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扑克在中国：面朝阳光 背临深渊
来源：《财经国家周刊》
特约撰稿：王云辉 记者：陈荣
周全盯着对手，把面前的筹码全部推到了牌桌中央：“All in（全下）！”
在德州扑克比赛中，全下通常意味着拿到了场上最大的好牌。但这一次，周全却是在“诈唬”：他手里的牌并不好，但根据前几轮下注的信息，他判断对方手里也没有好牌，这意味着，只要他全下，对手就有很大的可能直接弃牌。
这是一个错误的抉择。他遇到了最坏的情况，对手已经拿到了最好的牌：荷官（发牌员）发的最后一张牌，让比利时牌手凑成了“葫芦”，一种正常情况下出现机率只有1/693的大牌。
他像张开嘴的鲨鱼，毫不犹豫地跟注，赢走了周全的所有筹码。
作为全世界最权威、最受尊重的三大扑克赛事之一，2017年WSOP主赛一共有7221人参赛，自1970年首次举办至今，仅有2006和2010两年的参赛人数超过本届。
比赛门票需要1万美金，超过85%的参赛者都血本无归，只有存活到最后的1084人，可以瓜分超过6800万美金的巨额奖金。而且名次越高，奖金越高，第1084名可以获得1.5万美元，冠军的奖金则高达815万美元。
致命的“诈唬”，让周全倒在了第1085名。
在德州扑克比赛里，这个让无数牌手欲哭无泪的，距离奖金最近的名次，被称为“泡沫”。
从7月14日到8月2日，短短17天时间，周全参加的WSOP主赛、澳门MBP主赛、MBP豪客赛三场大比赛，名次全部是“泡沫”。
比赛连续失利，几十万参赛费血本无归，无疑令人唏嘘。但事实上，自从2013年开始参加德州扑克比赛，过去4年多时间，周全数次登顶冠军，获得的比赛奖金累计已经超过1100万人民币，即使去除比赛报名费及相关开销，年平均收入也已超过150万人民币。
这代表了中国德州扑克牌手的顶级水平。在中国所有的职业或半职业牌手中，能在1年内通过比赛盈利100万元的人，大概只有1/100，而每年都能保持这个水平的，甚至不到1/1000。
据业内人士估算，目前中国德州扑克玩家应已超过5000万人，而今年参加WSOP主赛事的7221名选手中，来自中国的已达到58人，这也是中国选手参与该赛事最多的一年。
在国内的德州扑克比赛，无论参赛人数还是奖金规模，也都在迅速赶上。2016年，WPT（世界扑克巡回赛）中国主赛事总奖金已达888万人民币，而腾讯将于今年底在三亚举办首场WSOP China比赛，赛事总奖池也将达到1600万人民币。
但和每一个产业井喷都会带来市场剧变类似，作为一个极具对抗性的棋牌项目，德州扑克的兴盛，既催生了阳光下的产业红利，也滋生了地下赌博产业的新温床。今年7月，前人人网负责人，“德州扑克校长”许朝军因涉嫌利用德州扑克赌博被批捕，就一度在产业内引发震动。
在这小小牌桌之上，在这个天然与金钱、名利捆绑的圈子里，有人在拼命挣快钱，有人在做开拓创新，有人想让产业走向阳光，也有人正在滑落深渊。形形色色众生背后，德州扑克能否找到一条符合国情的，有持续化、规模化商业前景的，正规化的发展道路？
德州扑克“井喷”
早在20世纪初，德州扑克就诞生于美国德克萨斯州，但它何时传入中国，已经无从考证。
一个普遍的说法，它最早是在2003年前后，由归国留学生舶回，其后逐渐流传开来，并在近4、5年里蔚然成风。
可以肯定的是，与大多数棋牌游戏扎根底层民众，牌手规模自下而上递减不同，德州扑克从一开始，就以精英圈子的时尚潮流形象，自上而下逐渐传开。
究其原因，大抵有以下几点：
其一，德州扑克成局的条件要求更高。
围棋只需要2个人和棋盘棋子，斗地主需要3个人，一副扑克牌，随时随地都可以开战；麻将需要凑齐4个人，还需要一张麻将桌；德州扑克则需要有宽敞的牌桌和成套的筹码，而且它更适合6~9人同时参与。
最重要的是，围棋、五子棋、麻将、斗地主等规则早已人尽皆知，具有广泛用户基础，而作为舶来品，德州扑克还有待普及。
“在中国，麻将桌有上亿张，但专业的德州扑克牌桌，直到现在，最多也不会超过1万张，而且主要集中在一线城市。”联众CEO伍国樑说。
其二，德州扑克易学难精，除了智力外，还考验牌手的观察、心理、博弈决策等综合能力。
“赌徒是绝对打不好德州扑克的。”扑克迷CEO孟隆说。
