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体育讯　喜刷刷

　　从什么时候开始，刷数据成为流行？又有多少为数据而生的“毒瘤”，在纪录册上快乐的踩下足迹？

　　文/张佳玮

　　数据流行

　　在NBA早期，数据刷这玩意是不存在的。一来你得有工具：你想刷，总得有数据给你刷才是；二来你得有动机：你刷数据干嘛使？40年代乔治-法尔克斯创下单场63分纪录的时候，大家坐在那个冰球馆改成的篮球场里，冷得发抖，地板潮湿，没有24秒限时，计分员戴老花眼镜，篮筐歪斜，球体还不怎么圆。比赛完了，当地报纸简单讲了句：“有人得了63分！”没了。没有直播，没有美女主播采访，没有球队老板发奖金。

　　早年间NBA的习惯，用红衣主教的话说：“你们挣多少钱跟数据没关系，跟你们肤色没关系，都是我亲眼所见你们的表现决定！”这句话成了凯尔特人千古伟训，所以凯尔特人历史上有助攻王(鲍勃-库西)、篮板王(拉塞尔)、抢断王(朗多)，但没有得分王。

　　NBA早期不重视数据可以理解。除了投篮得分之外，彼时数据统计都很乱来，库西自己就抱怨过“客场统计员经常把我助攻给统计少了！”盖帽和抢断数据到70年代之前压根没有，所以现在只留下“拉塞尔场均有10次盖帽”“张伯伦一场盖过25个帽，1967年总决赛有场盖了15个帽”之类口头传奇了。另外那时大家都忙着养家糊口，库西这种年薪被压到九千美元，和队友合租打地铺的人，你说他是在意自己的七次助攻王头衔好呢，还是切实点考虑买房买车攒钱陪媳妇去佛罗里达度假？最后，早年篮球圈的人都实在，学院里出来的篮球手，老教练们都不是数据狂，也没处查数据去。

　　大概到50年代中期，刷数据开始流行起来。有些是纯为好玩图个吉利，有些就觉得是身份的象征了。罗斯科托夫当年初到凯尔特人时，觉得“咱在大学里是分区得分王+篮板王”，可是被主教一闷棍砸回了现实：“做蓝领去！”虽然不情愿，他也得干，成就一代恐怖分子、打架王。但显然，那时“数据”已经开始和资格挂了钩。关于这事，锡拉丘兹民族队老板比阿松说得好：“都他妈是外行记者惹的祸！”50年代的地方报纸记者都不是篮球专家，只好奔着数据去了。所以主教在50年代中后期拼命宣传“拉姆西是我们的第六人”“拉塞尔也很重要”之类，拼命抵消波士顿那些记者盯着助攻和得分数据，高唱“库西高库西妙只有库西最最好”的论调。

　　所以数据被重视，和大众传媒有极大的关系。老派战术家能跟你谈论站位、轮转、延阻、卡位、拉空间、吊传这些数据看不见的东西，但是记者、媒体和大众需要些更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国四大体育联盟都爱分析数据，数据一旦完备吃香起来，自然有人趋之若鹜。比方说，鲍勃-苏拉、里基-戴维斯那二位爷砸自己篮板刷三双的破事天下皆知，但那是因为“三双”这事有噱头，有价值，能上新闻。放在60年代，奥斯卡-罗伯逊刷三双如啃黄瓜，但他老人家就懒得干磕自己篮板找三双这事，因为那时三双没如今这么大的商业宣传价值。说到底，“刷”的行为和数据的花样多少是有关的。“最年轻的XXX分”“最年轻的XXX篮板”“单节XX个前场篮板”“连续单场得XX分以上”……类似的噱头越多，越有刷的欲望。

