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微博)只等于快乐

　　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他们喜欢一样东西就会很放肆地喜欢，不喜欢就真的表露出不喜欢。在王家中学的两天，记者所眼见的是，几乎所有学生对高尔夫课都兴致极高，尤其男孩，一到高尔夫练习场都手舞足蹈，兴奋得不得了，女孩则普遍会拘谨一些。

　　但是，只要说到要练球，他们就开始激动；哪怕就是看看马老师、徐老师打球，他们也能激动。两位老师在练习场上打球经常都会引来一大帮男孩子围观。课间时候，顽皮一点的男孩子会围着两位老师，开玩笑地跟老师说：“老师，带我们去打打球吧，我请你们吃海苔哦！”就爱缠着老师带他们打球去。现在，高尔夫课已然成了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体育课。

　　不光是打球积极，孩子们捡球也很快乐。一节课上完，两位老师就会领着学生们走到草坪里把高尔夫球一个一个捡回来。一般都是男孩子抢到装球的铁筐和小塑料桶，老师一说捡球去，几十个孩子就跟脱了缰的马儿似的，撒开腿就冲进草坪里，好像要比赛谁捡得最多、谁跑得最远。

　　以前在练习场的时候，都是看着捡球的小车一点点从草坪上滑过，成千上万的小白球不费多大功夫便回收得干干净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在这里，看着孩子们弯着腰在草丛里寻找，一颗颗地将小白球拾捡回来，多少还是有点心酸的。

　　刚开始上高尔夫课的时候，大家都打不远，小白球大多都掉在不超过50码的草坪里，现在孩子们越打越远了，左曲、右曲也都出来了，每次捡球，就要跑出去老远，捡完了，又飞奔回来。在这些孩子的眼中，高尔夫完全没有贵族运动的标签，也没有打好高尔夫就可以出人头地的功利取向，彻彻底底就是一个等同于打乒乓球(微博)、抓沙包、摔跤逗乐的游戏。农村的孩子涉世未深，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对高尔夫行业知之甚少，什么高尔夫球场、豪华会所、数十万的会籍、顶级球具、泰格-伍兹，他们一无所知，全无概念，也无需求。

　　很难想象，倘若有一天他们知道了，在外面打一场球动辄上千，一张会籍几十万上百万，这等天文数字、这种和校园平民式高尔夫之间的天壤之别，会在他们心里产生什么样的颠覆性效果。

　　记者采访了很多孩子，问他们以前知道高尔夫吗？知道和高尔夫相关的工作有哪些吗？知道球童是做什么的吗？想不想去高尔夫球场工作？

　　孩子们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以前都不知道高尔夫；和高尔夫相关的工作有两个：球童和教练；当球童就是去捡球的；都不太想去当球童，因为爸爸妈妈都说球童工作不好。

　　再问高尔夫好不好玩，喜欢不喜欢？孩子会齐声回答：“好耍！喜欢！”在孩子们这里，高尔夫就是单纯的游戏、课外活动。相信在很多年后，不管他们去了大城市，还是留在镇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段在学校里几个人一支杆、一人只打三颗球、拎起小桶冲进草坪捡球的经历，一定是最为美好的珍贵记忆。

　　TIPS：他们是最单纯的少年

　　这些孩子身上有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单纯。他们没有条件去攀比，谁的手机最好玩、谁的老爸最厉害、谁又新报了个特长班。我不知道，他们如果可以攀比，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无忧无虑。

　　王家中学的孩子们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大部分学生家里离学校至少七八里地，也没有公交车可坐，大多都在学校住读。住学校不像住在家里，可以天天有电视看；也不像城里孩子那样可以天天捧着ipad划来划去。他们的娱乐生活很简单，女孩子扎堆儿坐在草坪上，不知道她们聊些什么开心的悄悄话；男孩子要不在操场上追赶，要不就在练习场打位前的草坪上摔跤斗玩，陈副校长则经常在旁边提心吊胆地望着，生怕哪个男孩子一跤摔到地上，脑门又磕到哪块水泥墩子上了。不要去质疑孩子们谁玩的游戏高级，谁从游戏中学到了什么，总之，这里的孩子有权利和同伴肆无忌惮地闹，去田坎上、水塘边弄一身泥、一身水，照样开心。

　　面对摄影师的镜头，他们会毫无掩饰地开心大笑、嬉笑打闹，镜头前没有出现一个90后的标志性表情——“瞪大的圆眼，嘟嘟的小嘴，胜利手势”。顽皮点的男孩子还会大喊着冲着摄影师挥手，甚至冲过来抢占镜头前的最佳位置。

　　采访中，摄影师不止一次对记者说：“这帮孩子太可爱了，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学生娃。”

