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乔生对中国足球可谓“怒其不争”

　　◎文/《青年周末》记者  马军  ◎供图/CFP

　　针对近日中国足球“抓赌风暴”，韩乔生称“应取消中超联赛，取消国家足球队”。11月9日在接受《青年周末》记者专访时，他拿自己的“韩乔生语录”打比方，说自己当初就是在网民的批评下才走出低迷状态，而如今对中国足球也该如此。“你自身没有免疫力了，我们来帮你排毒。”

　　在2009年中超尘埃落定之际，中国足坛掀起一股“抓赌打假”风暴，涉及人员之广，地域面积之大都超乎人们想象，可谓国内首次。据报道这次行动由公安部牵头，目前涉及的国内职业俱乐部已近10家，陆续有上百名足球圈内人士被要求“协助调查”，甚至还有原足协官员被警方正式刑事拘留，其中不乏一些“重量级人物”。

　　“目前中国足坛可以用人人自危4字来形容。”有媒体这样评论。而韩乔生近日在四川出席活动时称，中国足球还有更大的黑幕，国家足球队和中超联赛都该取消，此语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中超之父”之称的前中国足协联赛部主任郎效农表示，“莫借抓赌诋毁中国足球职业化”。

　　11月9日，韩乔生接受《青年周末》记者的专访，解释他对中国足球为何如此“怒其不争”。他还特意表示：“我希望你把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都登出去。”

　　我的信息来自圈内方方面面

　　还有更大的黑幕？

　　青年周末：你说现在中国足球还有更大的黑幕，指的是什么？

　　韩乔生：有这样一个段子，说以前在某经济特区贪污腐败到这样一种程度，就是处级以上的干部拉一个毙一个，会有冤假错案，但若隔一个毙一个，就会有漏网之鱼。对中国足球来讲，这段子同样也适用。

　　中国足球是一个畸形儿，在盐碱沙地上长大，先天不足加上后天营养不良，如果今天我们不对它动大手术，这个孩子早晚要夭折。

　　青年周末：是说目前中国足球界这种赌球假球非常普遍吗？

　　韩乔生：不会是两头，既不是很普遍，也绝不会是个例。我相信在中超里，大多数成员是好的——但我没用“绝大多数”这个词。有时候，有些球员也许是被人家当枪使了，这种情况也很多。

　　青年周末：有具体的事例吗？

　　韩乔生：具体事例我要跟你说的话，不如跟公安局去说，跟法律部门去讲我想更靠谱——跟你说的话，反过头来我也被传讯了。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确实有不少场次的比赛，我们看不太懂，但我不想涉及到这些具体的比赛。

　　青年周末：黄健翔在博客上新发了一篇文，说现在假球非常多，不过他说自己是凭借从业十几年的行业经验来判断的。你也是如此吗？

　　韩乔生：我完全凭主观判断的事不多。更多的是，我接触过多方面的人士，有管足球的，有踢足球的，有教足球的，也有聊足球的，方方面面都会透露出这种情况。

　　青年周末：也就是说，你的信息是来自圈内的？

　　韩乔生：恐怕要比一般的媒体知道得更多一些，因为我这人的特点是社交圈子非常广。我不会一味地捕风捉影。

　　青年周末：国内也有一些外籍教练，他们是否也可能参与到赌球黑幕中去？

　　韩乔生：我记得有一次和李章洙共乘一架飞机回北京，我们正好坐在一起聊天，李章洙说中国联赛里很多运动员的表现让人难以理解，他们在场上的表现和他们的身体状况，以及和他们在赛前的承诺，有非常大的出入。而且他们这些曾在中国执教的外籍教练都对中国足球有一种看法，那就是：凭现在这些人能不能重新回到亚洲的较高层面，恐怕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我和李章洙有过两次较深入的谈话，累计时间超过五个小时，更多内容我也不想多说。凭我对李章洙的了解，我判断外籍教练不会参与进去。有些事情是背着教练做的，把教练都蒙在鼓里。

　　我不是在墙倒众人推

　　要对中国足球“动大手术”

　　青年周末：现在的反赌反黑，前些年好像也搞过吧？

　　韩乔生：2002年那次扫黑行动抓了一个龚建平，掀起黑幕的一角，但重新又给盖上了，当时很多人还被“国家队”这种标签所迷惑，甚至包括体育总局一些官员在内，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办法，导致中国足球在几年后还继续玩着那种低层次的足球游戏。

　　到今天，中国足球不再被人们看作是英雄，而被很多失去信心的球迷称之为狗熊，这是有原因的。特别是刚刚结束的这次中超联赛，这样一个在低水平线上徘徊的联赛，最后夺冠的场面却有那种夺得意甲、英超冠军的感觉。甚至每个城市都把自己的俱乐部当成一张名片，然而它真正能够代表这个城市的荣誉吗？在低水平联赛里面产生的王冠，那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样一出泡沫很大的肥皂剧，让人一看不是属于自娱自乐型吗，不是整个一个阿Q吗？

　　青年周末：所以你说要对中国足球动大手术？

　　韩乔生：就和我的语录一样。“韩乔生语录”为什么在早期让很多人所耻笑？因为你的解说评论像白痴一样，犯一些低级错误，听众自然有权利去指责你，足球更不用说了。每支俱乐部队出场，最后还不是球迷买单？职业化足球已经成为一种商品，但消费者看到的却是一个外表豪华包装，而质量和水平却很低层次的产品。

