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什-史密斯把自己的兽性从玩跳投移到了冲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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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季开局，鹰队是如何在被所有人忽略的情况下从东部突围的？他们真已具备了在季后赛里与绿军、骑士、魔术抗衡的资本？

　　文/张佳玮

　　2004-05赛季，迈克-伍德森走马上任，第一个赛季就把亚特兰大鹰队单季最烂战绩从17胜往下划拉到13胜。补充一下，17胜赛季发生在伍老爹出生前六年即1952年，那时鹰还在密尔沃基、联盟没有24秒规则而且他们一个赛季只打66场比赛。所以，没错：伍德森新官上任就创造了鹰队史上最烂开局。然后，奇迹般的：他既没有被鹰队球迷杀掉，也没有被管理层用买断支票砸在脸上赶出球队，接着又带了三个赛季：26胜、30胜、37胜，直到上季。

　　在此期间，伍德森教练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他没有拉里-布朗那套严整的五人体系和八人轮转(“管理层必须给我这个阵容！我才不管球队得分王是谁呢……”)，或者菲尔-杰克逊随身携带，到处拿来蛊惑人心的三角进攻。他先是在鹰队加速，结果球队防守崩溃；他试图控制节奏，结果鹰队总被对方领着节奏走；他希望鹰队打慢速防守，和他所有的试验一起失败了。连年失败的唯一好处是：2004年，他们选到了柴德里斯和约什-史密斯；2005年，榜眼马文-威廉姆斯；2006年，谢尔顿-威廉姆斯；2007年，探花阿尔-霍福德和阿西-劳。迄今为止，2004年第6位柴德里斯、2006年第5位威廉姆斯和2007年第11位阿西-劳这三支签是失败的(柴德里斯一直没把联盟最丑投篮姿势改掉，如今在欧洲混；威廉姆斯大多数时候被提都因为他是坎黛丝-帕克的老公，本季刚在凯尔特人得到点出场时间；阿西-劳混了两年鹰队控卫，然后被老尼尔森拿来宣布“其实他是天生小前锋”)，但是，乱枪打鸟，鹰队至少在选秀中囤积了以下三人：约什-史密斯、马文-威廉姆斯、阿尔-霍福德。他们没有开拓者幸运(2006年一举揽下两大核心罗伊和阿尔德里奇)，但是愚公移山似的囤积206公分左右的摇摆人，总是有收获的。

　　大概在2008年初，伍德森忽然意识到：我们拥有一个大学时打大前锋的小前锋(马文-威廉姆斯)，一个有小前锋心灵的大前锋(约什-史密斯)，还有一个大学时打大前锋的中锋(阿尔-霍福德)，他们身高都在206到208公分之间，全都天赋绝伦可以随意摇摆，速度身高俱全。这种无与伦比的全面性很容易馋死帕特-莱利(他老人家在90年代就高瞻远瞩到二十年后，认为彼时场上应该是五个206公分技术超全面的人打球。虽然那时看来他这理想是因为带魔术师带多了产生幻觉)。等到鹰队拥有了迈克-毕比后，他们就复苏了。2008年东部季后赛第一轮，鹰队与凯尔特人七场大战砍到血花四溅，其惨烈度二十年来惟有1988年大鸟VS人类电影精华的七场大战可比。这是如今这批天才前锋的成人礼：他们能和冠军咬牙切齿的拼足七场噢。凯尔特人犹如托土堡森林会战之后的罗马——他们正要进入盛世，但是却让北方的蛮族确认了：罗马帝国并非不可击败；自己其实是很强的。

　　上季伍德森终于理清了头绪：他手头的牌包括三个摇摆锋线，一个老奸巨滑的控卫(毕比)，一个联盟前五的得分后卫。他意识到自己的优点：从乔-约翰逊到阿尔-霍福德，201公分到208公分的四个家伙，而且都密度极高，速度和体重不会太吃亏。所以，鹰队的防守策略就是——逢挡拆必换防。没有延阻、轮转这类高技术含量的活(太需要默契了)，也没有绕过、挤过之类活动(太考验后卫了)。直接换防，反正鹰队的防守从2到5号位都差不多：这就是摇摆球队的优势。