　　刷子的心

　　尽管早年数据比较少，但并不妨碍一颗天生刷子的心。首先说位名刷：沃尔特-贝拉米。这位大叔新秀季华丽的31.6分、19篮板，职业生涯20.1分、13.7篮板，名下有20000分和超过14000的篮板球。但这辈子唯一的NBA荣耀也就是年度新人，其倒霉度直逼70年代20+10可是没进过任何阵容的鲍勃-兰尼尔。你可以说是恰好撞上了张伯伦、拉塞尔和瑟蒙德的60年代，该有此劫，和兰尼尔撞上天勾、沃顿、昂塞德、里德、麦卡杜们一个道理，可是话分两头。兰尼尔是条铁骨硬汉，底特律公认，可是贝拉米就是另一回事。当时媒体送他个外号“大铃铛”，可是后来前队友嘴贱：“我们其实私下里都叫他‘小叮当’。”——当然美国人不看《机器猫》，这位“小叮当”也就是彼得潘里的小仙子。一个211公分可以每场31分、19篮板的大汉为何取这绰号？独、软、自私、不防守、嫉妒队友、懒！还不包括当年被张伯伦调戏到一声不敢吭的囧事儿。

　　十年之后，又出了这么一位：唯一没进过NBA50大的常规赛MVP得主，连续三届得分王鲍勃-麦卡杜。这位先生的数据，简单来说：三届得分王，都是场均30+12以上的数据；随后还有两年25+12。按风格，他是开时代之先河的人——70年代，206公分的身高，大前锋和中锋皆能，最可怕的是有匪夷所思的中远投和面筐突破能力。拉塞尔当年看着他就承认：“麦卡杜就是这时代最好的得分手。”可是这人独立带队时，打了四次季后赛，三次倒在首轮。1976年，他好歹把勇士带到第二轮，对阵凯尔特人，然后发生了以下故事：

　　与才华锦绣的麦卡杜对位的总是老树盘根的戴夫-考文斯。考文斯这人，当初进凯尔特人时就公认的：打中锋太矮，白人，还没啥特殊天分——除了红衣主教认定的优点“这孩子啥事都肯做，而且简直做得太多”。所以麦卡杜VS考文斯，就是天才VS勤苦之战。那系列赛总是这样的流程：比赛一开始，麦卡杜总是会在他喜欢的禁区左侧要位。然后在比他矮、比他瘦、比他慢的考文斯头顶快乐的跳投。考文斯只是瞪着他那双吸血鬼眼，用肘、膝、腕子、前臂、手掌来拼命扛他。到第一节中段，麦卡杜的要位范围会远到禁区外一米。到第四节，他直接溜达到离筐六米远去了。

　　这是典型的麦卡杜情节：他不愿意防守、碰撞，做考文斯所做的一切事，只喜欢轻松跳投；他自视甚高，不愿意分享球。投篮刷分之外，就不太管事了。这也顺便解释了为何80年代他在湖人打第六人效率极高，可是帕特-莱利宁愿让科特-兰比斯这么个瘦白人眼镜狂打首发。无非一个字：拼。

　　被抛弃的刷子

　　80年代有过这么位牛叉的得分手。1981-84他连续四年场均30+，包括1981和1984两度得分王。实际上，1980-1986这些年，他最低的一季是场均26.6分，命中率最差的一季是53%。他就是阿德里安-丹特利，至今还保持着联盟史上单场罚中28球的纪录(张伯伦1962年3月2日的百分之战也中了28记罚球)。他老人家196公分，史上顶尖的晃头假动作大师，运球节奏感超卓，面筐突破、篮下找犯规的大师，效率高，得分猛，打法硬，这么样总算不是刷子了吧？

　　可是……

　　他离开爵士后，爵士也没太怀念他。他去活塞，作为首席得分手进了1988年总决赛，但至今人们提起老活塞，只会提刺客、杜马斯、兰比尔、萨利、罗德曼们，没他什么事。理由？1989年，活塞决定把他，队上首席得分手，交易去小牛。交易之后，活塞立刻两个总冠军。

　　对此，外界公认是刺客要求交易丹特利，把自己在小牛的好哥们阿奎利给挖来。但多年以后，活塞经理穆斯博格挺身而出，为刺客一洗旧冤：“刺客当然抱怨过丹特利要球太多，扰乱更衣室，但做交易决定的是我。”多可惜，这桩交易本来是刺客有生以来唯一明智的球队管理者选择……2030年，当我们嘲笑纽约尼克斯时期的刺客时，刺客本可以说：“嘿，我交易了丹特利，为活塞弄来了两个冠军。”

