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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卢为了帮助一位女记者朋友，可以放下一个教练的架子，帮她搞到第一手独家图片；而这位女记者在米卢请客埋单之后，还可以顺手开张发票……
35牶欲望在风中孤独地飘荡(下)
犤接上期犦“米卢说过，只有一件事会让他妥协，那就是足球……”———这是日前 CCTV《东方时空》播放的记录片《中国足球备忘录2001》中，李响在接受采访时，所转述的“米卢思想”。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但在西安———中国队小组赛首场对巴尔代夫队比赛之前，我终于发现，能够让米卢妥协的除了足球之外，还有———李响……
两个人的舞蹈
“嗨！路！你过来！”我听见米卢在训练场边叫我。那是中国队赛前一堂很普通的训练课，训练的地点是在西安市郊的一个球场。训练即将正式开始之前，米卢环视了一圈场地四周散布的百八十位记者，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我过去。
“给Lily打个电话，她还没有到，我担心她或许不清楚这个地方。”米卢小声对我说道。
我有些吃惊，我惊诧于米卢即使在工作状态下，仍然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一个有职业的30岁的成人———像父母精心呵护着自己的Baby。
我随后按照米卢的吩咐给李响打手机，告诉她，我们，不，确切地说是米卢在哪。
我逐渐意识到米卢真的“妥协”了，“走火入魔”般地不能自持。
西安建国饭店国家队所下榻的那一栋楼早已森严壁垒，除了国家队成员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不用说头号盯防对象———记者们了。
然而，就在范志毅、谢晖、杨晨3名海外球员归来的第二天，《足球》报头版都刊发了米卢和这三位热点国脚在酒店房间里亲切合影的照片，照片的署名是“本报记者李响／摄”。
又是一则“李响式的独家新闻”！又是一种让其他所有媒体记者均可望不可及的“崇高境界”！
事实上，那张绝对独家的照片并不是李响拍摄的。因为，无论是米卢还是李响都不可能不知道：倘若李响真的出现在记者严禁进入的国脚所在的楼层，这形同于公然向中国足协挑衅，南勇以及当时的领队李晓光即使再投鼠忌器也不会再听之任之。
于是，米卢拿着任何一名国家队成员均可以认出其主人的一架数码照相机，叫上翻译，像一名十四、五岁的“追星族”一样，满楼道地寻找着范、杨、谢3人，然后，组织自己和他们一块合影留念。这之后的事情不难想象：米卢将数码相机连同相机里的合影一同交还了后来被其称之为“中国最好的足球记者”———Lily。
我不知道曼联的弗格森，会不会为了帮一位记者朋友的忙，放下自己主教练的架子，主动地找贝克汉姆、斯科尔斯要求合影；我不知道罗马的卡佩罗，会不会为了帮一个记者朋友的忙，不顾自己主教练的身份，去上门找托蒂、埃默森要求照相……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米卢最佩服的两名教练便是弗格森和卡佩罗———两个在自己的球员面前永远不怒自威的大牌教头。
米卢平时在众人面前的那一份尊严哪去了？那一份孤傲哪去了？那一份原则哪去了？那一份自我又哪去了？
我不得不说，在自己的“朋友”那些如同无底洞般得寸进尺的要求面前，米卢一步又一步地退缩了，无力抵抗，像一位言听计从、任劳任怨且乐此不疲的“马仔”。
难道不是吗？
必须承认：对于一名足球教练来说，除去执教以外的任何事情都只是“细枝末节”。就好比吸了毒的道姆，也仍然可以冠之为一名优秀的足球教练一样，我的意思是说，中国队冲击世界杯的成功，足以证明米卢作为职业教练在职业经验与技能方面的非凡卓越；但，恰恰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存在，米卢人性中软弱的一面也同时显现出来。
米卢不是“神”。因为“神”即使在“妖”面前，也会选择刚直不阿而不会选择妥协软弱的。我以为。
