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渝：再见，1980

　　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生离的遗憾有时比死别更沉重。

　　北京时间情人节，卡尔·马龙在江湖与农场之间有了取舍，在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墙的盐湖城三角中心，马龙用一个半小时宣告了退役宣言，宣言冗长得像他的职业生涯，不少拿录音机记录的记者的磁带正反面都终结了，不得不手书，可没人怪责这个头戴牛仔帽的中年男人；之前两天，比马龙小2岁的雷杰·米勒在休斯敦的丰田中心，与火箭队比赛之前，穿

着宽松的毛衣，用一场不算太起眼的新闻发布会，宣布本赛季后退役的决定。

　　就在马龙退役前半个月，

　　这种种迹象，都没有显示他们争先恐后退出的心思，马龙的身体，还是壮得像牛，米勒的投篮，还能准得如刀，他们不是输不起的软蛋，但还是商量好地一般拱手告别，只因他们明白追逐的冠军戒指已是了无生机。打球不得总冠军，不如回家享天伦。米勒在告别宣言中说：“我这么早宣布退役是为了让我的家人安心，他们每场比赛之后就要问我今后会怎么做，现在他们可以放心了。”

　　米勒与马龙的情况不同。2002年世锦赛代表美国队参赛之时，他就有了退役的心思，上赛季步行者常规赛第一，却在东部决赛功败垂成，被活塞队4比2扫荡，这是第一重打击，本赛季的“奥本山宫殿斗殴”事件，又让米勒心头蒙灰，活塞队又成魔障，二重打击之后，米勒终于痛定思痛，不再迟疑。

　　步行者总裁伯德深谙米勒心理，他搬出了1979-80赛季退役的凯尔特人队员戴夫·考恩斯和“手枪”马拉维奇做例，两人一退役，凯尔特人就拿了总冠军。考恩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我就晚一年退役了。”但纵观当年的凯尔特人，人才鼎盛，现在的步行者，花自凋零，阿泰斯特被罚一个赛季之后，还能有何作为，甚至是否还能留下，皆是疑问，米勒不至于傻到连这一点都看不透。

　　马龙和米勒不同。2003年，他自贬身价来到湖人，纯属讨巧，结果被扣上“机会主义”的大帽子，这次没有卷土重来，另选东家，当然是要为了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除非他真能先知先觉，找到6月登顶的那支球队。为了避免重蹈在湖人的尴尬，选择退役是个明智也带点悲壮的合理决定。

　　但是马龙多少是心有不甘的，如果只看他在新闻发布会上的笑容，你觉得他已经心无遗憾，不过听听他的发言，你听得出他算得上是前言不搭后语，全无正常逻辑，由此可以推断出其实他也是脑子里混沌得很。比如前一分钟，马龙说的是“我不想再当名人了”，后一分钟马上就来一句“我还会上报纸头条的”，前面“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话音刚落，后面就是“如果有讨厌卡尔·马龙的人想说点什么，就冲着我的眼睛说”。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他的另一番话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别惹狼獾的麻烦，如果你把他逼到角落里，你就是和他的全家在作对……”天知道他的话是说给谁听的！难道有谁得罪了他的老婆凯伊？莫非他还在怀恨科比抖露他言语间挑逗瓦妮莎的糗事？一名参加完新闻发布会的记者走出房间时，摇着脑袋，如坠五里云中，浑然不知所以。

　　只能说是马龙的心态并没完全摆正，他的言语中已经退了，但那颗心还在退与不退的边缘。

　　马龙的心理并不像他的身体那么强健，这名铁血大前锋，也许是历史上最好的大前锋，却未必有最好的心理素质。都知道他会在罚球时絮絮叨叨，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这次告别，他总算给了大伙一个答案。“有时我是对媒体说一些坏话，有时我是对那些恨我的球迷说坏话，我会说很多东西。有时会说到我的兄弟姐妹，有时说说我想去什么地方，有时候我喜欢说说打猎和钓鱼。真的，有很多次我都不想再打篮球了。”

　　马龙的肘子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却没有人提起过他没那么铁硬的心，人们记住的是他在犹他的19年里只缺席了8场比赛。

　　走就走吧。走了就别回头，这一点，马龙和米勒都提到了一个名字：迈克尔·乔丹。“绝对不会有乔丹那样复出的事情发生。”两人说的同样一句话。

　　他们提起乔丹名字的时候，心里一定会一阵抽搐。这是他们一生打不破的劫，不只是他们，任何一个从1980年代中期走进NBA的球星，乔丹都是他们的天然屏障。奥拉朱旺和德雷克斯勒瞅了个空当，捡了乔丹第一次退役的大便宜，其他人等，如巴克利，如尤因，如佩顿，都是眼泪默默心里流。

　　马龙和米勒的退役，是1980年代球星向NBA告别的闭幕仪式。虽然还有同样老朽的凯文·威利斯依旧在

　　宣布退役以前，恰好是第54届全明星赛在丹佛开幕之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马龙和米勒都应该意识到了，现在的出头鸟，也是1980代，不过是1980年出生的那一代，按辈分得管他俩叫大叔的那一代，是詹姆斯，韦德和斯塔德迈尔的那一代。

　　20年的沟壑，就这么一脚踩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