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吝啬，乔丹还不如伯德

　　新浪体育讯　岁月神抠

　　NBA六十年来，那些最抠门的球员、教练、老板和经理。

　　文/张佳玮

　　吝啬鬼其实也分好多种。一种是葛朗台、严监生流，长期俭省型。喝咖啡不就糖，合家不肯吃肉，到死颤巍巍伸着两根手指念叨灯草的。这种人一望即明，声名在外。一种类似于曹操家谋士说袁绍，“干大事而惜身”，一听说要动奢侈品就哼哼唧唧。

　　上帝如果下道无差别攻击指令“NBA里抠门者都遭雷劈”，回头一点数，烧焦烧黑的多半是总经理和老板们。没法子：他们是管钱的。以往各种暗箱操作事情多，世界也就隔空看着，隐约得出A抠门B豪爽C好像确实有点穷之类结论。近几年奢侈税、软硬工资帽、提前续约、跳出合同之类事出得多，老板们是豪爽是抠门就比较明显了。

　　斯特林：南方植物园

　　埃尔金-贝勒自己的22号挂在湖人队球馆穹顶，却跑去当了快船总经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22年熬下来，每天被人戳脊梁骨，怨他只进了4次季后赛、伤病制造专家、灾星、铁公鸡。极端迷信点儿的快船球迷被湖人球迷刺激惨了，每年爱拿贝勒在湖人拿不了戒指说事儿，年年举着炒他的旗子出来晃。去年贝勒终于卸任，张嘴就是最顶级不和谐的爆料：“怨谁呢？还不是老板跟个南方植物园主似的？”

　　美国人最听不得“南方植物园”这类话，就跟西班牙人一听加泰罗尼亚独立就要亮刀子似的。白人老板压榨黑人奴隶，南北战争到了不就为解决这点事么？按贝勒的说法，快船老板斯特林大爷是个超级铁公鸡，养美洲豹，把韩国妹子，对球员却是年年卡，岁岁限，量入为出，小打小闹。爱财度和斯特恩是把兄弟(本来斯特林形似斯特恩，就是多三个字母)，小气度就把总裁甩在身后了。

　　贝勒来之前，斯特林老板做的事：1983年把全明星MVP钱伯斯送给西雅图，下一年把威尔金斯送走。1985年把比尔-沃顿送去凯尔特人以便让他成为年度第六人+1986年总冠军替补中锋。贝勒来了之后：斯特林仅有的一次大额支出是1992年以500万年薪请了拉里-布朗——当然只请了一年。然后就是22年4次季后赛，以及2008年的最新传奇：巴朗-戴维斯为了和哥们埃尔顿-布兰德打球，乐颠颠跑来了快船。然后他才知道：快船前脚签他，后脚把布兰德和马盖蒂俩人送走了。剩下一脸委屈状：怎么？难道还要同时签三个人？只剩下巴朗一边强做笑颜“布兰德的决定不会左右我”，一边下季打出职业生涯最差的一季表现。

　　萨沃：13点金术

　　“干大事而惜身”的最近名典，是太阳老板萨沃。2005年他入主球队不久，斯特恩被他外表迷惑，说他跟库班、马鲁夫兄弟有一拼，都是球队门面。那意思：“联盟需要多几个这样爱砸钱的冤大头！”好景不长，2005年乔-约翰逊自由人身份去了鹰队，太阳没留；总经理科朗杰洛好一番心血运作出一套阵容，让太阳在2005-06季斯塔德迈尔全季伤停下依然54胜，末了2006年2月科朗杰洛经理辞职，萨沃大怒：谁让你走的？“哪怕我们得了总冠军，科朗杰洛也别想得到总冠军戒指！”

　　当然他老人家最妙的事例，还是2007年夏的运作。本来西部半决赛惜败马刺之后，太阳仍在联盟巅峰。赶上库班之类，撒钱还来不及。萨沃尔拣此时缩手后退，撤了科特-托马斯，遣了詹姆斯 -琼斯，过了小半年把马里昂请走，下一季迈克-德安东尼又飞掉。2007-09这两季，太阳硬生生从从西部前二跌出季后赛，白蹉跎纳什两年光阴。近两季太阳索性弹回2004-05季模式，年轻苗子加点儿老将扔给纳什，让他36岁高龄的人了还要当保姆扶老携幼。2010-11季太阳工资排联盟第19，年薪过千万者二人。萨沃深通多快好省四字真言，来中国搞房地产开发一定大有可为。

