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刘翔宇北京报道 3月9日上午，在北京河南大厦，胡葆森在百忙之中接受了记者的专访。身入中国足球18载，胡葆森对于中国足球早有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并在过去的18年中，始终奉行着自己所坚持的行为准则。言谈中，胡葆森流露出一位儒商对于中国足球的人文关怀，和一位中国足球人对中国足球未来的期许。他是中国足球投资人中最典型的代表，在如今中国足球蓄势重新起步之时，这样的代表将各尽所能，为中国足球蓄力。

　　“2010赛季中央台不转播，首先我自己看着也不方便(笑)。我既是一个投资人，也是一个球迷。”

　　《足球》：我们注意到，2009年，您的提案是《中国足球需司法真正介入》，2010年，您的提案是《关于深化足球职业化改革的建议》，再到今年的央视直播提案，您每年的提案都可以说与时俱进，切中要害。您在每次提案之前是否在足球圈内做过相关调查？

　　胡葆森：其实在2003年做十届政协委员的时候，我就提过与足球相关的提案。因为我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所以会对这里的事情进行一些思考。也许不是我自己去调查，我有派人去调查，看存在哪些问题。不过我每场球都会去看，同时和球迷、圈内人聊聊看法。

　　今年您建议央视转播中超，这个思路是如何产生的？

　　2010赛季中央台不转播，首先我自己看着也不方便(笑)。我既是投资人，也是球迷。我都有这种感觉，那其他那些比我更铁杆的球迷，肯定对央视转播的要求更加迫切。

　　在您的相关阐述中，有两个地方引起我们的注意，一是您提到“央视不转播中超，造成中超联赛的电视收视人口大幅下降了33%”，请问您这个数据是怎么得来的？

　　这应该说是一个预测的数字，也就是下降三分之一。具体数字的得来是通过三十多个球迷协会，大家了解到的情况。以河南为例，河南卫视是上星的，除了转播河南的比赛之外，要想转播其他地方的比赛，要和其他地方台联系，从其他地方获取信号。但去年有两个地方就没有电视转播，不转播就没信号。如果中央台可以转播的话，大家就都可以收到，可以更方便球迷看球。像我们在河南就收不到广东台和上海台，看不到那边的比赛。

　　在您看来，联赛电视收视人口的大幅降低，对中国足球的具体危害是什么？

　　这个要从更高层次来看，看看足球联赛对社会发展，对城市化推动，起到什么作用。现在一个大的背景是，在人们的物质生活不断满足提高的同时，足球丰富了老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中超联赛转播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此，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还没有其他运动可以将几万人聚集到一个场地中来。CBA现在一场观众平均不到两千人，中超平均每场在一万多人。通过电视转播，能更好地发动人们去参与体育，号召青年人发扬体育精神。

　　第二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您写到：“2010赛季，中国足球各级联赛特别是中超联赛的赛风赛纪都出现了明显好转，迄今未发现一起涉嫌‘假赌黑’的事件”。关注足球的人都会认同这个判断，那么请问，这个事实对您和足球圈的投资人的意义是什么？

　　真正的投资人，是希望他所投资的这个领域是一个规范的环境，只有规范才能公平，只有公平才会吸引更多的投资人的参与。如果假赌黑的情况长期存在，那么还有人会去看球么？如果知道这场球的结果是有人在操纵，还有人去投资么？公平、规范、法制，是任何一项运动发展的根本。现在大环境在变好，经过整治，假赌黑不复存在，这样的大环境，坚定了投资人的信心。

　　本赛季各队普遍增加投入，是否跟这种公平竞赛氛围的产生有本质上的联系？

　　这是其中一个因素，另外也有一些新锐的加入，给这个行业带来了一些新的刺激性的因素。

　　您说的这个新锐是指恒大吧，恒大老板许家印，他是政协委员，现在人也在北京，听说你们关系很好，同为豫商，你们平时交流多吗？他的大手笔会不会刺激到您？

　　我们之间有简单的沟通，他的做法会激励到我。我很欣赏许先生对足球、体育的重视，包括之前请郎平搞恒大女排，中国应该多一些对体育执着的投资商。但他做排球两年，做足球是第一年，希望他能够长期坚持下去。

　　今年可以叫做一个“元年”，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有人比您更激进地提出，2011年，是到了中国联赛重整河山的时候了，您本人怎么看待被反赌风暴肃清之后的中国联赛和中国足球？

