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赵震(微博) 卡氏烂尾工程无关卡马乔本人，也无关国足在世预赛上的表现，因为这一切在卡马乔来中国之前就已注定。四个为什么的背后，是足协和出资方在双方合作过程中责权利的模糊不清，一方急功近利挟势而为主导一切，一方抵抗挣扎妥协直至不作为。目标2018？只不过是一个无法实施的伪命题。利益相关者都得到了各自所需，只有中国足球成了唯一的牺牲品。一个个案已经暴露问题，不解决未来无从谈起。

　　为什么是卡马乔？

　　几乎与万达决定入主中国足球的同时，一场声势浩大的选帅运动就开始了，那段时间关于主帅人选的新闻满天飞。但在7月中旬，足协内部的一次选帅小组会议上就已经基本锁定了卡马乔。但为什么一定是卡马乔而不是更大牌的世界级名帅呢？

　　在卡马乔这个人选出台之后，围绕着谁决定了人选的问题上，万达集团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宣布，主帅是足协定的，他们只是负责出钱。从字面上来讲，这样的说法是没有错的，但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文字游戏。

　　卡马乔作为主帅候选人是由万达集团推荐给足协的，而更早一些，在今年亚洲杯结束之后的二月份，卡马乔的名字就已经出现在了万达集团相关工作人员的办公桌上。最为重要的是，大家不会忘记万达当初关于选帅的那个所谓的世界名帅标准，“不能超过60岁，必须执教过欧美的国家队。”甚至在非公开场合，万达集团的主要负责人还表达了对西班牙足球的喜爱，毕竟他们的国家队是新鲜出炉的世界冠军和欧洲冠军。熟悉招标过程的人们都会清楚，有时候你的标书能够中标不在于你的开价有多低，而在于你的条件有多接近于召标方的标的。当然也可以是另一个过程，即召标方直接把他们的标的调整到你的标书条件上去。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再由谁来做决定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设定选帅条件的一方。

　　正是在万达的这一条件下，非常想来中国执教的阿拉贡内斯被第一轮淘汰。整个的选帅过程当中也并不是没有接近万达条件的人出现，但总是在最关键时刻因为种种原因流产。比如说里杰卡尔德，在他经纪人接近于来北京的最后一刻取消了航班，官方说法是因为北京雷雨。还有斯科拉里，虽然超过了年龄限3岁，但他毕竟是世界冠军队主教练，足协在前往西班牙前突然取消了巴西之行。最后是巴斯滕，他与他的经纪人专程从荷兰飞到了西班牙，他本人的执教愿望非常强烈，他与于洪臣之间的商谈也非常顺利，甚至他的薪水也与卡马乔差不多，当时中国足协非常希望能够敲定巴斯滕。但在于洪臣回国之后，突然接到了来自巴斯滕经纪人的一封电邮，宣布退出中国国家队主教练的应聘，在最后一个竞争者莫名退出之后，卡马乔成为了“ONLYONE”，几天之后，他抵达北京与中国足协正式签约。

　　一个后续的事件是，在多哈亲手淘汰了中国队的济科告诉记者，3个多月前，有人问他是否有兴趣来中国执教，他表达了肯定的意见，但之后再无下文，再之后他接到了伊拉克足协的邀请。

　　我们不知道的是，还有多少人有着像济科同样的遭遇。

　　为什么合同这么优厚？

　　输给伊拉克之后，仍然有媒体在问于洪臣：“卡马乔会下课吗？”于洪臣的回答是：“我们之间还有三年的合同，当然要继续执行。”这是一个相当无奈的回答，因为当初中国足协与卡马乔之间签订的几乎是足球世界里“罕见”的优厚合同，除了支付薪水之外，中国足协几乎对卡马乔没有限制。不是中国足协不想限制，而是当时的形势根本无法限制。

　　在于洪臣前往西班牙之前的情况是，中国足协得到的指示是，必须保证万达集团与足协的合作正式启动，而万达集团提出的启动条件之一就是，20强赛之前国家队必须聘请高水平的洋帅。这样连环套式的要求几乎已经决定了于洪臣的西班牙之行必须要与对方签约，更为可怕的是，卡马乔的经纪团队似乎从谈判的一开始就知道了中国足协的尴尬处境。这就像是一场赌博，对方对你的底牌一清二楚，胜负已经决定。

