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杜威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是在2001年的广东肇庆。

　　那是第九届全运会期间，在肇庆运动员驻地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里，杜威和我，正巧吃饭坐在一张桌子上。参加那届全运会的上海男足里，最大的牌是刚刚在十强赛上代表国家队完成出线的几名上海国脚，比如范志毅、祁宏和吴承瑛，杜威虽然当时也是国脚，但名气还没法和那几位比。边吃边聊过程中，我感觉到杜威情绪上的某种焦虑，他告诉我们，那届全运会之后，上海有线02队的使命就完成了，他们打完全运会后，是解散，还是和别的球队合并？或者继续保留参加乙级联赛？种种对于未来的不确定，让杜威难免有点彷徨。

　　当时，我已经稍微听到了一点风声，但也不是很确切，所以，就随便问了杜威一句，要是让你们去申花队，你觉得怎么样？面对我的问题，杜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我清楚地感觉到，在当时的杜威看来，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关于未来最理想的一种可能。

　　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要讲究缘分。在大多数球迷的记忆中，杜威和申花的缘分，应该始于2002年，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杜威和申花这份缘分，或许开始的时间应该更早。

　　根宝曾经在一次闲聊中说起过，当初02俱乐部球员选拔过程中，杜威入队的过程是最富戏剧性的。当年，去河南郑州选人的杨礼敏教练，是在火车开动之前，才急匆匆地在站台上见到了杜威，仅有的几分钟时间，他唯一能让杜威做的，就是在站台上做几个弹跳和摸高，但就是这几个简单的测试，让老杨看到了杜威出色的身体素质。于是，这位河南少年。就这样幸运地搭上了来上海的末班车。

　　在申花队刚成立的1994年，申花队住在江湾基地的小白楼里，而包括杜威在内的有线02队的那些少年们，则住在江湾体育场阴冷的看台下面。有时候申花队队员也会到这里来洗澡，杜威的队友孙吉、孙祥曾经向我回忆说，他们经常透过看台下的小窗户，遥望申花的训练场，那时候申花很火，球迷众多，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江湾看台下这些蛰伏的无名少年们。

　　有一次，我去江湾采访，出来时候正好看到02队在训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支球队训练，大太阳下面，队员们列队站在球场上，面前的主教练在严厉地批评着他们。

　　许多年之后，我认识了当时骂他们的那位主教练，他叫朱金星，安徽人，曾经是02主教练，后来还去了国少队，他向我回忆说，在杜威们长大成人的漫长岁月里，申花无法不成为他们的梦想，在那个年代。在上海，申花就等于足球的最高殿堂。

　　我非常能理解，为什么杜威、郜林、孙吉和毛剑卿这四位球员，在这个冬天集体离开申花队时，会让上海球迷如此伤感。第一，申花是他们所效力的第一家顶级俱乐部，第二，他们身披这件蓝色战袍的时间都超过4到5年，杜威孙吉甚至都超过7年。这也是此番离开球队的四名球员，和申花历史上同样大牌的肖战波李玮峰张玉宁曲圣卿等等的最大区别。申花和杜威的关系，就像深圳队和李玮峰的关系，申花和孙吉的关系，就像辽宁队和张玉宁的关系。

　　一名球员，不管你足球生涯能坚持到多长，但你在足球场上最辉煌的瞬间，往往只会属于一支球队，就像冯小刚说的那样，我把青春献给你。小贝把最好的回忆留给了曼联，小罗把最好的回忆留给了巴萨。申花很幸运，过去16年里，大多数的上海滩最出色的足球运动员，都把自己最好的青春留给了申花，比如范志毅、申思、祁宏、吴承瑛、谢晖。虽然范志毅后来去了英国，但是我们现在能想起来的属于范大将军的经典瞬间，他都是身披申花球衣。申思、祁宏、谢晖、吴承瑛也是一样。

　　所以，当今天我们又要送走杜威、孙吉、郜林和毛剑卿时，我们为申花遗憾，也为申花高兴，这些球员在过去5到8年时间里，给申花留下的美好回忆，已经足够多了。而他们青春岁月里最好的部分，已经不可更改地属于了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