　　顺便说句，鹰队2008年让凯尔特人陷入苦战，就因为他们的换防策略。雷-阿伦和皮尔斯每次企图挡拆找空挡，都会发现对面换了个差不多高差不多快的家伙。所以鹰队对付跳投型球队总是很适合。

　　伍德森没有什么严格的进攻体系。或者是他觉得手下的天才能力出他所望，或者是他老人家没什么进攻构思。总之，鹰队打的东西，好听点叫动态进攻(motion offense)，难听点就是“随便谁切出来接个球，转身做三威胁，单打，未遂的话再寻找其他切出队友，周而复始。每当三次进攻不成就交给乔-约翰逊来一对一解决问题。”

　　靠着这套战略，2008-09季结束前两个月后，鹰队21胜10负，然后，他们开始受伤，赛季结束时，球队战绩惨到47胜35负。很简单：伍德森识数可能只到八，因此他只用八人轮转；有人累伤后，自动缩减到七人轮转直至六人轮转；经过前两个月后，破解鹰队无限换防已成为联盟皆知的秘密——你换防，那我就用德隆来挑霍福德，用霍华德来攻毕比，然后趁鹰队防守默契不佳造成的防守错乱，直冲前场篮板；鹰队和大多数动态进攻球队一样，太喜欢跳投，没有内线单打手；最后，鹰队主力动态进攻、替补飙远射的思路一摸即透，而伍德森老师每次被对方打出高潮之后隔八小时才想得起叫次暂停。

　　——为什么要连篇累牍谈过去两季的话题呢？答：秉持无为而治的伍德森老师，本季还是照葫芦画瓢照搬了上季体系：动态自由进攻，提速，大量换防。

　　本季那些开局漂亮的球队，热队是由于重塑了防守体系、太阳是因为重拾起七秒快攻。而鹰队的进步，很大程度上，寄托于他们各自球员的进步。

　　迈克-毕比仍是老样子：防守步伐已慢，但远射精刁、出球利落，像那届老国王所有成员一样老而弥辣阴险诡诈；马文-威廉姆斯也依然如故：不遗余力的外围防守，投篮经常操之过急，从2号位防到5号位都能担当；帕楚里亚依然是个兢兢业业的篮板手、犯规党徒和好蓝领。乔-约翰逊也没有变：自从离开凤凰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大多数时候串联球队做做传球，像个长辈看孩子们戏耍似的看年轻锋线们捣腾，偶尔接管一下比赛，用一个运球摆脱连急停跳投击哑对面的板凳席，每场比赛大概有两次笑时会露牙齿，一切都酷似90年代在国王队沉默度日的里奇蒙。

　　如前所述，鹰队有以下痼疾：大量换防引发的防守体系错乱和内线空虚；内线进攻火力；替补只会一味定点远射。而这三点由三个人的进步予以解决。

　　阿尔-霍福德继续进步。他开始更好利用自己的速度，敢于尝试中距离投篮，每次下快攻都冲在第一线，而且在无球时频繁的朝内线绕来争取更好的要位，直接压缩了对手的防线。他在底线附近的补防和轮转非常到位，即便鹰队总在和对手高速来回，他也总是能够第一眼发现对手的意图所在进行补位。简单来说，他从一个青涩的食草动物变成了一头食肉动物，他的侵略性直接让鹰队的内线长起了獠牙。

　　约什-史密斯：他的命中率从职业生涯前四季的44%到上季的49%再到本季的54%，理由只有一个——过去五季，无论他跳投多烂，每场一定要发神经投个三分球试试，本季迄今，他甚至都不在三分线外走。伍德森不知给他吃了什么药让他醒悟了大个子应该直飙篮下的真谛，此药应该批量发售给凯尔特人定期给拉希德-华莱士服用才是。约什本季不断用各种方式冲击篮筐，他和霍福德不约而同的朝内线频繁冲杀，于是对手内线人仰马翻，他的后场篮板保护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一半托他夏天长的10磅肌肉所赐。最后，他近两季对传球大有兴趣，装模做样开始学波里斯-迪奥的高位策应。至于他的霹雳封盖和快手抢断本来是保留节目。