他总结，德州扑克与投资非常相似，都需要精密计算投入回报比、风险概率、自身位置与行动顺序、自身与对手的资源与心理状态、乃至对欲望的约束，才能做好决策，在何时主动加注，在何时果断退出止损。“这也是为什么德州扑克在金融、投资圈子里最为流行。”
同样，德州扑克职业牌手的每一个决策，都是当前最优的博弈方案，可以获得更高的获胜概率，而且对于错误决策和运气导致的损失波动，也有完善的风险控制。所以只要时间足够长，他们最终都能实现盈利。
最大的改变来自网络。各种德州扑克网站和应用的推出，让更多的人可以随时随地在线打德州扑克。尤其是腾讯、联众等大平台推出德州扑克之后，从其他棋牌项目乃至社交和游戏网络中导入了大量的新用户，大大地推动了德州扑克的普及。
尽管在中国棋牌类游戏中，德州扑克的用户规模目前连前十都算不上，即使放眼未来3~5年，也很难实现全民级的普及，但它的发展速度，乃至发展潜力，依然令人为之惊叹。
伍国樑说，根据联众数据，中国近两年的德州扑克用户规模，每年的增幅都超过50%。甚至放眼全球，中国和南美都是德州扑克增长速度最快的地区。
职业牌手的真实人生
德州扑克最吸引人的，永远是每一场大赛最后，像一座小山一样堆在牌桌上，数以百万甚至千万计的高额奖金。
在普通人眼中，顶尖的德州扑克职业牌手，应该像是1989年香港电影《赌神》中，周润发饰演的高进，梳着霸气的大背头，豪车和美女环抱，出入各大赌场和五星豪华酒店，金钱筹码成堆，以出神入化的牌技大杀四方，每日纸醉金迷。
事实却并非如此。
进入德州扑克圈之前，周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在哈尔滨做了多年的手机卡和手机靓号批发生意，还开过一家汽车租赁公司。
2012年10月，他去河北参加朋友的婚礼，回程时路过北京，被朋友带到一家线下德州扑克俱乐部，第一次接触德州扑克，边学边打，最后居然得了个名次。
回哈尔滨后，他开始在当地的线下俱乐部玩德州扑克，赢多输少，觉得自己打德州扑克有戏，就开始报名参加一些德州扑克比赛，从国内到国外，从小型比赛到顶级的德州扑克赛事，从美国、欧洲，到韩国、澳门，全部打了个遍。最高的时侯，他甚至打过门票高达10万欧元的豪客赛。
有天赋，肯钻研，再加上有点好运气，周全打比赛很快出了成绩，2013年CPG三亚KO赛冠军、2014年APPT首尔豪客赛冠军、2014年APPT澳门站豪客赛亚军、2014年澳门百万赛KO赏金赛冠军、2015年ATOP奥马哈冠军……各种好名次接连而来。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尽可能地降低成本。周全说，真正的职业牌手，大多与普通人差不多，飞机坐经济舱，酒店两个人挤标准间，比赛之外的闲暇时间，也就吃吃饭，唱唱歌，逛逛当地的旅游景点，土豪程度甚至还不如一些游客。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更多外人难以看到的付出。
比如健康，很多职业牌手常年坐在牌桌前，缺乏身体运动，饮食睡眠不规律，落下一身病。
比如家庭，比赛需要四处奔波，一个人在外面飘，很难获得稳定的感情和婚姻。
“人生得到了一小部分，但也失去一大部分。”周全感慨，打牌这几年，自己已经偏离了正常人的生活轨迹，原来的生意也已经基本懈怠荒废。
即便如此，他觉得自己依然算不上真正的职业牌手，因为职业牌手需要将至少80%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德州扑克的钻研和学习中，而他虽然参赛频率高，付出诸多代价，但仍然达不到这个标准。
巡游虚拟世界的鲨鱼
与周全不同，“一七七”是另一种职业德州扑克牌手。
他主要打线上比赛。与线下的大赛相比，这样的收益小，但风险也小，收益也稳定。
接触德州扑克之前，他刚刚毕业在家，准备考个建造师证书，沿着既定的轨迹，找个相应的工作按部就班生活下去。但一次偶然机会，“一七七”在网上看到了德州扑克大赛的直播，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从此入局。