就在中马之战前两天的晚上，我约原来《精品购物指南》体育部的同事刘铭一起吃晚饭。我们来到建国饭店一层一家人较少的川菜馆。刚进门的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餐厅以为没一个人在此同餐，直到往里又走了几步，我才发现靠近一侧墙壁的一张双人桌旁还坐着一个人———李响。
我和李响打了声招呼，邀她一起用餐；李响婉言谢绝，说：“我在等老米。”
于是，我和刘铭在相距几米外的餐桌旁坐下，开始点菜，然后再吃。
差不多十来分钟之后，米卢从外面匆匆地进来。他看到了Lily，当然也看到了我和刘铭。
“Mr·博拉，看来您总是迟到。”我打趣地率先开口，权当打个招呼并打破尴尬。
“NO牎博拉从来不迟到！”米卢解释道，“应该说是Lily早到了。”
米卢在李响的对面座位坐了下来，两个人开始小声商量着什么。
“Mr牞博拉，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向您转达一个有关杨晨的建议。”我放下筷子，对米卢说道。
“Sorry牞我现在不想听任何建议。”米卢很坚决地把我的话给噎了回去。我想，或许刚才我不该公开“批评”他的迟到。
不一会儿，我们吃完了，结过账，我起身和米卢说了声“拜拜”准备离开。没想到，米卢示意让我再拉过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告诉我，关于杨晨的建议是什么？”米卢若无其事地又追问我说出刚才他不想听的事情。
于是，我开始把杨晨自己想在中场前腰位置上试一试的想法告诉米卢。不出所料，米卢对此说了“NO！”
然后，米卢边吃边聊。聊到兴头上，米卢又戴上老花镜，让服务生拿来纸和笔，写写画画，为李响和我讲述起当年他执教墨西哥队与巴西队三次交手时所排出的三种不同的阵型。
“告诉我，世界上哪位前锋最具有杀手本能？”米卢问道。
“巴蒂斯图塔吧？”我想了想说。
“是的，巴蒂斯图塔是一位真正的杀手，他几乎可以把握住每一次可能破门的机会。”米卢顿了顿，“遗憾的是，中国队还缺少这样的杀手……”
巴蒂的话题引出了我的一个新问题。“Mr·博拉，做一种假设：有三名候选球员———意大利的内斯塔、葡萄牙的菲戈和巴蒂斯图塔，您只能挑选三者之一让他加入中国队，您会选择谁？”
“我可能会选择菲戈。”米卢很认真地说，“因为即使拥有巴蒂，但如果没有人给他传球的话，得不到球的巴蒂就只是Nothing了……”
我笑是因为我联想到，如果李响是“巴蒂”———一位几乎可以把握住每一条“核心新闻”，具有“杀手本能”的“前锋”的话，那么，米卢无疑就是“菲戈”———一位穿针引线，频频用精准的传球为其输送炮弹的“中场”。
聊得差不多了，我只是耐心地等米卢和李响用完餐，好一块走人。米卢开始专心吃起正餐后上的水果。由于沉默使得餐厅里原本一直播放的音乐变得更为清晰。
突然间，米卢来了兴致，他起身张开双臂叫着“Lily！Lily！Come on牞we dance牎”(快，我们跳舞！)
我真正感到吃惊的并不是随后米卢与Lily在餐厅里旁若无人的翩翩起舞———我甚至想到崔健的那句歌词“你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我看到了幸福”；我真正的吃惊是：在完毕米卢掏钱埋单之后，Lily的一声“小姐，开张发票！”，然后，一张发票———一张大概一百元左右面值的发票被堂而皇之地塞进了那只漂亮的女士钱包之中！
我想，那可以称之为是一种“真情流露”或者说是“肆无忌惮”吧……
一个人的辩白
我想，对物质的追求是生活中绝大多数人的一种很现实的需要与渴望，这无可厚非。就像我这样以写足球为生的人在网上每发表一篇文章，都有网友评论为“为了赚稿费”时，我常常一笑了之一样。
但我以为即使同样是为了赚钱，也总得有一个方式的区别。我们每个人都曾经被朋友请吃饭，但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在朋友掏钱付账之后，还要把发票要来，为自己留作一个“纪念”。
我相信即使李响掏钱请米卢吃饭，花上个千八百元，不论是其老东家《足球》报，还是新雇主《体坛周报》，都足以眼睛不眨一眨地完全作为公款消费一起报销。我不理解一顿百八十块钱的饭的发票，真的就那么具有“吸引力”吗？
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如果你是真心想去做且坚持一定要去做，就几乎百分之百地可以做到，那就是———埋单付账。
川菜不是鲍鱼，但发票却可能是人民币。