　　家长眼中的高尔夫从业者

　　拿小费过活不光彩

　　这个常住人口只有3000人的王家镇，虽然的确比很多穷山沟热闹、富裕，但是人口结构也是那样，家里大多是小孩子、老人，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王家中学学生的就读情况也是不太乐观，初中一个年级一般有三四个班级，到了高中一个年级就只有一个班。

　　学校老师告诉记者，很多家里境况稍微好点、成绩过得去的学生，初中毕业就去南部县的高中读书去了，那里的教学质量要好一点，更有机会上大学。有的家里要求不很高、成绩也不太好的学生，初中毕业后索性就出去打工挣钱了。在采访的时候，有学生就自嘲：“考那个学校(南部县的高中)平均分75就可以。我们三科(语文、数学、英语)加起来都到不了75。哪考得上……”

　　“对大部分农村家庭来说，供养一个孩子上高中、大学，其实是很艰辛的。”老师说，“你看学校周边的油菜花田，可能在你们看来，春天到了，油菜花开了，很漂亮，还要拿着相机来拍照、看风景。但是你们不晓得，这么大一片油菜田，收了之后没多少的，也就几十斤油菜籽，一斤油菜籽只能榨出二三两菜油。你都能想到，农民能从这片地里挣到几个钱。”

　　那么，是不是学校给学生多铺了一条进入高尔夫行业的就业捷径，家长们就很看好呢？

　　也不是。梅校长告诉记者，前些年有高尔夫专业的职业学校来王家中学招生，就遇冷了，有些家长不愿意让孩子从事高尔夫行业，认为这种给客人开车背包，以拿小费的方式挣钱过活，颇不光彩。甚至有家长对记者说：“捡个球背个包，一天就给好几百，哪有这么好的事？还要选长得漂亮的女娃子、男娃子去，谁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

　　这种现象，在和孩子们闲聊中也能感觉到，孩子们都认为球童就是给人背包捡球，还要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有个女学生就对记者说，她更想做高尔夫教练，起码有点儿地位。

　　高尔夫是个金主

　　尽管有人对球童这个工作不怎么抱有好感，但依然有很多人对高尔夫练习场进驻王家镇持欢迎态度。这就是王家中学高尔夫练习场给向来安宁的小镇带来的梦想效应。

　　小镇上没有什么产业，除了政府部门、学校医院、居家住户，其他的就是小商小贩，你来我家买点儿粮油，我上你家买点儿日用品，典型的小循环圈子。虽然高尔夫练习场很小，走的也是公众路线，记者也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镇上人来这里学球、有多少城里人愿意花1个多小时的车程来这里消费，但在小镇人眼里，这个高尔夫练习场已然成了一个就业的新机会，一个新的金主。

　　镇上一家饭馆的老板娘就对记者说：“听说今后高尔夫练习场还要建会所，还要在旁边建个球场，等以后来打的人多了，我就去那里应聘！我人还年轻，我也可以去当当服务员撒！”

　　记者后来核实到，校方确有建小9洞的想法，但目前还在研究阶段，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落实、执行阶段。至于建不建、怎样建、什么模式、什么优势，这都是校方需要谨慎考虑的问题。

　　采访手记

　　看到这些实际情况，我能深切体会到，农村孩子在升学、就业、发展方面，不像大城市的孩子那样，享受到足够多的资源，有足够多的机会，农村孩子看得见的前途、希望要比我原本想象的更少。少部分孩子能够挤进大学，勤奋努力改变命运；部分孩子能去职业学校、技校学点一技之长，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还有很多孩子会因为升学的门槛、生活的压力，选择不再深造，早早地去打工挣钱。

　　当然，这是现今社会资源结构性失衡的问题，这不是仅凭个人，靠一个徐建全、梅校长就可以替农村孩子们争取得来的。

　　徐建全、梅校长、陈副校长、马麒云、徐高友，他们能做的，就是在王家镇这个地方，让更多的人觉得高尔夫好，高尔夫不贵族， 高尔夫仅是一个很好玩、很健康的体育运动，而中国的高尔夫恰恰需要受过专业培训的人才。他们想做的，就是勾画出一个理想的高尔夫世界， 一个平民的高尔夫乌托邦， 让普通人，让单纯的孩子、可能辍学的学生，度过一段快乐的学生生活，找到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也许，从王家中学这个高尔夫练习场里，真能走出一些喜欢高尔夫、希望成为高尔夫从业者的学生；也可能，学生们还是像过去那样，觉得给客人背包捡球很没出息；也许这个高尔夫练习场真能让更多的镇上人知道高尔夫、喜欢高尔夫；也有可能，这个高尔夫练习场会遇到一些运营上的困难，也达不到通过开设高尔夫课程来提高学生升学率、就业率的目的。

　　但不管几年后的结果怎样，单看这帮孩子，玩起高尔夫，打好一颗球时的那股兴奋劲儿，你就会明白，这才是高尔夫运动最珍贵、最灿烂的地方，至少它能带给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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