　　还是说丹特利。刺客埋怨过，丹特利得分高，效率高，但是：他要球很多，而且不爱传球。简单说，他希望每次进攻都由自己落位接球展开。他老人家效率确实高，但球一给他，基本就是肉包子打狗，而且你不给他球，他会一直跟你碎碎念。然后，他把精力都留在进攻上，防守敷衍了事，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到他晚年，196公分的身高，终于使他成为活塞防守体系的最后一块短板。1988年总决赛，他以近60%的命中率拿到场均21分、5篮板，代价却是：每逢他得分高过沃西，活塞获胜；每逢沃西得分高过他，湖人拿下。总决赛最后两场，沃西打出他职业生涯最伟大的表现，而丹特利两场各送出1次助攻，眼睁睁看着沃西取下总决赛MVP。

　　所以他一走，活塞的防守也完满了，球队也和谐了。虽然阿奎利单打也有点毒瘤劲，但比起丹特利每次进攻都要球单打的刷分狂热，他已经算三好学生了。

　　当然，名刷还有很多。比如火箭队期间的海耶斯——不是如今这位，而是“大E”埃尔文-海耶斯。子弹队工作人员后来纷纷抱怨，“跟这厮合作简直他妈的像受水刑”。用查理-罗森的话：除了抓现成篮板球(通常不认真卡位)和禁区左翼跳投，这家伙啥都不干。又比如，“黑鹰”康尼-霍金斯，70年代初罕见的扣篮怪。你一看他数据：20分、8篮板挺好看，可是太阳队忍了他一段时间就赶紧踢走了。理由：这人除了得分外啥都不在乎，比如某次打纽约时，太阳队为了掩盖他的防守弱点，“你防迪克-巴内特去吧，总算好防点”。结果一场下来，霍金斯自己刷得盆满钵盈，可对面巴内特也得了35分。

　　大体总结数据刷，可归结如下：他们天赋惊人(通常是进攻天赋)，和队友不太合得来，轻慢自大。防守稍微摆个架子。最重要的，他们统统捏住球就不肯放手。

　　巨星也疯狂

　　当然，数据刷也可以成就逸话。伟大球员们偶尔刷一刷，每每就能成为斗气的名段子。比如说1959年11月，全美国人民都在关注波士顿：哇，费城勇士的超级新人张伯伦终于要PK波士顿凯尔特人的比尔-拉塞尔了！那天波士顿花园来了14000名球迷(60年代通常到场球迷有4000就不错了)，看着凯尔特人115:106赢了球。第二天，埃尔金-贝勒赛前跟队友确认了下：“NBA得分纪录是单场63是吧？”然后带着他的湖人队136:115干掉了凯尔特人，自己得了64分。这意思：“让你们都关注他们，哼！”

　　举世皆知张伯伦前七年劈了七个得分王后，1966年开始改弦更张，听从老秃鹫汉纳姆的话，改刷助攻，于是腰斩了凯尔特人的八连冠。单说张伯伦首丢得分王那年，里克-巴里很有刷的嫌疑——1967年总决赛第三场，巴里全场得了55分，在场统计员都说“他接到球后一共只传出去11次，其他都自己投了”。当然，巴里到70年代摇身一变成了全能组织者，顺便还和雄鹿的普雷西一起被当作“组织前锋的开山先师”，这就避免了数据刷的恶名。还是回说张伯伦，世界总有个错觉：“1967年之后张伯伦就不得分了”。其实是他老人家低调了。1968年他去湖人，科尔夫教练让他“多给贝勒和韦斯特传传球”，张伯伦允了。媒体一天真，就说“张伯伦得不了分啦！”第二天张伯伦就顺手刷了个60分，其意尽在不言中了。