　　今年可以叫做一个 “元年”，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从2009年开始打黑，力度很大，在足球界有很大影响，经过治理整顿，环境得到了根本的改善。

　　作为中国职业联赛最老资格的投资人，看来您认同大家对联赛的激进判断，在您看来，他们不是盲目乐观？

　　我对于前景同样是很乐观的，如果不乐观我早就退出了(笑)。我18年来一直很乐观。作为一个投资人，这可能是我做人做事的一个风格。

　　您在阐述央视转播联赛重要意义的时候，用了“雪中送炭”这个词，侧重提到了其把握全国舆论的基本导向的作用，我是否可以这样判断，您把央视是否转播，看成是中央和政府对中国足球是否以及到底会给予多少关心和支持的风向标？

　　是的，央视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不是一个商业行为，而是中央政府的态度。转播与不转播，都意味着中央对足球的态度。

　　因为您是搞房地产的，对国家政策面的事情肯定相当敏感，您怎么理解2011年初中央领导对足球界人士的接见？还有中央要重点搞好足球的说法？

　　习近平同志在2009年访问德国的时候，发表了一些对足球的看法，包括2009年3月到洛阳考察的时候，参观老的洛阳的矿业基地，那是河南现代足球的发祥地，到那个厂之后，他又详细询问了那里足球队发展的情况。这就说明习近平同志是关注这件事情的。另外，在2009年的青岛会议上，刘延东也有过讲话，春节前后刘延东又与足球界人士进行了交流。这些都是一些利好的、积极的信号。

　　让很多人费解的是，央视不转播中超，似乎与中央领导要求大力发展中国足球的精神不符，毕竟年初中央领导还接见了国家队和足球圈一些人，您理解这其中的反差吗？

　　我年龄比较大了，看的事情也比较多一些。这个时期，社会的其他矛盾有些抬头。社会不稳定因素在增加，要维护稳定。比如中东、非洲地区的动乱，对中国的社会稳定会产生一些负面的影响。在这个时候中央就会考虑，足球这件事情，对整个这个大局有利还是不利。有可能上升到这个层面来考虑这个事情。如果单纯从足球角度来看，从之前的反赌扫黑之后，到目前都在向健康的、好的方向发展。但这个时期，又出现了其他因素，他们会综合考量。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中央政府还在考虑观察、观望当中。

　　南勇杨一民的事业心都很强，专业能力也很强…

　　这两天是否有人告诉您，在您上交相关提案之前，央视已经发了传真给足协，内容是“由于已知原因，我们暂时不转播2011赛季中超”，或者您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圈内人认定您早掌握了内情。

　　我没有主动和他们(央视)联系，我实际情况是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要呼吁。但我一直和足协有联系，至少足协那边消息是“还没有决定要转播”，所以我就决定呼吁一下。

　　央视说的“已知原因”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在您看来，这个原因是指什么？是否像大家设想的一样，是指南杨案？

　　我觉得和这个没什么关系，要是把转与不转与这个联系起来，那利益点就太低了，就过分担忧了。

　　南勇、杨一民，包括谢亚龙出事的时候，您是否感觉意外？

　　就好像我们河南省交通厅，连续四任厅长都被抓进去了，其中有三任都和我非常熟，我和他们没有任何业务关系，但我有时候会想，这么好的人怎么也被抓进去了。说明现在做一个廉政的官员，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您接触和印象中，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的事业心都很强，专业能力也很强。杨一民是学院派的代表人物，南勇也是资深人士，都是很敬业的。我们都强调“职业精神、专业素养”，在这几个方面，还真没看出他们会出那种事。还是眼光有问题啊……

　　央视给出的说法是，这不是央视层面能决定的问题，显然这已经超出了商业运作的范畴，虽然央视说了不，但圈内人认为您的提案会起到作用，让大家有继续磋商的机会，您判断呢？事情会不会有转机？您的提案会经过什么处理程序？会发挥什么作用？

　　至少媒体都会关注这个事情，我相信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过，这就是一个代表的 “建议”，(中央)可以接纳，也可以不接纳。很多时候，往往有道理，但或许也不一定会被接纳。应该做的事情，也不一定都能做。因为转与不转，不是哪一方能单独决定的事。

　　您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万一最终央视没有转播中超，您觉得还有其他举措能弥补损失吗？申花老板朱骏在微博上说，“要给大家支招，与其廉价转卖转播权，不如和世界接轨把转播权让给俱乐部，千万记得：中超公司的影响力不是人家给的，而是我们要自己做出来的。我看一年后央视来不来抢。”您怎么看待朱老板的这个经营思路？