　　公牛与火箭

　　公牛队的雷因斯多夫老板和杰里-克劳斯这二位大当家是90年代吸血鬼的典范。多少球队羡杀馋杀，想他们左手打算盘右手揽冠军，何其自在？其实克劳斯一大半倒是沾了皮蓬、乔丹签约早的便宜，又赶上了1994年前后物价飞涨，大狗罗宾逊、大妈拉里-约翰逊这几位小年轻不顾伯德、魔术师们刚退役时还攥着年薪300万的事实，张嘴就嚷“一亿身价”，于是1996年霍华德、莫宁、鲨鱼们成亿的签合同，让皮蓬那点儿赶早签的合同相形见绌了。至于克劳斯私下许多克扣的破事，按萨姆-史密斯透的风，一部分倒是禅师忽悠出来的。禅师酷爱跟管理层夸大队员如何不乖，跟队员渲染管理层如何吸血鬼，已是成例。所以到得1996年往后，公牛铁公鸡管理层只见节节败退，被乔丹、罗德曼们一年一签榨出不少油水。1998年送皮蓬去火箭前的签换，也算给足面子了。

　　火箭球迷爱嚷老板亚历山大抠门，诚哉斯言。但老休斯顿球迷估计就怡然得多：如今的人们没赶上雷-帕特森这位神人，实在该烧高香。帕特森这位先生1972年上任火箭总经理，第一件事情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休斯顿大学出产、大四场均37分19篮板、两届全美大学第一阵容、进NBA四年来四届全明星、新秀季就拿到1969年得分王、二年级就拿到篮板王、场均25分15篮板的埃尔文-海耶斯要求续约。

　　帕特森说：太贵了。那就换到巴尔的摩子弹去吧……嗯，用海耶斯去换场均22分7篮板的杰克-马林吧……后来的事众所周知：海耶斯去了子弹，和昂塞德凑起70年代最吓人的前场组合，拿了子弹队史唯一总冠军。

　　时光递进到1982年。三届篮板王、两届常规赛MVP、1981年把40胜火箭硬带到总决赛的摩西-马龙自由人了，要求续约。帕特森说：太贵了。你爱去费城76人就去吧……后来的事众所周知：1983年费城76人夺了队史最近的一个总冠军。

　　奥尔巴赫：我砍价我存在

　　做人随随便便宽和的大叔就没法当铁公鸡。比如查克-戴利在活塞时的防守，老被波士顿和洛杉矶媒体念叨吝啬(stingy)，但他老人家自己在活塞队内的绰号“百万富翁老爹”，因为生活品质高，做人又随便。鲨鱼近来念叨帕特-莱利做人很苛刻，确实如此：他当年离开湖人去纽约时，洛杉矶一半球员弹冠相庆：这煞星一走，以后可以过舒服日子了。但莱利对待球员比较紧有压迫感，但钱上却又宽松得很：上亿美元大合同甩起来跟扑克牌似的。真正了不起的铁公鸡，是让周遭世界——包括对手和自己人——又恨又畏，最后不得不服。

　　这事上，红衣主教是得时代之先的。他老人家对球员极抠门，除了对拉塞尔续约大方点，其他人一概没好脸。海因索恩曾经想跟他涨点钱，被劈回一句“你戒了烟再说”。罗斯科托夫曾经领头感叹：拿新人的钱干总冠军的活，什么命啊？问题在于，主教那时代，薪酬条例极不完备，主教自己又一手遮天，所以没地方说理去。

　　主教不仅对球员抠门。他自己一个犹太人，精打细算惯了。球队需要球探、经理、教练、球员事务主管，他一揽子包了下来，事必躬亲。看中了哪个球员，签约之前，先把对面提的工资砍一半。仗着全世界都怀抱“想为凯尔特人战斗，想夺冠”的念头，勾引青涩少年。70年代末，戴夫-考文斯因为哥们西拉斯被交易，气退役了，被劝回来，红衣主教没加一毛钱工资抚慰。过两年让考文斯球员兼教练，也没按教练工资足额算钱。“精灵”阿奇巴尔德晚年颓唐没人敢要，主教看着便宜，拣回来了。工资照例压过，另提要求：“训练量必须是其他人的两倍！”

　　主教非只对球员工资吝啬，对球队亦然。60年代初凯尔特人年复一年夺冠，帝王之师，本来该有些体面，可是主教照旧简衣素食，懒得改善球员待遇。约翰-哈夫利切克初去波士顿花园，以为能看到堂堂华厦，结果一进更衣室，就见天花板一边高一边低——高处有三米，低处有一米八。冠军巨星们没有衣柜，每人靠颗钉子挂衣服——也就是多年后挂在波士顿花园穹顶的那些伟大号码。哈夫利切克后来说，他当时只剩了一个念头：“苍天哪，我到了个什么样的球队啊？！”

　　马刺：抠神学校

　　主教的现代继承人是格雷格-波波维奇。2006年伯德和麦克海尔身披马刺球衣跑去波士顿花园看马刺VS凯尔特人的常规赛，临了麦克海尔略叹一句：“马刺有我们当年的风骨。”本来麦克海尔和伯德分别在森林狼、步行者做当家，已经学着主教抠门到十足十——近来麦克海尔还抱怨说当年没法为KG找好队友是因为“KG自己赚太多了”——可是马刺之抠，已经成了神话。

