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心

　　全世界都目睹了夺冠前德克提早冲进甬道的背影，但很少有人看到他随后痛哭的场景。来自《体育画报》NBA冠军特刊的前方报道，为我们讲述了德州牛仔成功，迈阿密巨头失败背后的真实故事。

　　美国《体育画报》记者 Lee Jenkins

　　这一刻，德克-诺维茨基等了半辈子。总决赛第六场还剩四秒，诺维茨基16岁时许下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他已经等不及了。小牛前锋肖恩-马里昂在运球走表，诺维茨基则径直向场边走去，他跳过记分台，走进了迈阿密美航球馆的球员通道。队友们从板凳席上站起来，呼唤他回来，但他们心中也明白，他无法等到终场哨响的那一刻。诺维茨基的眼睛早已湿润，这个害羞的德国大个子不愿意当众流泪，于是，他冲进了客队更衣室，并直奔淋浴间。他并没有打开花洒，而是坐在一张椅子上，尽情流泪。13个失败的赛季，全部涌上心头。

　　此情此景，让人想起了迈克尔-乔丹。1991年飞人拿到职业生涯第一个总冠军后，坐在湖人老主场大西部论坛球馆的更衣室里热泪纵横，摄像机纪录了那一幕。如今德克躲进了淋浴间，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几个人看见。在这个张扬的年代，他仍然是个内敛的人。几位工作人员找到了德克，劝说他回到球场，但是他拒绝了，他害怕在全世界面前落泪。工作人员告诉他，出去留下照片和记忆，不然你会后悔的。

　　诺维茨基用毛巾擦了擦眼睛，走出了淋浴间。当然，总冠军合影不能少了他。他把球队扛在肩上，屡屡在艰难时刻挺身而出。在这个动辄三巨头、四巨头的年代，德克向我们证明，一个人照样行。真正的超级明星，是那种实力过硬、号召力超群、能够统帅全队的人。“现在的联盟，明星们总喜欢三四个凑在一起，”小牛后卫德肖恩-史蒂文森说，“而我们只要一个就够了。”

　　史蒂文森肩部有两个文身，右肩是一个“under”，左肩是一个“dawg”(dog)，两个词组合起来，是“弱者”的意思。热火拥有绝对豪华的阵容：勒布朗-詹姆斯、德怀恩-韦德以及克里斯-波什个个年轻强悍。反观小牛，控卫贾森-基德38岁，J.J-巴里亚在选秀大会中名落孙山，史蒂文森没人看好，中锋泰森-钱德勒被认为是玻璃人。更要命的是，阵中老二、前锋卡隆-巴特勒因为右膝受伤，无法出战季后赛。“我们让世界吃了一惊！”总冠军到手之后，马里昂在更衣室里放声大喊，“不要香槟！给我啤酒！”

　　达拉斯和迈阿密在球员配备上的比较，又一次提醒我们后者的生猛，而他们这种强强联手的勾当，引起了美国球迷的反感。今年的总决赛我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现象：在一位欧洲大个子和三位本土球星之间，美国人倒向了前者。小牛总裁唐尼-尼尔森说自己的球队是“一辆挡不住的小火车”，当然，前提是装上德国发动机。伤病使诺维茨基的总决赛之旅格外艰难，第二场德克在左手肌腱拉伤的情况下率队逆转，而第四场他又顶着38.8度的高烧拿下比赛。球迷为德克的精神折服，而迈阿密却不以为然，韦德和詹姆斯还上演了“咳嗽门”——第五场之前，两人在球员通道里夸张地咳嗽，毫不避讳摄像机。

　　对此，小牛的公开态度是轻描淡写，然而在飞往迈阿密的飞机上，咳嗽门却是球队的首要话题。一位随同飞行的人透露，球队上下“气疯了”。周日下午，诺维茨基、基德、钱德勒一起去四季酒店吃饭，饭桌上他们长时间沉默。“从德克的眼睛里我能看出来，”钱德勒说，“他已经下了决心。”终于，基德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今晚拿下。”