　　综合而言，约什把自己的兽性从玩跳投移到了冲内线，霍福德施展手脚打出了侵略性，这使鹰队的内线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上季他们的内线攻防还不尴不尬，一派不敢进禁区的摇摆嘴脸，本季就敢在禁区横行霸道。他们俩轮番冲击对方内线、踩垮对手轮转，间接给对手和马文-威廉姆斯制造了冲前场篮板的机会。

　　最后一块拼图：贾马尔-克劳福德。

　　在娘胎里他就流淌着得分手的血液，从密歇根到芝加哥再到纽约和金州，他一路都是得分狂。2007年1月他在麦迪逊拿下那著名的单场52分包括连中16球，近两季他场均20分，但却从来没被拿到本-戈登这个级别对待。理由：作为得分后卫运球过多，投篮选择很疯狂，不稳定，兴之所至就会展示他华丽的胯下运球然后在8米开外飙一记跳投之类。任何一支球队都觉得把他放进首发很冒险：看他打球，很容易让教练、老板和在场一半的球迷发心脏病。

　　鹰队的聪明之处：他们没付什么代价就得到克劳福德，然后把他当第六人使，如是，克劳福德所有的缺点都无所谓了：鹰队可以留给他一整个第二阵容任他自由挥洒。

　　这是鹰队自2005得到乔-约翰逊后，最伟大的一次市场运作。克劳福德一个人填上了整个替补火力。当然，他偶尔还犯点儿直冲篮下人堆里被帽或连投连失的毛病，但他提供了鹰队替补所需要的一切：一个可以一对一搞定僵局的杀手。眼下他是鹰队的第二得分手，而且是全联盟最劲爆的第六人。简单说吧，赛季前14场，他有5场得分领先全队——而以往这个头衔总是属于乔-约翰逊。

　　顺便说下，大多数天才第六人都有过类似经历。先是才华锦绣招人赞，再是“他似乎让主力阵容不平衡了”“不稳定”的论断，最后在第六人位置大放异彩。因此，如果以后你的球队里有个谁才华洋溢霹雳火暴但很不稳定，那就放他去第六人试试)

　　内线双子星的侵略性，克劳福德接管替补，原有的三分火力，全队华丽的摇摆能力，以及乔-约翰逊坐镇的稳定。以上这些就足够鹰队赢下他们前14场中的11场，在赛季前三周基本挂在东南区首位。他们最爽脆的比赛包括：当丹佛掘金决定和他们斗快时，他们用锋线群的集体身高压迫甜瓜21投7中，而且在掘金头顶轰下125分；他们双杀了波特兰开拓者，麦克米兰一定想不通：同样是早熟后卫领衔(补充：罗伊曾说他在大学里的偶像是乔-约翰逊)、年轻锋线群当家，为什么我对开拓者管头管脚，还比不过伍德森放鸭子自由打呢？

　　本季迄今最经典的一战，是2009年11月13日在波士顿花园干掉凯尔特人：鹰队篮板球47比29，前场篮板16比6。大量中路切入，逼迫KG补防，一看到KG出门，霍福德和约什就从后门绕进禁区卡位，身高臂长不断点前场篮板——以往总被对手搅乱防守布局刷前场篮板，如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这就是鹰队风格：速度，摇摆，自由进攻，快节奏往返，锋线群的运动能力全部往内线轰炸，打停时由一正一邪两位得分后卫来接管比赛。相比起开拓者古板得有点胶柱鼓瑟俨然名门正宗的套路，鹰队就有点太轻舞飞扬。当他们的摇摆锋线群开始把精力集中到内线时，就不小心暗合了时代潮流——如你所知，上季东西部冠军都拥有既高且快而且集体206公分朝上的锋线群。在这个时代，快速移动的长人锋线是最可怕的存在。