正是这样的“发票事件”，最终让我下定决心要与米卢就李响作一番正面的交流。在我看来，李响对待米卢的许多做法显示出的并不是在对待自己的一位“像父亲一样”的“好朋友”。我想到，我必须提醒米卢，我必须让米卢明白———现在想来，我当时的想法是幼稚而近乎可笑的———是典型的那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做法。
转天中午，在建国饭店大堂，我遇见了看上去悠闲无事的米卢。
米卢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却一脸严肃地鼓着最后的勇气。“Mr·
博拉，我想问您一件事。”我终于开口。“什么？”米卢多少有些警觉的样子。“昨天晚上，你请Lily吃饭，当你付了账之后，你注意到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正视他。
“我付账之后……”米卢像是在回想。
“是的，您付账之后。”我重复着，似一种追问。
“……Lily要了发票？”米卢想起来了，显然疑问的语气。
“是的！”我大声肯定道。
“这很正常……”
“这真的很正常？”
“当然……”米卢摊了摊手，他的眼睛在左顾右盼。或许他是在努力寻找着证明“这很正常”的论据。后来，他找到了：“你知道这两天采访我的那位法国《队报》的记者，一个月的薪水是多少吗？”
我摇头。“也许5000美元，也许8000美元或者更多呢？”“Mr·
博拉，我觉得即使一个人每个月的薪水只有50美元，似乎也不应当在朋友花钱请自己吃饭之后，却还要把发票揣进自己的口袋。”
“为什么？为什么？”米卢还在努力为自己的“朋友”辩解着，但口气已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好了，就算这是正常的吧，”我不想在一个问题上僵持下去，我只想抓住机会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我觉得您正在做着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说。
“危险？什么？什么是危险？”
“如果一两名记者都想知道的事情，您每一次都只让一个人知道，这就是危险。”
“Lily需要帮助……”或许我那一回的发问的确有些“攻其不备”吧，米卢的回答也变得直白多了，“她和你不同，和其他记者也不同，你们都比她更了解足球，你们更容易写出文章，而Lily只是个新手，我只有帮助她……”米卢不停地说着，脸上露出很动情的表情。
“而且，我需要交流，Lily可以说英语，除此之外，我还能和谁交流呢？”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很“僵硬”的人。当我看到我的诘问让米卢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我选择了中途放弃。我不想再一路质问下去了。末了，我挤出一丝笑容，说道：“Mr·博拉，我跟你打个赌吧———我赌您终将改变Lily的生活。”
“No……No！”米卢摇着头，“每个人都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生活。”
米卢那刺耳的“NO”又一次给了我一股莫大的动力。“听我说，Mr·博拉———”我一字一句地对米卢说道：“您应该明白一点，没有Lily，你博拉还是博拉；但没有你博拉，Lily is nothing牎(什么也不是)。”
……
我在2001年11月25日凌晨3点33分写完了上述的这段文字———在北京龙湖温泉酒店5001房间。窗外刮着呼呼的北风，电视上“东风”卫视正播放着《张艺谋时间》，讲述着一位农村知青成为世界著名导演的传奇故事……
我陈述了一段事实，一段我本不想陈述的事实。我无意诋毁谁，也无意伤害谁，我只觉得当有些人因为他(她)的欲望确切说是私欲永无休止地横流而还要以一副坦坦然然的样子出现的时候，那对所有的受众是一种无情的愚弄与嘲讽……我作为“知情者”无法再保持沉默。
就是这样。我想，至此，我的这本“书”可以随时搁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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