“一七七”毫不避讳，他打德州扑克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钱”。如果找个普通的工作上班，按他的专业，大学毕业生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五六千，而德州扑克一年多打下来，他每个月都能挣好几万。
线上比赛的好处就是坐在家里也能打，没有报名费和出行住宿开销，而且线下比赛每次只能打一场，在线上，你可以同时加入很多场比赛——这意味着“挣钱”的效率可以成倍增长。
最多的时候，“一七七”能同时打10场比赛。
而且，随着国内的德州扑克流行，玩的人越来越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水平又不高，赢钱就变得更加容易，可以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地不断收割。
在德州扑克职业牌手圈，依靠水平差挣低水平牌手的钱，行话叫“吃鱼”，职业牌手是鲨鱼，新手就是被吃的鱼。他们甚至根据不同牌手的水平和特点，分类成肉鱼、鲶鱼、铁头鱼等等，不同的鱼有不同的博弈策略和吃法。
“一七七”说，因为“鱼傻钱多”，现在除了一些国内的职业和半职业牌手，很多国外职业牌手也都开始到中国“吃鱼”。
当然，“一七七”也正在尝试向一些线下现金桌和国际比赛发起冲击。
向一些老板或粉丝出让“股份”，来筹措报名费乃至各类开销，是圈子里最快的风险对冲方式。费用分拆成“股”，自己出一部分，出让一部分，如果没打到奖金，各认倒霉，如果赢了，则大家按“股份”分钱。
没有中介平台，认购“股份”完全基于牌手与粉丝之间的信任，股份和分红也都以口述为准。但只有打出来了自己名气的牌手，才有卖股份的资格。
本质上，还是一个挣钱的“生意”。
社交局与俱乐部
无论是周全这样的职业与半职业牌手，还是一七七这样的“鲨鱼”，都是少数。
对于更多德州扑克玩家而言，打德州扑克不在乎挣钱，更不在乎输钱。对他们来说，德州扑克主要出于兴趣，或是提升自我控制能力的游戏方式。
水木智娱创始人徐华欧曾跟很多商业大佬一起打过德州扑克。他发现，很多大佬们打牌时的输赢都很小，但是每一个决策都很认真、谨慎，而且他们的牌风都跟自己的企业管理方式如出一辙，“曾经有大佬想约一位国外很有名的职业牌手打次牌，对方提出的条件是‘打大一些’，被大佬拒绝。”
对他们来说，德州扑克同样也是一个不错的社交工具，就像马球、高尔夫球扮演过的角色一样，一些在外界看来很重要的合作，可能在几手牌局之间，就已经敲定。
也正是因为德州扑克线下桌的参与者中，不乏大公司大机构月入百万的金领高管，甚至马云、李开复这样的商界大佬，歌手汪峰、澳门小姐冠军杨曦这样的社会名流，所以德州扑克的聚会，往往演变成很多圈子里，结识合作伙伴，乃至结识和“攻关”大佬的社交场。
知名媒体人，山寨俱乐部创始人阳淼，就特意在自己开的“有闻记者之家”咖啡厅里，摆上了一张专业的德州扑克牌桌。在这里，德州扑克不打现金，也不需要买门票，而是成了很多科技记者周末一起聚会和交流行业信息，甚至采访行业大佬的根据地。
不过，这样的社交局，打德州扑克的频率往往并不高。在线下，更活跃的还是各种德州扑克俱乐部，乃至地下的德州赌局。
俱乐部里只有淘汰赛，一般坐满一桌9个人就开始比赛，参赛者缴纳几百元到上千元不等的报名费，换取计分牌，输完计分牌就淘汰离场，前几名则能获得大型比赛的门票、会员卡积分等奖励。
正规的俱乐部不允许交易积分或把积分兑换现金。但现实中，这些积分除了可以用于后续的比赛报名，也基本都可以通过官方和半官方的渠道，变现成各种各样的实物甚至是现金，其中，iPhone是最常见的兑换品之一。
俱乐部盈利的来源，主要是广告，周边销售，以及通过半官方方式奖品兑换过程中的价差等。其中部分变现方式属于“擦边行为”，但和如今流行的棋牌室类似，一般并不会受到政府部门的惩罚。
地下赌局与猎物
但俱乐部盈利的另一条红线，绝对不能越界，那就是不允许“抽水”。
在现实中，组织方是否存在“抽水”，已普遍成为执法部门判定德州扑克俱乐部和私人德州扑克牌局是否涉赌的核心标准。
目前，中国持续经营的德州扑克俱乐部已达数百家，其中有的已经平安开店多年，但也有德州扑克俱乐部开店不久就因涉赌被警方查封，原因就在于，这些俱乐部受不了5%到10%的“抽水”利润诱惑，所以铤而走险，越过了红线。
