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奇遇记

　　特约记者钟泰一

　　平日本、胜韩国，国足出征东亚四强赛前恐怕不曾奢望这样的战绩，而冠军对于中国队绝对是个意外收获。这个春节在东京上演的一幕幕，让人久久不能忘记，故事就从那个夺冠夜开始……

　　夺冠之夜众生相   

　　2010年2月14日，中国农历大年初一和西方情人节美丽邂逅。这一天对于中国足球注定是喜庆和浪漫的，随着国足队长杜威在日本东京国立竞技场举起东亚四强赛冠军奖杯，全国球迷的内心都在沸腾。“冠军送给中国足球有情之人！”领队蔚少辉红着眼圈，不用流泪，在场的中国人已感到了冠军的来之不易。   

　　本次中国代表团团长、足协副主席林晓华绝对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这是他第二次率队出征，第一次是亚洲杯预选赛国足客场挑战越南。随行的中国媒体称其为“福将”，外行出身的林晓华于公于私都有理由高兴。“东亚冠军让我们收获了信心，重新燃起了斗志，这仅仅是我们走出的一小步。”尽管官方，但是林主席对未来充满希望。回到休息室，林晓华放下了官员架子，开始与好友热情拥抱庆祝着突然来袭的冠军头衔。  

　　高洪波持续着以往的风格，从他的脸上读不到任何信息。“高指导，夺冠了您什么心情？”面对记者的发问，高洪波送上了一句没有温度的回答：“我想，冠军是每个教练都渴望的。”夺冠了，高洪波心里很开心，但是媒体对他数月来不公正的待遇、邪恶的猜测让他没办法热情起来。夺冠前，媒体中的“倒高”声音越来越强，有人认为高洪波小心眼、不大气。高洪波用一种低调的强悍，证明了所谓的“小心眼”是可以换来冠军的。因此，在东亚四强赛的颁奖典礼上，高洪波走在全队最后一个，这是头号功臣才能享受的待遇。 

　　没错，高洪波就是夺冠的头号功臣。2009年高洪波接手国足，球队全年仅一负，国际足联排名飙升二十几位。虎年第一天，高家军为全国球迷送上东亚冠军，到目前为止高洪波对国家队的调教取得了明显的效果。高洪波也许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工作不被认可，为什么球7个月的成绩没人看得到。国足的排名在提升，媒体对高洪波和国家队质疑声却不断，久而久之，高洪波与媒体之间的“默契”消失了。“高指导，你的下一个冠军是什么？”听到这个问题后，高洪波和所有在场记者终于会心一笑，提问的记者达到了目的，只是想让气氛更加轻松一点，也许根本就没想得到什么答案。   

　　在最后一场比赛中2-0小胜中国香港后，国足队员必须要在看台上观看日本同韩国的比赛，只要日本不净胜韩国两球，那冠军就属于中国。3比1，一场逆转，韩国击败日本，让中国男足不需要通过比较净胜球或抽签(此前一直担心要同日本抽签定冠军)就可以夺得冠军。夺冠既成事实，队员们却没有了改写32年恐韩历史那晚的兴奋，这个冠军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结束颁奖，几乎没有队员接受采访，每个队员心中都无法平静，此时此刻的他们应该感受到了身上的使命、肩上的重担。“中国足球崛起”一一这是几代人的夙愿，高家军的小伙子们已经在路上。   

　　近千名在日本留学和工作的球迷见证了捧杯的历史时刻，几场比赛下来他们成为国足强大的后援。“祖国万岁”也许在国外喊起来更有感觉，“见证历史”也许在国足赛场叫响才更加珍贵。与中国足球同样严寒的还有东京的天气，现场的中国球迷是幸运的更是可爱的。在同中国香港的比赛中，尽管数万名日本球迷到场观战，寄希望中国男足马失前蹄负于对手，但是热情洋溢的中国球迷用《五星红旗》和《歌唱祖国》驱散了寒冬，温暖了整个东京国立竞技场。   