　　那就看谁来操作了，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如果成功的话，可能不光央视来抢，香港TVB，包括其他地方电视台也能来抢，事在人为。朱先生提出这种预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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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我还不能算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我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很成功(笑)。只是说作为一个足球投资人，坚守了18年，经历了风风雨雨，足球对建业来讲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业行为，不管形势好不好，顺利不顺利，我们都会坚持下去。今年预算都超过八千万了，作为香港的上市公司，股民和股东愿意拿出多少资金来支持这件事情，也跟我个人想法不一定一致。现在是上市公司承担了一部分，大概在三千万，其余的部分是我个人在承担。如果企业都不盈利了，我个人都分不到钱了，那可能就有问题了。

　　您对足球真有如此高的热情？

　　热情是和爱好以及责任感都有关系的，光有热情，没有责任感，那么这件事也许早就放弃了。首先我看到河南至少有几百万人还在关心关注足球，这么多人在关注这件事情，那这件事肯定是该干的。至于能不能干，就要看看自己的能力了。该干，能干，而且想干，这件事才能干下去。

　　房地产和足球对我来说是本和末，皮和毛的关系。

　　说说河南建业吧，球队正在韩国集训，您给金鹤范主教练设立了相关联赛目标吗？

　　今年让他带了一个教练班子，里面也有我们本土的教练，但肯定得有一个适应期。我给他要求的是用一到两年，来完成两个适应：首先要适应中国的联赛，他还没在中国联赛待过，要有一个认识期；第二是要认识这支球队，每个球员现在的能力，要观察认识。我一般做事情希望有一个长期的过程，老百姓讲做事要有长性，没想说金先生来了，今年就要拿冠军。

　　这两年的成绩目标呢？

　　金先生自己表示的，他从来没有带过落后的球队，要不我也不会请他，现在提出的保八争四，是我们共同制定的目标。

　　虽然建业足球谋求的是长期持续发展的思路，河南队亚冠也打过了，但投资足球这么多年，您不觉得一个中超冠军才是对您最好的回报吗？

　　作为建业来讲，具备夺冠实力，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而且不能把夺冠军当做唯一的目标。

　　韦迪主任已经在中国足协上任一年多了，主管中国足球的总局领导也从崔大林变成蔡振华，作为足球投资人，您与他们交流过吗？

　　2010年韦迪他们到河南去观摩了联赛，有过交流。韦迪具有实干精神，是有丰富的体育经验的管理者。

　　您对他们的期待是什么？

　　充满信心，寄予厚望。希望在他们任期内，足球会有一个很大改观，法制的、公平的，健康的环境会有一个长时间的维持。

　　韦迪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可能，他不会来足协，从1994年投资足球至今，这么多年，投资房地产行业和足球。您觉得哪边更让您困惑甚至痛苦？

　　毫无疑问是房地产(笑)。房地产和足球对我来说是一个本和末，皮和毛的关系。

　　您的提案一经媒体披露，就在足球圈引起剧烈反响，一时间整个圈子都发出了相同的呼声，这被视为中国足球圈觉悟的开始，长期以来，中国足球圈因为自身形象和成绩的问题，承受的太多，发出的声音却非常有限，中国足球需要您这样的意见领袖。虽然一直低调，但客观上您这次承担了这个角色，今后会继续吗？

　　低调是因为没有高调的资本(笑)。因为我有这个平台，上一届是全国政协委员，这一届是全国人大代表。我就尽可能多地提出一些有益的建议。

　　温总理说：“房地产商作为社会的一个成员，你们应该对社会尽到应有的责任。你们的身上也应该流着道德的血液”。您怎么理解这句话？您长期对中原足球的投入，是否正是您主观上已经在考虑回报社会，这是您身上的“道德的血液”吗？

　　我不喜欢说“好的时候”我进来了，“不好的时候”我就退出了。如果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这样做无可厚非，但足球对我们来讲是一个有着多重诉求的载体，首先是商业行为，又是一个回馈社会的途径。我们建业的战略部署在河南，我们的自身定位是中原城市化进程的推动者，我们有义务将我们从社会中获取的资源、利润，通过不同的形式，回馈给这个社会。足球就成了我们回馈社会的途径。同时18年的坚守，让我们又找到了一种独特的精神上的享受，他会检验你这个企业的意志品质，你这个企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是退缩还是坚守，检验你的能力和态度，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感受的。就像没有经历过长征的人，是体会不到到达延安的喜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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