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思感慨受益畸形足球 不到10年收入翻了40倍

　　记者姬宇阳上海报道 这是十运会男足决赛前的一个晚上，上海东北角黄兴绿地边的一个咖啡厅，久违的申思终于出现在记者眼前。现在约申思出来，比过去更难。

　　早上6点起床，然后开车送女儿去上学，接着自己去复旦上课，从上午一直上到下午，在他下课之后，顺便又去把女儿接回家，然后是晚餐，晚饭之后，他又要给女儿当家庭教师。所有这一切结束，已经是晚上9点。

　　“我很喜欢这种平常人的生活。”申思一边看着窗外上海的夜色，一边对记者说出了一段听上去有些矛盾的感慨：“不管怎么说，我得感谢足球，虽然我也很清楚，我们只是畸形足球的畸形受益者。”

　　几个月之前，申思还在上海德比战中作为中邦球员上场，但是几个月后的今天，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巨变。作为

　　“复旦就是复旦，不会因为我是申思，就给我网开一面，坦率地说，学习压力挺大，”申思向记者解释说，“我读书并不是为了混张文凭，我的确是打算学点东西。”

　　现在申思家里有两个学生，一个是他，另外一个就是他女儿。做球员的申思就以思维独特闻名，而现在，作为父亲的申思，同样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举止。

　　“现在的小孩子和过去不一样，他们无形中会攀比，我不希望让我的女儿有什么特别的优越感。”申思告诉记者，虽然他每天早上完全可以开车直接把女儿送到校门口，但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我现在每天早上都把她送到校车车站，然后让她坐校车去学校，这样一来，每天早上她就不得不少睡半个小时，我向她解释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特殊，我要她从小就明白，独立对于一个人很重要。”

　　申思回忆说，当他第一次去参加女儿的家长会，老师们都很吃惊，他们没有想到，作为球星的申思会亲自来开女儿的家长会。只有他自己知道，足球已经逐渐淡出了他生活的核心。大多数球员在突然退役之后，总会面临一段时间的迷惘期，但是申思不一样，他已经迅速地适应了新的角色，并且还乐在其中。

　　“一个星期四天时间我都在上课，对于我来说，惟一放松的机会大概就是周末，以前做球员，每个周末都如临大敌，因为有重要比赛要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每个星期五和星期六我也会踢球，是和一些朋友踢着玩玩，这感觉不错，完全是享受足球。”

　　正在远离，却还藕断丝连，比如说，他周末的时候也会熬夜看球，有时候会一直看到后半夜，再比如说，他也会经常和祁宏江津张勇他们聚一聚，当然，别忘了申思还正在打一个关于足球的官司，这是他和国际俱乐部的官司。

　　“当初在讨论打不打这个官司的问题上，我和家里人都拍了桌子。”回忆起那一幕，至今他都觉得有些心绪难平：“打这个官司的目的，我并不简简单单是为了讨回那50万，我是为了一口气，为了讨一个说法，我父亲当时不同意我这么做，但是我坚持了，到现在我也并不后悔。”

　　7万，到现在为止，申思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1994年第一年打职业联赛全年的收入：“当时我已经觉得很满足，申花队最高的就是范志毅，也不过10万出头。”

　　10万，这基本也就是那个年代国内顶级球员的最高收入了，从1994年到2003年，不到10年时间，在2003赛季，国内俱乐部终于有球员的收入突破400万了，不到10年，中国球员的收入翻了40倍，难怪申思要发出这样矛盾的感慨——我们是畸形足球的畸形受益者。

　　很多细节，至今回忆起来都让人难忘，1998年申花参加

　　“回到休息室，我们的老板郁知非太兴奋了，他伸出双手，10个指头来回翻了三次，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申思平静地对记者说：“当时我们开始也有点不明白，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300万！赢球奖金300万。”不知道这是不是申花历史上单场奖金最高的一次，但是这至少从另外一个侧面，告诉了人们，那个年代的中国足球是如何的火爆、如何的疯狂。

　　当中国职业足球忽然进入冰河期的今天，回忆起过去发生的那些往事，除了恍若隔世，你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合适的形容词。

　　其实疯狂一直持续到2003年，一些稍微资深一些的深圳球员一定还记得他们在主场和上海国际队的那场比赛，那场比赛的结果是健力宝队0比1输给了国际队，从而彻底失去了夺冠的希望，不为外界所知的一个细节是：就在那场比赛结束之后，张海走进了休息室，他告诉深圳球员们，虽然比赛输了，但是你们表现很好，为了鼓舞这种精神，这场球我们的输球奖金将是100万。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我是幸运的一代。毕竟我们赶上了职业足球，也赶上了中国足球最好的时候。”申思毫不讳言，他之所以能以如此平和的心态面对突然来临的退役，也得感谢足球。

　　申思给记者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他在澳洲期间看到的。

　　“澳洲第一运动应该是橄榄球，我当时在宾馆看电视，忽然看到插播进一个节目，是当地一家橄榄球队的一个大牌球星，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敲开了一家居民的房门，然后把球队一年的套票和礼物送给这家球迷，这是他们培养球迷的思路，他们是去讨好球迷，然后让你成为我的铁杆，球迷才是这项运动的衣食父母，但是我们这里呢，有多少俱乐部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

　　另外一个故事是在欧洲，那一次申思是在荷兰，车子路过郊外，申思忽然看到，在路边的奶牛场之间，竟然也有一块标准的足球场。“我相信在这个球场里踢球的，多半是附近的农夫，足球是个城市项目，但是这一幕足够告诉我们，足球在荷兰有着多么可怕的群众基础，包括上次在美国治伤期间，我也曾经和当地一些人聊过，他们很多人都喜欢打篮球，而且水平也不错，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打篮球，所以他们才能很深刻的明白，乔丹到底有多伟大。”