　　同样见证历史的30多位中国媒体，他们并不因为未能与家人团聚而感到遗憾，这个冠军足以安慰每个人的思念。看着日韩记者流露的赞许和羡慕的目光，中国记者也可以高昂着头出入新闻工作间，这种自豪就源于工作本身，很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份职业的光荣。“这次来日本值了！”这是每个现场中国记者的心声。低调中孕育惊艳   

　　时间回到2月4日上午，国家男女足相继踏上了本次东亚四强赛的征程。此时此刻，没有人看好两支球队的前景，没有人想到几天后会发生什么，更多人策划着看到两支球队在大年夜给全国人民添堵后该干什么。不仅仅是中国人自己这么想，就连主办方也没有把中国男女足算入争冠队伍行列，从日本组委会赛程安排来看，日韩的男女足比赛都放在了最后一场，很明显的信号一一日韩争冠，没中国什么事。   

　　明眼人都明白赛程如此安排的意图，高家军上下自然也明白。成绩决定地位。身为主帅的高洪波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夹着尾巴低调做人。本届东亚四强赛的主办方日本非常注重接待的规格，国足往返的航班均享受商务舱以及头等舱待遇，下榻的酒店也是在新宿市政府对面的京王广场酒店。尽管新宿京王广场座落在饱享东京都中心乐趣的理想位置。但是高家军却没时间感受东京的种种，当天下午第一堂训练课开始。   

　　也许，是东京拥挤的城市构造和高度专业的训练场让高洪波感到更多的压力，当晚结束训练高洪波回到酒店并未接受任何采访。面对媒体的镜头，高洪波也是有意回避，以至于第二天网上出现高洪波用鞋挡住自己脸的图片。“高洪波压力很大，因为什么没人知道。”这是当天媒体对高洪波举动的评价。原本就对比赛本身不抱希望的中国记者有了猜测的原材料。没人说得清，高洪波的这种态度是一种低调还是回避，不过在当时看来，这个举动显然让很多人不太高兴。   

　　东京的生活节奏快，身在这个城市很快就有感触。2月5日是比赛前一天，中国男足与日本男足被安排在首战比赛场地味之素体育场进行赛前训练和赛前发布会。中国男足的训练被安排在东京时间15时30分，球队进行了封闭训练。按照国际足联要求，即便采取封闭训练，也要选择在训练开始时和结束前对媒体开放15分钟，高洪波选择在最后15分钟公开部分训练内容。近百名日本媒体的关注，让现场的中国媒体感到了压力。最后的15分钟，高洪波安排的是游戏放松环节，将“踢屁股”进行到底，郜林和杨旭两名前锋被罚。   

　　随后的发布会，日本新闻官给了中国记者足够长的时间向高洪波发问，然而高洪波所有的回答都无懈可击，没有任何“破绽”。有些时候破绽是可以利用的，但是高洪波一直很小心。高洪波的观点很明确，中国男足承认与日韩的差距，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已经对第二天的比赛缴械投降。    

　　对于次日比赛的结果，中日媒体都没有给予太多关注。日本媒体更多关注的是上届上演锁喉功的李玮锋有没有在这支中国队中，对于即将征战世界杯的日本队来说，中国男足能否“文明”地踢完90分钟才是最重要的。   

　　日本队的新闻发布会还出现了一点“意外”，由于没有配备中文、英文翻译，导致不少中国记者愤然离席，表示抗议。

　　宿命未改，却得主动   

　　2月6日，本届东亚四强赛打响。在下午率先进行的女足比赛中，中国玫瑰0-2不敌日本女足，这个结果让人多少有些失望，但是无论是现场球迷还是媒体，包括球队本身都早已接受日本女足整体超越中国女足的现实。因此0-2的结果，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   

　　“男女足被日本双杀”这个尴尬的结局似乎很快就要变成现实，然而在比赛结束前曲波为中国队制造一记点球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相信奇迹会出现。杨昊站在点球点，现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质量并不高的推射，日本门将酋崎正刚飞身将球扑出。12年未在国际A级比赛中击败日本，这个“宿命”将继续下去。   