　　所以近两年马刺出品很是热门，科尔去太阳，费里去骑士，普雷斯蒂去雷霆，纷纷勤俭持家。

　　波波维奇和布福德的抠门，一在于球队结构之固定：2003年之后，咬定邓肯、帕克、吉诺比利这三个千万级不动摇，然后就是一片300万以下级。价高不留，随意切换。沃恩、埃尔森这类边缘老将的低薪合同，希尔、马辛尼这些少年的新秀合同，能钻空子省钱的角落，马刺都用上了。

　　二在于马刺的童养媳制度：选了欧洲联赛天才，搁着不召，磨价。本来欧洲天才晚几年来NBA是常事，远到萨博尼斯和库科奇，近到里奇-卢比奥，但如马刺这么做的少：1999年选了吉诺比利，放着，到2002年看他世锦赛上大放异彩，招用；早就定下了斯科拉，放着，跟人家母队来往扯皮侃价，最后还是肉疼，送了火箭，换了斯潘诺里斯立刻裁掉——省钱。2007年就定了斯普利特，继续养着，无论马刺内线多么短缺，直要熬到2010年斯普利特成了西班牙联赛MVP了，这才娶过了门，还是三年1100万的合同。人家23到26岁这黄金年华，卖了个牛马价。

　　飞人与鸟

　　乔丹做了山猫老板，吝啬鬼的声名忽然间甚嚣尘上。其实他一个球员出身的老板，本不像保罗-阿伦这种微软大资本家，赚钱不易。何况比起他球员时期的铁公鸡，如今肯砸上亿美元在球队上，已经进步很大了。众所周知乔丹好赌，30万美元一杆的高尔夫球也试过，大西洋城一晚上百万美元级的进出不当回事。看似出手豪阔，但其实他有点葛朗台老爹作风：要赚钱时，大把钞票山呼海啸的出手。比如汉密尔顿当年初上乔丹在奇才设的牌桌，一看那10万美元级的筹码，脸都发绿。

　　可是乔丹的本性，在他输钱时才露。赢钱时下注阔绰，可是输了钱，哪怕一美元，都咬牙切齿，非翻盘不行，像总决赛上拼绝杀。当年公牛就是：乔丹每场赛后，必要打牌；跟班都不敢赢乔丹的钱，小输几把骗得他开心，那还有觉可睡。不然，乔丹追赌个通宵。他的赌牌风格和他的防守风格一样吝啬。1996年丹尼斯-斯科特的话：“他能从我这里得到一切，可是我想从他身上占点便宜时，他却一毛不拔。”

　　乔丹爱财的巅峰例子：公牛在波特兰打完比赛，他无聊找人打赌：“我的行李一定第一个出来。”临了果然，他于是满面春风收队友的美元。实际上：他刚打完赌，就跟机场的人吩咐过，塞了张100美元的小费。本来以他年赚九位数美元的姿态，何必在意这区区几百？这就是他的秉性：钱只是一种象征，他赢了未必有用，重要的是输赢本身。他老人家好胜成狂，能从周遭的世界克扣点什么赢到点什么，他就高了兴。

　　论好胜，伯德和乔丹大概是史上最可怕的两人。这俩心脏之大、口头之毒、做人之狠，相去无几。比吝啬，乔丹却不如伯德了。伯德大三已经和凯尔特人签了约，完了就到处炫耀“我这手指值50万美元。”可是到1979年毕业前夕被问及“你都那么有钱了，要不要给队友买点礼物？”他答：“买什么？给他们买点跳投？——他们挺缺这玩意的。”

　　伯德也爱打赌，尤其赌投篮。比篮板后投篮，比中线三分，比观众席上投篮，然后乐呵呵收美元。凯尔特人队里赢过他钱的，有且只有斯科特-魏德曼。这毛病后来一直延续到他当教练。在印第安纳步行者，每次训练结束，他就朝雷吉-米勒、克里斯-穆林们招呼：“每人掏美元出来！比投篮！”然后，每次都是他这个做教练的赢了。幸好他手紧，下注也少，队员们不至于被他把工资都赢光。

　　最夸张的事，出在1992年奥运会期间。梦一队君临巴塞罗那，享受帝王待遇。声色犬马，自不待言。反正冠军只在指顾之间，戴利教练又宽泛，乐得到处一掷千金。拉里-伯德，那时的世界最伟大前锋，梦一队三大佬之一，自己在所住的酒店踱步。《SI》记者要求采访他，于是伯德陪记者一起去酒吧。

　　“这啤酒多少钱？”

　　侍者报了一数字。

　　“折多少美元？”

　　“7美元。”

　　伯德站起身。“你丫开玩笑吧？7美元！？”

　　然后那年薪水300万美元的伯德就离开了吧台，宁愿站着接受采访。

　　“我是有点渴，可我不想让他们占这便宜。就让他们留着那他妈的7美元的啤酒吧。”

　　(张佳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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