淘汰式的比赛，并不能满足所有的人。很多人打德州扑克，更喜欢打“现金局”，这种方式没有淘汰，没有排名，每一个筹码都与现金等比例挂钩，如果输完了，可以立刻买新的筹码继续。
对于娱乐和社交的人来说，淘汰赛与现金局只是规则不同。但在地下赌局中，刺激的现金局才是主流。
每个局都会有“局头”，他们提供场地，组织牌局，并从中抽成，有的甚至已经形成了严密的组织。
这种已经深陷赌博的局，是警方重点打击的对象。其中，最受关注的当属今年7月底，因涉嫌赌博被批捕的许朝军。
进入德州扑克圈后，许朝军创立了北京国际扑克学校创始人并担任校长，在圈内获得了“京城名鲨”的名号。前不久，李开复发起的德州扑克人机大战在海南上演，他还担任中国龙之队的出场队员。如今身陷囹圄，令人不胜唏嘘。
另一种赌局，则活跃于线上。
在各种线上德州平台中，也活跃着很多“局头”。他们会通过平台，开设在线的比赛局或限时现金局。
表面上看，玩家是通过没有价值的虚拟货币进行游戏，但实际上，只有“局头”审核通过的人，才能加入到游戏中。
你需要通过微信或支付宝向“局头”转账现金后，“局头”才会让你加入牌局，并“带入”与现金数额挂钩的虚拟货币。等到牌局结束，“局头”扣除“抽水”后，再根据最后的输赢情况将现金转给你。
这样的在线赌局中，有的平台只是被“局头”利用的工具，自身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有的平台知情，但因为有助于产品用户增长，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平台则是私下鼓励；甚至有的平台就是“局头”自己开发的。
但无论如何，如同一七七所说，那些简单把德州扑克当作赌博的人，最终大多都成为了“局头”和职业“鲨鱼”的猎物。
阳光化的产业路径
在伍国樑看来，这些线上与线下的赌博乱象，都是德州扑克产业化发展过程中的必历之劫。
事实上，不仅是德州扑克，几乎每一种棋牌游戏，都可以被利用为赌博工具。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引导整个产业走向阳光化，而不是堕落赌博的深渊。
“从业者本身的心态，是最重要的导向。”伍国樑说，在整个产业的爆发增长中，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抵挡住利益的诱惑，但最重要的是大企业一定要守住底线，不拿德州扑克赚快钱，不乱搞，“用可持续的心态去做，整个行业会发展很好。”
在他看来，如果能守住这条底线，麻将、斗地主等棋牌项目的产业阳光化经验，在德州扑克上也将再次实现。
目前可以看到未来的一条阳光化产业路径，是开发德州扑克的竞技属性。
近几年来，从全国范围的智力运动会到各地的小型赛事，中国每年有众多的扑克比赛举办。不仅如此，WPT、WSOP等国际顶级扑克赛事也正被联众、腾讯等平台引进到中国。这为德州扑克走上产业化发展道路打下一定基础。
徐华欧则有个更大的计划，他试图效法篮球、足球、围棋等传统体育竞技项目，把德州扑克做成一项体育职业联赛。
2014年创办水木智娱之前，徐华欧曾在联众供职多年，2012年联众将WPT（世界扑克巡回赛）首次引入中国的合作背后，就是徐华欧主导。
在徐华欧看来，过去无论是线下比赛也好，线上的游戏平台也好，都跟赢钱输钱有关，而他更希望德州扑克能成为一项智力运动和体育运动。
“现在，大家普遍还把德州扑克看作是一个Game（游戏），但我个人的梦想，是让它成为一个Sport（体育运动）。”徐华欧说。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徐华欧和团队先是做了一个专门用于比赛的德州扑克APP，并引入会员制、社区制，但效果不佳，后来模仿电子竞技项目，大量推WPT中国战队联赛，才逐渐找到了做体育运动赛事的感觉。
做这种正规绿色的比赛性质的“局”，收益主要靠赛事IP、广告和冠名赞助，肯定没做抽水局来钱快，甚至还要亏一阵，徐华欧做了两个赛季战队赛，每个赛季3个月，亏损都在100万元左右。