　　也许是压力太大，诺维茨基上半场12投仅1中，对于季后赛场均27.7分，命中率48.5%的德国战车来说，这样的表现显然大失水准。半场休息时，在更衣室里，杰森-特里走到德克面前说了句：“05-06。”那是小牛上次进入总决赛的时间。同样面对热火，他们浪费了2比0的大好开局。当年老板马克-库班由于对裁判不满，对着联盟总裁大卫-斯特恩大喊大叫；球员来到迈阿密后流连于派对，教练艾弗里-约翰逊不得不换宾馆；当家球星诺维茨基的领导能力也受到韦德的抨击。一些老球员用“大溃败”来概括那一年的总决赛之旅。

　　33岁的特里不能容忍历史重演，总决赛第六场他独砍27分，第四节暂停时，他一直在诺维茨基耳边说：“想想06年。”诺维茨基没有丧失勇气，下半场他照投不误，全场出手27次砍下21分。这显然不是他最高效的表演，但队友已经心满意足。“当你回顾这个赛季，肯定会谈起德克的数据，但是数据无法告诉你，他对我、肖恩-马里昂、泰森-钱德勒、J.J-巴里亚来说意味着什么，”特里说，“他使我们每个人的能力都上升了一个台阶，这就是超级明星，这就是名人堂成员。”

　　热火在客场拿下第三战，取得了2比1的领先。在休赛日的一次训练中，他们玩起了投篮游戏。9位球员站在不同的三分点上轮流出手，如果在你之前有一位球员投中，而你投丢，那你被记1分，如果你前面有两位球员投中，那你被记2分，依此类推。记满10分，你就输了。

　　众人手感颇佳，9位球员连续命中。轮到詹姆斯了。队友想尽办法干扰他，蹦跳、说笑、喊叫。詹姆斯转头跟韦德说：“你不知道，我都已经习惯了。每个人都希望我失败。”紧接着他面向篮筐，起跳，出手，偏出。队友们乐作一团。这次投篮无关紧要，但也很说明问题——干扰对他有作用，纵然他天赋再高，也无法充耳不闻。小牛从公牛那里学了一招：用全场盯防的方式消耗詹姆斯。与此同时，小牛很注意保护内线，詹姆斯一接球就包夹。至于防守詹姆斯的球员，则适时调整。第五场比赛还剩5分钟，马里昂防詹姆斯，基德防韦德。暂停时，基德主动跟马里昂提出“换人”。结果，在剩下的时间里詹姆斯一球未进。双方第四场较量，詹姆斯最后5分钟只进1球，还是在垃圾时间进的。詹姆斯就像丢了魂，我们常常看到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弱侧；内线打不进去，背身运几下就传出来；他想依靠外线投篮参与进攻，也找不到手感。加练、看录像、韦德的鼓励、特里和史蒂文森的垃圾话，都无法唤醒詹姆斯。

　　这就是超级球队的问题。詹姆斯身边有的是球星，状态不佳时，大可以依赖队友，但是诺维茨基不一样，他是唯一的核心，遭遇困境时必须迅速调整，因为他别无选择。从这方面来看，一巨头好过三巨头。“本赛季我们几次出现问题，”詹姆斯说，“我们总是在等待，等彼此调整好状态，但是忽然之间，集体没状态了。”

　　第六战下半场，詹姆斯将球交给38岁的朱万-霍华德来出手，霍二叔本赛季场均只有2.4分。第四节的一次关键进攻，詹姆斯、韦德、波什悉数在场，然而球却倒了8次手，最终24秒违例。没人愿意出手，没人敢承担责任。在克利夫兰的WinkingLizard Tavern酒吧，球迷集体为诺维茨基欢呼，就好像德克是克利夫兰人，看到小牛夺冠在望，他们奋力高喊：“皇帝无冕！”酒吧里唯一的一位热火球迷被嘘了出去。与此同时，在小牛的板凳席上，替补中锋布兰登-海伍德搂住老板马克-库班的脖子，防止他擅闯赛场。