　　申思曾经在欧洲现场看过一场比赛，他特意让身边的翻译告诉他，当地球迷看球时候都在议论什么，结果却发现，这些球迷议论的内容大多都是球队阵型、球员跑位等等，这一发现，也让申思备感震惊。

　　“为什么中国这么大，却出不了多少真正的球星，为什么我们的很多俱乐部队，到现在都没有自己固定的球迷群体？其实答案很清楚，中国足球本来就是一个浮躁的产物，坦率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真正拥有职业足球的精髓，我一直很清楚这一点，这么说吧，在我拿钱最多的时候，其实我心理都很清楚，这种疯狂不会持续很久，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一切，其实早就注定了。”

　　申思随意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他找到了一条短信。“这是中秋节我收到的，是中邦董事长黎家信发来的。”一条中秋的问候短信，可是中邦董事长为什么忽然想到要给他发这个短信，申思坦率地告诉记者，这个问题，至今他都不是很清楚。

　　“我的退役时间，比自己设想的要晚了几个月。”申思回忆说：“其实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就已经打算退了，去西班牙参加那个任意球大赛，我原本就想把这个当做是我对于自己足球生涯的告别，后来有了中邦这个机会，看到他们比较有诚意，所以我就来中邦了，现在想想，这个决定或许未必正确。”

　　申思已经不愿意再回忆整个事件过程中的种种恩怨了，虽然谁都知道，卫平和他有着非同寻常的私交，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经过黄浦江上大桥的人们，都会看到桥上那巨大的申思为卫平开的楼盘做的广告，要知道，那时申思还是国际队的队长。同样，申思和卫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门对门的邻居，但是在整个事件过程中，申思和卫平只是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

　　从离开中邦之后到现在，两人再没有过任何联系。

　　很多过去的事情，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有些好笑，比如说，2003年赛季申花的主场球票背后的广告被当时卫平的联洋房产买断，直到球票即将付印之前，申花方面才忽然发现，这个广告上面的大幅照片竟然是申思夫妇。申花同城死敌的队长照片竟然险些出现在自己球队主场球票上，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但是当卫平和申思终于站在同一战壕之后，结果却是，多年的友情忽然变味，卫平曾经说，他希望在事情风平浪静之后，请申思夫妻吃顿饭，但是面对卫平的邀请，申思却选择了回避。

　　“我其实是那种外圆内方的性格，大概这个性格让我吃了一些亏。”申思想了想，对记者说：“让步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认为，是否妥协，关键要看这个事情，值不值得你妥协，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妥协都在委屈自己，但谁又知道，他的妥协不是错误？”

　　一个不为外界所知的细节是，就在和国际俱乐部关于欠薪的官司正在进行时，一位上海足协的官员曾经作为中间人进行协调，国际欠申思的钱是50万，这位中间人的协调结果是，国际方面愿意用15万来结束这个官司，但是这个方案最终却被申思拒绝。“看看现在国内俱乐部，有多少家能够按时给球员发工资的，如果这个事情放在欧洲会怎么样，中国老百姓一直有了习惯，能不打官司就不打，因为怕麻烦，但是我不会这么想，其实我并不是没有了这个钱日子就没法过了，但是我必须为自己讨个公道。”

　　另外一个同样不为外界所知的细节是，在中邦和申思范志毅拉锯的过程中，中邦一位官员曾经告诉申思，他们之所以处罚申思，是因为接到了来自本队球员的举报，而申思在听到这个说法之后，他主动提出要和这位举报人当面对质，对于他的要求，俱乐部选择了回避。

　　“这就是中国足球圈，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们这一代球员，真是畸形足球的畸形受益者。”说到这里，申思忍不住摇摇头：“实话告诉你，在外界认为中国足球最火最热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清楚地预感到，我们迟早会有现在的这一天，但是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早。”

　　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不断有球迷认出申思，并且走上前来问他索要签名。显然，大多数上海球迷并没有忘却申思，毕竟，他曾经是上海足球的象征人物之一。

　　“将来某一天如果我走在大街上，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会认出我是谁，我也不会觉得很失落。”一边给球迷签名，申思一边对记者讲起一段往事：“我能够把足球踢到这个份上，我对自己已经很满意，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的百米速度是多少，对于12秒30这个数字，大概你没有什么感性认识，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申花队有不少队员百米都是11秒多，这意味着，同样跑100米，到达终点的时候，我和别人的差距差不多就是一个房间的距离。”

　　所以在忽然退役之后，申思会有如此平静的心态。“当初在踢球还是读书的问题上，我父亲让我自己拿主意，因为这个决定是我自己作的，所以在有段时间当我遇到那样的挫折的时候，我都没有后悔的理由，因为这个决定是我自己作的，既然是自己作的决定，那就必须自己承受。”

　　比如说，在申思加盟中远的第三个赛季之前，他曾经和申花老总楼世芳有过一次密谈，当然，那次谈话更多的只是闲聊，期间楼世芳曾经提出过申思重回申花的可能性，后来因为考虑到两家俱乐部之间的敏感关系，所以这个设想最终也不了了之。“或许当时如果我回到申花，现在的结果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但是这就是命，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后悔的。”

　　申思的确很享受他现在平常人的生活，几天前他准备

　　远离，但却是暂时的，申思并没有想清楚自己从复旦毕业之后到底做什么，他现在只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学生，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在悄悄地读着教练员的证书，不止一位教练告诉过申思，如果他将来做教练，肯定会成功，但是申思对此却有自己的看法，在中国，做一个教练，或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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