　　“杨昊无罪”成为了赛后所有人的口头语，高洪波甚至为了给爱徒洗清罪名，赛后例举了巴乔、普拉蒂尼等多位世界巨星罚丢点球的事例。没有人责怪杨昊，但是所有人都是遗憾的，就差一步，高洪波便可改写历史。   

　　未能点杀日本给高家军留下了遗憾，但是遗憾背后，高家军收获了信心。在同亚洲顶尖球队的较量中，高家军找到了自己的长处，没人想到高家军一度控制了比赛节奏，让日本队狼狈不堪，平局的结果可以让很多人满意。   

　　结束首场比赛，高家军形势大好，几年前平日韩胜朝鲜(这次变成了香港)最后夺冠的一幕出现在每个人脑海里。领队蔚少辉告诉记者：“战平日本我们赢得了主动，现在我们对于争夺第二名很有希望。”高家军没有因为第一场出色的表现而好高骛远，对于冠军，此时此刻没有人去考虑。   

　　韩国男足在2月7日亮相，首战5比0横扫中国香港。高洪波原本安排队员观看比赛的下半场，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上半时韩国队就大开杀戒打入4球，下半时的比赛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于是高洪波让已经抵达赛场的队员立即返回驻地休息。   

　　男足的出色表现，给了女足不小的压力。2月8日，在中国女足的训练场上，毕妍与队友刘华娜产生分歧，随后发生言语上的争执，刘华娜最终落泪离场。这一幕被在场的记者捕捉到，随后关于毕妍骂哭队友、女足起内讧等消息铺天盖地展开。除了谴责个别媒体夸大事实的同时，也只能感慨“一俊遮百丑”，如果男足首战惨败日本，个别批判家的矛头也不会对准女足。

　　恐韩与我们无关   

　　2月10日，东京味之素体育场，中韩两国男女足遭遇。有人统计是32年未在国际A级比赛中击败韩国，实际上准确的说法是中国男足历史上从未在国际A级比赛中击败韩国，对于中国足球来说，无疑是一场悲剧。“男女足双杀韩国”，现场的中国记者开始给自己打气，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人认为它能够成为现实。   

　　女足有凉无险地2-1击败韩国，在情理之中。高家军则是要面对首场比赛5-0狂胜中国香港的韩国队，实力上、心理上，高家军完全处于劣势。然而，90分钟比赛结束，当邓卓翔连过数人打入史诗般的一粒入球后，比分定格在“中国3-0韩国”，全世界都为之震惊。看台上的中国记者已经忘记了手中的工作，肩并肩站在一起等待终场哨声响起的一刻。日本媒体为中国队的表现惊叹，前日本主帅特鲁西埃为之感慨，全世界都为高家军在今晚的惊艳演出振臂。这是一场完胜，一场颠覆性、革命性的胜利，击败韩国、终结历史，高洪波和他所率领的高家军将被载入史册。   

　　赛后，所有人都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夜晚要比夺冠更值得记忆。很多人恨不得时不时地掐自己—下，因为这一切都如同梦境。很多队员赛后笑着说：“对于我们这批队员来说，没什么恐韩症。”希望恐韩症从高家军终结。   

　　2月13日，中国除夕之夜。总局高层向远在日本参赛的男足发来贺电，转达了中央领导的慰问，鼓舞球队再接再励、继续胜利。平日本、胜韩国，最后一战对阵中国香港，大胜夺冠的想法开始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全国媒体也开始帮着高家军计算夺冠最保险的方案。当晚，国家队在球队下榻的酒店举行了联欢，亚足联主席哈曼也到场祝贺。节日的喜庆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从出征前的目标“不给国人添堵”到现在的“向祖国人民献礼”，高家军一步步靠近神奇。   

　　在当晚的联欢会上，没有娱乐、没有觥筹交错。只有祝福与期望。每个人都很轻松，河南建业的美女老总来了，前国足主帅米卢来了，所有人都希望能亲眼见证高家军创造历史。高洪波躲在队员当中，时不时地和身边的队员开着玩笑，心情大好。   

　　最终，高家军带给了国人这个春节最惊喜也是最值得珍存的那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