　　中国足球不要怕公众批评，我自己就很感谢很多网友对我的批评，正是由于大家的批评帮助，我才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也才能够从过去的语录中，从当时那种低迷状态中逐渐摆脱出来。就那句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青年周末：据报道，目前有几十名现役球员接受了调查，你觉得这个举动算大手术吗？

　　韩乔生：现在还只是一个排查阶段，还不能说谁有问题谁没问题。但我觉得作为凡是涉及赌球的人，他心里有鬼自己会打哆嗦。我要送给他们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当年英超、意甲也不是没出现黑球、假球，但他们都敢于对自己的足球进行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打击，我希望中国足球不要再进行微创手术了。既然公检法部门已经介入，就应该单刀直入，出手要狠。就和一些西亚国家似的，小偷偷东西剁手，男人强奸剁掉生殖器，这种极端政策有时很管用。乱世用重典，才能结束中国足球现在的这种混乱局面。我们一味地光给孩子钱的话，会把孩子惯坏了。

　　青年周末：就是说中国足球队有点像被惯坏的孩子？

　　韩乔生：对！对中国足球决不能姑息养奸，我们现在不是在“墙倒众人推”，也不是说要扼杀中国足球，而是要趁早割掉这个毒瘤——你自己身体没有免疫力了，那么我们只有帮助你来排毒，排除这个畸形儿身上的毒素。

　　青年周末：现在反赌反黑好像是重拳出击了，你觉得这次会解决问题吗？

　　韩乔生：可能不会完全解决问题，但会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内给业内人士，特别是那些球员们一个警钟，产生一定的震慑力。

　　青年周末：不会是昙花一现那种？

　　韩乔生：我相信不会，因为今天人们的意识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取消国家队这种话，10年前我不敢说，但现在我敢说了。我建议不要再设什么国家队，哪个俱乐部踢得好，就让哪个俱乐部踢去。比如今年北京国安拿第一了，北京国安代表国家，明年大连万达拿冠军，你大连万达代表，后年你山东去。

　　青年周末：为什么10年前你不敢说，而现在就敢说呢？

　　韩乔生：别说10年前了，就是2004、2005年我也不敢说。现在全民的认识都提高了，而且我们现在也应该认识到，取消国家队这种办法不是说要杀掉我们的孩子，而是为了帮助他排毒。否则，将来这孩子真会变残疾。

　　今天我和你谈这番话，我的思路也更清晰了，我要说的关键点是：中国足球现在应该放弃国家足球队，把重点转到青少年足球上去。

　　当年的娃娃已成“娃娃他爸”

　　对成年球员要全部放弃

　　青年周末：为什么要把重点转到青少年足球上去呢？

　　韩乔生：中国足球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抓起来的。在我刚刚踏进新闻大门的时候，邓小平同志就提出足球要从娃娃抓起。当年邓爷爷所期待的这群娃娃今天都已经成了娃娃他爸，而我们的足球还没有抓起来。

　　我记得，在1985年的柯达杯足球赛上，有荷兰队巴斯滕这样的选手，也有中国的像赵大玉这样的优秀运动员冒头，但多年之后，巴斯滕成为世界名射手，而赵大玉仍和其他一群中国足球队员共同在平凡着，甚至最后变成了平庸。

　　青年周末：所以你不仅提出放弃国家队，还提出取消中超？

　　韩乔生：中超愿意踢就踢去吧，你可以还叫中国超级联赛，你叫中国最超级联赛、最最超级联赛都没关系，对成年球员的关注全部放弃，你要乱、要假赌黑就让你们去，我不陪你玩了。但我建议现在搞中国奥林匹克青年联赛，全部由青年球员来打，我们把重点都放到这一块，包括电视转播、媒体关注度、投资等等也都转过去。我的潜台词就是不要再把更多的钱“泼”到所谓顶级俱乐部里去了，让给青少年足球更多的空间。这样也许经过八年十年以后，中国足球才能真正走向世界。

　　青年周末：但你这种建议的可操作性大吗？

　　韩乔生：中国足球本来就差钱，现在只顾往脸上贴金，下半身穿了一条破短裤，都衣不遮体了。我接触过太多以前踢足球的人，他们不愿去基层业余体校执教，因为收入连2000元钱都没有，换你，你去吗？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种恶性循环——教练人才越来越少，水平越来越下降，试问学生能学好吗。从这个层面来讲，你就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和东帝汶比赛也能打平。因为我们并不占优，即便跟一个东帝汶比。

　　青年周末：放弃中超转向青少年赛，感觉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你不觉得很难实现吗？

　　韩乔生：实现起来是有困难。但为什么这么多年中国足球还没有起来，不就是这种理想主义者太少了吗？要是有理想不去实现，只怕再过几代人，中国足球还是国际足球界的娃娃。对中国足球，大家应该达成共识，别再急功近利，短时间之内中国足球就得给人当孙子，我们就是世界足球的娃娃，别指望这个娃娃在10年内取得什么好成绩。从这一点来讲，我们应该痛定思痛，卧薪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