只剩世乒赛了。于是赛前与丁松经历人选之争，最不被看好的男三号刘国梁成了聚光灯的焦点，而孔令辉成了失意的旁观者。从那以后，PK的舞台不断转换，故事也不断上演，1999年刘国梁终于成就了世乒赛，2000年，孔令辉也如愿捧得奥运会男单桂冠。两人同样成功，却也同样不提冠军，他们只说兄弟。

　　回想起1996年奥运会的PK，刘国梁的哥哥说：“国梁赢了小辉拿了男单冠军，我还真担心他们有过节。不过幸好，小辉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和国梁的关系还是那么好。这说明，他们是真的亲密无间。等小辉在2000年奥运会夺得男单金牌时，我比他俩更开心。”

　　也正是这份彼此间坦荡的体量，让使兄弟之情更为醇香长久。如果细心观察，很容易出现这哥俩在拿完世界冠军后，反而变得极其谦逊。这也是他们为彼此的默默付出。“小辉这个人真的很为我着想，1995年他红1996年我好，但我们无论是面对媒体、活动还是荣誉，都会先想着对方。比赛时处在暗处是优势，但生活中暗处的人更敏感更需要理解和关怀。每逢大赛不论我们彼此间的输赢，想得只是多给对方一分鼓励。”刘国梁说是小辉首先打动了他。

　　可这些在孔令辉口中，却另有一番体味。“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对我？他与我心直口快的性格不同，有些时候许多事自己背。比如说45届世乒赛前他遇到的兴奋剂事件，当时除了蔡指导和上面的局长知道外，刘国梁愣是没告诉我和尹指导。45届团体赛决赛对瑞典，我一上来就丢了一分，这才没帮他撑住局面，让他多打了第五场，他会丢两分与我不争气也有关系。事后知道那场风波，我更是自责。”

　　问他们关系这么好，难道就在场上没让过一场球？刘国梁很肯定地说：“这个我们绝对过硬，只要是我俩碰上的，肯定真干。但是场下我们也有协定看淡成败。比如公开赛或是商业赛，我们原因商量遇上成败不论，两人的奖金平分，后来，觉得这实在不激励人，就改成胜者得六败者得四。不过事实上，那时他老治我，从钱上讲还是多让着我。”

　　能体现他们这份难得平常心的，其实还有一件两人从未互相提及过的事。那就是俱乐部工资这个现在中国乒乓球队球员最敏感的话题。1996年起，中国的乒乓正式步入职业化。按水平孔令辉和刘国梁理所当然拿得最高，但两人随着PK成绩的转换就有人喜欢拿他们的身价做文章。说今天谁比谁好，应该多拿些，明天谁比谁好，又要如何。两人没签约，就会有人向他们通报对方的身价，可是两人从不理会。几年职业联赛，他们的工资就是一模一样。打球，做人是第一位的，钱，他们谁也不当较真。

　　请各珍重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当初在无锡结识的两人，很可能在今年

　　2004年，兄弟情遭到十七年来，最大的考验，那就是奥运会选拔。28岁的孔令辉在二月先被判了“死缓”，随后又在4月9日的生死大战中，战胜了闫森和王励勤，死里逃生第三次参加奥运会。名单公布前流言纷飞，网上甚至有人说孔令辉很有可能再获一枚金牌，那时就比刘国梁多一枚，刘国梁肯定不支持他。对此两人极不以为然，刘国梁的评价是：莫名其妙。孔令辉则说：“什么吉尼斯纪录呀，都是人创造的，也必然会被人打破。纪录放在那里是激励人的，又不是仅仅给人看的。如果我落选更不能怪国梁，我明白，除了我最心痛的肯定是国梁。当年他放下球拍，执起帅印，看似风光无限。可事实上，他不知有多艰辛，看到我能继续下去，他始终站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我们哥俩如今虽不能同台竞技，但只要有机会他都喜欢和我打上几局，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有时比当年共同奋斗更激励人心。”

　　孔令辉的志向是成为中国乒坛的瓦尔德内尔。在2004年8月19日，历史就这样巧合地让28岁的他和39岁的老瓦在双打首轮中相遇了。一边是有着5届奥运会征战经历的老对手瓦尔德内尔和佩尔森，一边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新搭档王皓，背后坐着的还是前两届奥运会指点自己的蔡指导，相邻球台上兄弟刘国梁正在指挥马琳和陈王已。可是1比4，记分牌永远定格在那个数字。孔令辉的最后一板，结束他人生最后一次奥运会的开幕登场和闭幕谢场。当时他对刘国梁投去了谦疚目光，在兄弟最需要自己撑一把的时候，他又掉链子了。

　　刘国梁走出赛场，也沉默了，许久他说：“我很清楚，这对小辉来说，绝对是个很大的打击。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只是真的希望他能再一次振作起来，别想得太多。这很难，我知道。不过，我相信如果他打好这届奥运会，未必会有下届；打砸了，也未必没有下一届。他应该相信自己。”

　　下一届？北京2008的夏天？他们都很想，可是现在他们也明白这真的不可能。这种心境依如他们对待爱车，刘国梁觉得跑车的瘾过了，该换辆宽敞些的才实用。但牌照还得是LGL001。孔令辉的车停在训练局，好久不开了。买来至今他还是没给车决定归属，挂着公安局的临时车牌，先开着。

　　“看这届全运会吧，我状态再好也没为省队拿过单打前三，这次看情况，如果好就再坚持一下，否则……”孔令辉还是不愿把离别说出口。刘国梁且这样讲：“小辉走到现在，考虑以后的事是必然的。站在兄弟的立场，我了解他如果很有希望打08或是有希望打，他都不会放弃的。但不管他在什么时候离开、做什么，我都希望他能像打球一样出色成为焦点，到时一定要和他好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