　　在谈判过程当中，于洪臣也试图在合同当中加入一些对成绩的限制条款。他提出了，中国足协可以不要求卡马乔的成绩，但如果卡马乔在20强赛当中的成绩实在不理想，中国足协有权利选择提前中止合同。但是这样的条款被卡马乔的律师断然拒绝，并提出如果不取消的话，就拒绝在合同上签字。最后签字的合约里中国足协可以解约的条件只剩下了，如果卡马乔违反了中国的法律、法规，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形同虚设……

　　同样中国足协还不得不为对方一些有些无理的要求低头。在谈妥了卡马乔合同的薪水之后，对方的律师竟然提出了要由中国足协支付60万欧元的佣金，按照世界足坛的要求，对方律师的佣金是应该从卡马乔的薪水当中支付的。中国足协一开始对于这一要求表示拒绝，但对方再次表示如果不能支付这笔佣金，谈判将中止，卡马乔不会选择来中国执教。于是中国足协只能再次屈服，同意支付这笔佣金。之前高洪波的中方教练组在涨薪之后全体的薪水也不过200万元人民币，这笔佣金就足够支付这个中方教练组三年的薪水。

　　后来引起话题不断的房租问题也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当时在合同里确实规定了由中国足协支付房租，但谁也没有规定到具体的数字是多少。而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中国足协对这方面提出具体的要求，否则等待他们的又会是对方退出谈判的要求。

　　这样的谈判过程很难想像是在一个拥有强大资金背景的中国足协和一个已经赋闲在家的教练练之间发生的。卡马乔团队最终拿到的合同非常优厚，整个团队460万欧元的年薪，他个人280万欧元的年薪，需要指出的上述的数字都是税后。这个数字基本上相当于卡马乔本人在欧洲执教的薪水3倍还多。

　　需要指出的是，卡马乔有一个非常出色的律师，精通谈判的技巧。但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律师有一个出色的中方合作团队。这个中方合作团队是国内一流的经纪公司，在圈内人脉雄厚，而且深谙此次中国足协和万达选帅的内情，正是这样的一个优秀团队帮助卡马乔拿到了执教生涯最丰厚的一份合同。万达集团的董事长王健林曾经说过：“我们最后拿的钱比预算多了一点。”其实他谦虚了，按照之前万达4000万人民币的预算，王健林多拿的钱不是一点，而是多出来差不多3000万。

　　但这样的一笔巨款花得是否清清楚楚，是否物有所值，没有人能够说得明白。

　　为什么要仓促换帅？

　　在换帅的问题上，足协是完全的消极被动一方，在万达介入之前，于洪臣和韦迪每次都表示只是为高洪波请一个洋顾问。

　　而回到两个月前，在是否换帅的争论里，有两个问题，一是要不要换掉高洪波？二是要不要在这个时刻换到高洪波？

　　最早的换帅声音出现在亚洲杯之后，但其时万达集团并没有正式介入中国足球。但即使以万达与中国足协正式签约开始算起，如果换帅工作顺利，卡马乔仍然可以拥有近两个月的适应时间，期间可以有三次集训、两场资格赛加一场热身赛的准备时间，虽然仍然显得比较仓促，但最近的效果肯定要比现在强得多。

　　一个细节是，在万达签约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选帅工作一度进入短暂的停顿期，其间甚至有让高洪波先带队打完20强赛的说法。但一切在7月底20强赛抽签的那一刻发生了改变，当中国队抽到了上上签之后，选帅工作开始被要求加速，因为事起仓促，为完成选帅任务，中国足协外事部的工作人员甚至先推掉了已经定好的其他外事活动。在抽签结束后的一周，卡马乔就到位了。

　　在事后，一位圈内人士曾经这样评价：“正是这支上上签，终结了高洪波的国家队主帅位置。”因为中国队在亚洲杯的表现并不稳定，更因为20强赛的签位未定，无论是万达集团还是卡马乔的中方团队都对20强赛的前景感到未知，毕竟如果接手之后无法冲进10强赛，对卡马乔今后在中国的执教会带来巨大的障碍，万达集团也将背负上巨大的压力。如果中国队的签位不佳，由高洪波先带队打20强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一旦成绩不好，卡马乔可以随时上位。