　　但是请翻上季的旧帐：鹰队前两个月常规赛21胜10负，后四个月26胜25负。他们总是会有不错的开局，然后因为各种原因——伤病啦、进攻过于自由啦、防守过于毛糙啦进入窘境。

　　老毛病像骨痛风湿，阴天下雨总还会犯一犯。比如，在斯台普斯败北湖人之战是怎么发生的呢？伍德森在第一节乔-约翰逊手正滚烫时换下了他，于是乔全场没再找回手感；第三节，鹰队一个又一个飙无厘头三分球，湖人快乐的抓后场长篮板，练习反击上篮，有半节时间鹰队的进攻毫无线索而退防还不如中学生。在夏洛特，鹰队被老布朗的防守秩序完全封杀。他们的自由跑动总是要不到位，而且总被情不自禁的逼进翼侧，于是他们失魂落魄不防守，被山猫轰到103分。然后就是11月20日对火箭之战：一切都太戏剧性了：他们高兴的和火箭对飙速度，完全忽视几天前太阳和火箭飙速度结果第一节落下风的事实；他们在第四节被火箭打了一波高潮被反超到81比86，那段时间，伍德森老师两眼发直的想着自己家的分期付款帐单什么的，配副眼镜就跟迈克-布朗一个德行了。后来他终于想起了还有暂停这个功能，趁着火箭一系列奇怪调整(把正在飙分的替补换下、让阿里扎去防乔-约翰逊)，鹰队一度再领先到10分，然后，他老人家又眼看着火箭发起攻势，一口气逼平进入最后一攻。对火箭全场，伍德森几乎只用了六人轮转。第二天，鹰队就输给了没有克里斯-保罗的新奥尔良黄蜂。

　　简单来说，伍德森老师连同他的无限换防(对凯尔特人之战，毕比至少四次去换防KG，真让人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他的自由动态进攻(也就是无组织自由开火)依然在任，所以，鹰队骨子里依然是过去那支鹰队，只是因为年轻人进步和新援引进(其实也就是近两年的克劳福德和毕比)局部有了改善而已。

　　本季亚特兰大鹰队开局成功，建筑在天才锋线群的体格，以及乔和克劳福德的火力。因此，内线双子星或后场双煞任一人受伤，球队将难以为继。鹰队的攻防依然有赖于队员们的临场判断和随机应变，因此依赖节奏。鹰队一旦遇到僵局，只能依赖后场双煞的手感，别指望伍德森老师会准时叫个暂停来做布置。所以，他们既是东部运动能力最劲爆最摇摆的球队之一，又是全联盟最受不起伤的球队；他们既是东部最自由最不稳定最难以捉摸的球队，又是东部最缺乏应急措施的球队。他们和开拓者是地道的两个极端：同样的青年军，东部最澎湃进攻VS西部最内敛防守。如果伍德森能不失他自由自在放任天才的审美情趣，再从麦克米兰那里适量偷点儿“谁不按固定战术打我就让他坐板凳”的横劲、一看到失误就杯弓蛇影连忙喊暂停把所有球员吼一遍的紧张劲、对防守轮转不遗余力的执拗劲，鹰队会更强大当然也更无趣。当然这很难发生——在NBA，你可以从一个主教练的身段看出他的倾向。如果他身材紧实衣着严整，多半执教也一丝不苟恪守成规(麦克米兰、拉里-布朗、杰夫-范甘迪、波波维奇)；如果他身材发胖两颊松垂还时常面色茫然，那多半也是奔放自由流(伍德森之外，乔治-卡尔)。

　　鉴于伍德森老师的身段面相秉性，鹰队还是会继续自由奔放挥洒天赋，还是会这么不稳定着飞翔着有趣着。但是且记上季前后判若两队的故事：评判他们的季后赛前程？先熬过每年全明星前后惯常的伤病多发期吧。

　　(张佳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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