　　詹姆斯是继诺维茨基之后，第二位离开球场的人。波什在通往更衣室的走廊里弯下腰，倒在地上，两位队友过来扶起他。波什很快就会好起来，但是詹姆斯却需要更长时间恢复。输球后，他和韦德肩并肩站在美航球馆的走廊里，头深深地低着。这个夏天比去年的那个夏天更值得反思。等待总冠军的滋味儿库班很清楚，他等了十年才如愿以偿，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詹姆斯。“我才不关心迈阿密热队，”他说。

　　当斯特恩颁发奥布莱恩杯时，领奖的并不是库班，他把荣耀让给了小牛队的前老板唐-卡特，这老头常常带着牛仔帽去看小牛的比赛。诺维茨基中指受伤时，卡特跟他提起了1988年小牛与湖人的西区决赛第七场。马克-阿吉雷在第四节左手两根手指受伤，在场边坐了三分钟，等到他回到场上，湖人已经胜券在握。“如果没有这个插曲，”卡特告诉诺维茨基，“我相信那一年的总冠军肯定是我们。”

　　与总决赛失之交臂的小牛一蹶不振，13年后才再次赢下季后赛系列赛，他们因此失去了一代球迷。波什在达拉斯长大，他根本就没有为小牛激动的记忆。好在牛仔的精神一直在传承，从卡特到库班，从绿色球衣到蓝色，从团聚球馆到美航中心。球队飞往迈阿密打第六战时，前小牛后卫罗兰多-布莱克曼说，“这一切并非始于2000年，你往看台上看，会发现一些团聚球馆的老面孔。这些球迷是小牛的宝贵财产，他们一直在期待这一天。”

　　今年的小牛和06年那支看起来很相似，队中都有三位球员从未赢过季后赛系列赛。常规赛末段，在去洛杉矶打客场的飞机上，特里总结了一下球队的构成：“一些老牛仔、一些差总冠军的、一些没进过第二轮的。”钱德勒认为小牛队不够专注。首轮与波特兰的第四战，他们在领先23分的情况下被翻盘，印证了钱德勒的看法。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在回达拉斯的飞机上众人沉默不语，他知道队友们认真起来了。“从那以后，在投篮训练中没有人嘻嘻哈哈，”钱德勒说，“如果有人说笑，别人就会制止他。”

　　与开拓者的第5战，不但关系到晋级与否，还关系到球队的命运。“如果我们输了，马克就会亮红牌，”尼尔森说，“那我们就会改变建队策略。”达拉斯连赢两场淘汰开拓者，并且在第二轮中横扫湖人。在小牛看来，湖人是联盟最强的队伍，如果能击败他们，其他对手都不在话下。“那时我就知道，总冠军是我们的了，”史蒂文森说。与湖人的第一战，小牛16分客场逆转，与雷霆的西区决赛第四战，小牛又在客场15分逆转。与迈阿密的第二战更加惊险，最后7分14秒完成了15分逆转。

　　小牛在06年总决赛中败北之后，当时的热队主帅帕特-莱利用“15牛人”形容自己的弟子，如今这个词放到小牛身上更合适，本赛季他们有15人打过先发，与热火的头重脚轻型阵容形成鲜明对比。“过去的三四天，总有人跟我说，‘无数人在支持你们，’”小牛主帅里克-卡莱尔说，“我们也能感觉到。我们知道，这个系列赛必须拿下，因为它关系到篮球的本质以及发展方向。”

　　停摆可能就在眼前，但是这个晚上，我们必须为联盟喝彩。总决赛53次交换领先，52次平分，其激烈程度不言而喻。连续三场比赛分差在三分以下，这是63年来的第一次。根据ESPN的数据，相比五年前的两队相遇，今年的收视率提高了29%，最后一场也是11年来收视率最高的总决赛第六战。小牛不希望它结束。凌晨过后，总决赛MVP诺维茨基仍然穿着球衣球鞋；特里望着奥布莱恩杯上自己的影子傻笑；钱德勒在展示哥哥为他定做的夹克，后背绣着“world champs”(世界冠军)。他已经请哥哥为库班再做一件。

　　终于，小牛坐上了大巴，带着奖杯开往枫丹白露酒店的LIV酒吧。

　　(译 管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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