　　拉里-伯德准四双的高风亮节一向被称颂——1985年对爵士，打完三节大比分领先，自己30+12+10+9，差次抢断四双，然后他伯德式的“老子不屌这种事”拒绝第四节上场凑四双。红衣主教也说“评论伯德，最不需要谈的就是数据，用数据来解释他的牛B实在是太肤浅了。”但伯德也有兴起来刷的时候。1985-86赛季一高兴，“我要在西海岸客场之旅场均40分！”当然刷了两场他就闷了，改玩全场用左手蹂躏开拓者。魔术师自传里说过，有次湖人去波士顿花园，他自己受伤不能打，伯德赛前过来问候，“看吧，我今天给你好好表演个。”然后就刷了个36+20+12。这就是典型的调戏刷。当然，伯德最离谱的一次刷分，是他职业生涯单场最高的60分。威尔金斯念叨“那晚上，那些篮筐都移到他投出的球下面去啦”，但许多人忽视了一个事：伯德一贯不爱飙高得分，怎么忽然想投了？答案是：就在60分之前两周，麦克海尔刚不小心得了56分，破了凯尔特人队史得分纪录。伯德这意思是：他并不怎么在意得分纪录，但是，“我不给，你不能抢”。

　　高到乔丹和魔术师这个等级的，也会玩斗气刷，当然刷的等级不同。魔术师和乔丹能把三双对着刷。1988-89赛季魔术师打完1月刷了11个三双，然后就没甚兴致了。偏乔丹1989年3月改打了一段时间控卫，开始起刷，一口气连刷了七场三双。对面的魔术师立刻有了警觉，从3月到4月一个月间也刷了五个三双。相比起来，苏拉、戴维斯之类为了蒙一个三双，不惜往自己篮板敲，跟大佬们拿三双对着刷，真就是几十元来去小麻将和赌圣级大佬对砸亿元美金筹码的区别。

　　有各种传记都承认，张伯伦1962年3月2日那次刷到100分，并非刻意为之。上半场他得了41分后，大家没啥感觉，因为他老人家自己说，“我那季经常半场得个30分或者35分什么的。”到下半场才开始觉得“可以破纪录哟”。

　　出来刷的，迟早要还？

　　史上最恶意的刷分，是这样的：弗兰克-塞尔维先生，1954年22岁，他在南加州的福尔曼大学读到大四，眼看就将光荣毕业，去NBA混饭，主教练李列斯-阿列觉得无以为报，琢磨想给他来个欢送宴会。倒霉的纽贝里学院被挑来当了陪客。福尔曼大学VS纽贝里大学，这是南加州历史上第一场电视直播的比赛——虽然电视上只是灰蒙蒙一片。教练特意把塞尔维全家搬到现场来看比赛，以便一起享受荣光。教练的礼物是什么？“你们，把所有的球都传给塞尔维投篮！”再没有比这更赤裸裸的刷分了。

　　那场最后一秒钟前，塞尔维投了65次篮，中了40次；罚了22球中18次。98分。时间趋终，塞尔维在中场一抛，超级幸运，球砰一声砸入篮筐。全场观众如释重负的欢呼：100分！100分！！NCAA空前绝后的纪录诞生！！！

　　很多很多年后，塞尔维还会不时唠叨：我投中的41个球有多少是在三分线距离啊，可惜那年代没有三分线啊，起码最后那个球怎么也是三分球啦……

　　这事的后续……1962年总决赛第七场，100平，最后时刻，塞尔维穿着湖人球衣，空位中投。如果那个球进了，凯尔特人什么八连冠、王朝、第七场神话，全部灰飞烟灭。可惜，那个“本该是一个我投一百次都不会失手的投篮”丢了。后来，进加时，湖人输了。

　　1954年第100分和1962年这球，就是塞尔维人生里最有名的两记投篮。如果必须总结出个因果：1954年那个球把一切运气都刷没了，就这么简单。

　　(张佳玮)

 

 

　　 最专业最火爆 随时随地看NBA 上手机新浪网：nba.sina.cn
声明：新浪网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