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郅除了篮球什么都不谈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

　　见到王治郅的时候，他一直在投篮，心无旁骛的样子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篮筐。

　　这是照例的媒体采访时间，大范甘迪豪爽的笑声不时从人群中穿透而出，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结束了训练，很自然地走到场边，等着每天的例行采访，只有大郅还在场上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动作，砰、砰、砰，皮球撞击在地上，声音单调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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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刚发了两盒录像带和长达三百页的资料，助教从早上四点开始忙起，到深夜才完活的一个东西，具体到怎样破紧逼，因为黄蜂全场防守很好，以及怎样从半场以后破联防，迈阿密热火队从来不守联防，他们觉得是件很弱的东西，但是得准备别人守联防时怎么破。你知道甚至具体到0.1秒应该怎样做……”

　　坐下来，大郅就叽里呱啦地说忙，还是那口脆生生的京片子，一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这些东西看着简单，实际上可复杂了，你每时每刻脑子都得转，稍微有点走神，篮下就会漏人。”

　　当地时间4月15日，热火队公布了参加季后赛的12名人选，大郅赫然出现在名单之中。在最后时刻挤进了这个名单，似乎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因为这个赛季他曾经三上三下伤病名单，不过大郅倒对自己充满信心。

　　“有一次也是打得挺好的，那段时间每场球可以打个十分钟、得七八分什么的，但是这也没办法，那次突然右脚就伤了，是骨裂，休息了一个多月，因为骨头中间有一个小缝，得完全恢复，长好了才能再打，后来又是媳妇要生小孩，请了几天的假……”

　　只是，和去年在快艇时相比，他清瘦了不少，双下巴也不见了。

　　“比以前瘦了一点，脂肪含量得降，现在是10.5，他们让我降到10。乔丹是4%，他们的脂肪量要低些，现在我的体重在245磅左右。他们不在乎有多重，关键需要跑得快，跳得高，有劲，以前我们不知道，以为壮了就有劲了，”他一边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迈阿密当地电视台的镜头伸了过来，很明显的，他们对记者来采访大郅，比他们亲自采访大郅更感兴趣，他们的问题只留给那些主力们，比如大郅口中的“大辫子队长”格兰特，比如大郅的好朋友奥多姆。

　　“其实，我现在一直都在努力，不管上场时间有多少，”大郅丝毫不介意现在的“被冷落”，他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自然博物馆，馆门口有一段话：不要为碌碌无为而悔恨，不要为人生的不如意而懊恼，当你仰望满天繁星的时候，你也是其中璀璨的一颗。”

　　不知道怎么的，大郅突然就惋惜了起来：“要是这些战术的东西可以给国内的球员看就好了，”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就拍了自己一下，“今天，除了篮球，其他什么都不谈。”

　　真的能忍住不谈吗？两年多以来，这里的生活有时候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他说自己常常都会打电话，或者拿着球队发的免费电影证，去AMC(全美连锁的电影城)一坐就是大半天，他还说自己习惯了这里的球队和生活。

　　“我住的公寓就对着大海，有时候会出海去玩玩，上次我们租了船，就100美元，自己会开也行，不会开就雇一个，像快艇似的，往南边开两个小时就到古巴了，那边的海水特别蓝，也特别热，Simon(陈伟明)还下海去游水，我都笑他不怕遇到鲨鱼。”

　　描述着迈阿密的蓝天和大海，他的眼睛都填满了蓝色一样。

　　看起来，大郅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城市，“三支球队是不一样的，在小牛，他们就让我拼命投三分；在快艇，就让我撞，在篮下打，而这支球队，可以教我多防守。”

　　还有主教练大范甘迪，那个从一开始就表明要“培养大郅”的小老头，有着一副超大的嗓门，说起话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红润的脸庞使他显得比弟弟杰夫更适合呆在热情的得州，大郅有了小孩以后，范甘迪问了他家的地址，“他弟弟好像显得挺严肃的，他可不一样，是个挺乐观的人，什么都写在脸上，还给我家小孩寄来了卡片，上面写着希望能早点看到我小孩，还有，你知道他送我的是什么礼物吗？”大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是几件小孩的衣服，还有一件印着热火队标志的小衣服。”

　　梦里不知身是客。

　　“当然希望有机会能够回家看看父母，不过上次在东京见了一次，他们都还挺好的，我就放心了，”他显得很淡然，直到记者问他：“你妈妈当时一定抹眼泪了吧？”

　　他一下子沉默了，想要解释什么，仅仅是“这个”开始之后，是空白的停顿。

　　就像人生的一段录音带，忽然卡住了，就再也转不动了的感觉。

　　“现在老两口挺好的，我爸还没有退休，但他有空的时候会开车带着妈妈去天坛、陶然亭、颐和园，他们有套票。其实我以前打联赛时也很少回家，从14岁出来了离开父母以后，我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听上去，他的滔滔不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知道吗？我可是家里的三代单传，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照相什么的，爷爷奶奶一堆人，都把我放在中间。”

　　还能记得起家里的什么呢？说来说去，他不过知道“五环不收费了”，还有，能记得国家队的老宿舍。

　　“我记得条件不错的，两人一间房，还有一个洗手间，那个时候我和张劲松一间宿舍，”他回忆说，可是，当听说巴特尔下个月就要回国家队报到时，他用了一个美国人似的意味深长的“哦——哦”。

　　离家的路，已经长到了两万公里。长到了一千多个日子。长到了隔着迈阿密的海也望不到的地方。

　　从主动与快艇解约，到热火队上伤病名单，到有了儿子，再到最终获得教练的信任，进入季后赛名单，这一年当中他又经历了许多，大郅笑说：“长大了长大了。”

　　“唉，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不经历事情会觉得没意思，经历事情才会丰富多彩，至少我觉得挺丰富多彩的，”他的语气变得“老气横秋”起来。就在说话的刹那，记者的录音机掉到地上了，他坐在另一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站起来，绕了一圈去帮着捡。

　　他一定没有注意到记者诧异的眼神，年少气盛时，八一队和上海队的世纪大战，他会关上手机，任天王老子都不理睬。

　　原来，三年多的日子，也足以长得让他由一个男孩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临了，他还不忘记告诉记者：“以后记得建议篮协，每天训练之前给哈里斯准备一杯咖啡，他以前在小牛队，每天早晨都拿着一杯咖啡进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因为他还是在笑，笑得整张脸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了的样子，只不过那一刹那，他的眼角有了一些很细碎的浅纹，就像隐藏在湖面波心的那些碎碎的涟漪。

　　走出美航中心，就可以看到大西洋，它的颜色蓝得像玉石，像天空，也像一个虚幻的梦境，大郅的车很快一溜烟地淹没在车海中，是不是在这个蓝得让人快忘记了呼吸的城市，游子们才会忘记，离家的路到底有多远。

　　作者：★易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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