　　但在抽到与约旦、伊拉克、新加坡同组的上上签之后，各方都意识到了这是一次巨大的机遇。当时甚至有媒体人士开玩笑说由自己带队当主帅都能率队冲进10强赛，除掉玩笑的成分，可以想见类似的判断也会影响到最终决策的人士。既然由谁带队都能打进10强赛，为什么这份大礼要送给高洪波？由卡马乔亲自带队，更能显示出世界名帅的能力与水平，更能显示出万达的手笔。

　　于是在匆忙之中，卡马乔接手了国家队。于是我们看到了卡马乔出现了所有外教刚执教中国时都会遇到的困难、都会犯的错误。四场比赛世界杯预选赛，卡马乔选择了四个完全不同的阵容，高洪波时代的主力被尽数清洗，战术被完全改变。直到输给伊拉克被淘汰之时，卡马乔还在寻找适合自己球队的打法。也没法去批评他的能力，因为他拥有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完成改造。

　　我们抽到了最好的分组，我们受到了裁判的关照，但我们却无法拿到想要的胜利。老祖宗几千年之间对这个情况就有了最好的注解：“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在7月30日那天当我们欢呼一支上上签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是一支把中国队送向不归路的死签。为什么中国足协不作为？客场再次输给伊拉克之后，率队的于洪臣再次表示：“没出线，责任由中国足协来负。”这也是他第二次在公开场合进行类似的表态，上一次是在深圳，中国队主场输给伊拉克之时。

　　在换帅事件上消极抵抗的中国足协，一反常态，敢于高调承担责任，这不能不说缘于他们的旁观者心态有关，足协当然清楚自己并非事实上的责任人。

　　足协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

　　与以往历次的失利不同，中国足协在此次失利过程当中的责任显得有些模糊，表面上看他们该做的都做到了。主场挑选得不错、抽签抽得不错、裁判工作做得不错、球队的后勤保障不错，一个协会能够为国家队做的一切，中国足球几乎都做到最好了。

　　在整个换帅的过程里，中国足协主要领导人释放出来的消息一直在表明，换帅的决定是上层做出来的，换帅的过程是万达操作的，中国足协更多地是处在一个被动的地位。但这一切真的是一点都无法改变吗？

　　在上层做出关于换帅的指示时，中国足协的主要领导人是否从专业的角度解释过临阵换帅的危害呢？是否在关键时刻力保过高洪波呢？我们更多地是看到一种不作为，一种顺势而为。

　　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的细节是卡马乔团队的合同期限，在签约仪式上，中国足协宣布与卡马乔签约到2014年的12月，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合同截止日期。按照世界杯的周期，2014年7月世界杯就将结束，即使卡马乔率中国队打进了世界杯，到了2014年的7月工作也将终止。而随后中国队将进入下一个世界杯周期，这多出来的5个月，不知道卡马乔能够做什么？

　　这个日期甚至与万达方面与中国足协的合作期限也不相符，万达与中国足协签约之时提出的是3+N，合同从2011年7月开始，这意味着即使在万达与中国足协合作终止的时候，卡马乔与中国足协的合同仍然有效。

　　只有一个情况符合可以解释关于卡马乔的任期，本届班子在2010年年初接手，2014年正是他们的任期，而韦迪本人在2014年将年满60周岁，按照相关的规定，他将在这一年的年底退休。

　　如果坚持高洪波留任打完20强赛，要冒成绩不佳担负责任的危险。另一方面顺应上层要求，给卡马乔一份没有任务指标的合同，不仅达到了领导的要求，同时也意味着对卡马乔没有任务指标，也对自己没有任务指标。

　　卡马乔拿到了满意的大合同，他的经纪团队拿到了丰厚的佣金，赞助商收到了轰动效果，足协的主要领导不再需要为任务指标操心。在这样一场换帅秀里，所有的利益人完美地找到了满足各自利益的“纳什均衡点”，而中国足球和所有真心喜爱它的人们却成为了唯一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