但这显然是一条更接近阳光的路。徐华欧把自己的联赛比作上世纪70年代的奥运会，一直熬到1984年才开始盈利，现在也成了全球最顶级的体育盛会。
另一个让他笃定的信号是，今年的秋季联赛，已经有一些百万级别的企业赞助和冠名，水木智娱新一轮融资也已启动。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德州扑克比赛的观赏性问题。过去，很多人都认为，德州扑克产业向商业竞技发展的一个巨大阻碍，就是它不够激烈，观赏度不高，很难像足球篮球一样吸引足够规模的观众。
不过从国外的一些经验来看，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无解。
伍国樑说，联众买下WPT后，曾在美国FOX电视台播放了20个赛季，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最终统计结果，在所有体育赛事中，德州扑克的收视率竟然是全台最高的。
他们分析过后发现，其中的原因在于，与足球篮球等赛事相比，WPT德州扑克赛事的重播率是最高的，平均重播15次左右。
而电视台愿意重播德州扑克赛事，是因为他们发现，重播美式足球，一次还有人看，两次就没人看，因为足球篮球赛事，比赛结果非常关键。但德州扑克不一样，过程比结果精彩，重播多次，观看度一样保持高水准。
伍国樑估计，如果国内的大众媒体，比如一些上星卫视能放开限制，播放德州扑克赛事，或者允许做一些德州扑克真人秀，德州扑克产业肯定能得到更大的发展机会，也将带来更多的产业红利。
产业红利的正向循环
一个阳光化的德州扑克产业，到底意味着什么，孟隆应该深有体会。
在创办扑克迷之前，孟隆的从业历程曲折。2000年参加工作时做电子竞技，参与策划了“电竞奥运会”WCG在国内的落地，之后开过网吧，做过游戏媒体，再之后加入硅谷动力游戏频道。
2006年离开硅谷动力后，孟隆到了陈一舟的猫扑做总编辑，第二年借着页游的东风，离职创业，做了一款当时风靡页游界的《妖魔道》。
接触德州扑克就是在猫扑的那段时间，当时，国外归来的陈一舟最先打德州扑克，还经常约着许朝军、孟隆打德州扑克。2014年，手游兴起，孟隆自家公司的页游业务开始下滑后，他开始思考转型方向，也有了更多时间打德州扑克。
2015年，一次去澳门，孟隆看到很多国外牌手在做德州扑克相关的网站，做视频做直播，而国内却基本没有人做这个事情，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行业和潜在的市场机会。
从澳门回来后，页游基本不管，孟隆专心研究德州扑克，每天自己上网，做直播和视频，慢慢地吸引了越来越多粉丝。在一些直播平台，他的实时观看直播人数一度过万，“龙哥”孟隆也成了德州扑克圈的“网红”。
2016年，孟隆放下页游，全身心做德州扑克视频和直播，他决定围绕德州扑克及其他一些扑克赛事，做一个专业的媒体平台。2016年3月，孟隆跟当年做电竞时的好友，如今坚果创投的创始人王展，在北京上地一个高尔夫球场只聊了20多分钟，王展就当即拍板支持。
3个月后，扑克迷正式上线。
仅用了3个月时间，扑克迷制作的德州扑克视频内容，时长就已超过整个行业此前的总和。到今年7月，扑克迷的订阅用户已经超过100万，平均每个月能产生150部视频内容，扑克视频内容总数超过2000部，5万分钟节目时长，可以不间断播34天，节目总播放量超过1亿次。
规模、数据和口碑积累起来后，无论是新人第一次了解德州扑克和学习德州扑克，还是职业牌手了解赛事资讯和复盘提升牌技，扑克迷都成为了圈子里的首选平台，并且先后2轮获得近千万人民币的融资。
不过，在孟隆看来，扑克迷自己的成长是一方面，它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作为最早一批产业红利受益者，反过来也衍生出更多红利，成为红利释放者。
比如，顶级赛事可以通过直播和视频节目挖掘出更大的IP价值，催生更多周全和“一七七”这样的职业牌手及玩家，一些牌技高超的牌手也能通过直播和视频解说，创造新的盈利方式：有人借着直播和解说成了“网红教练”，为了获得“网红教练”的1对1牌技辅导，一些人甚至开出每小时数千元的高额学费。
对德州扑克的产业化而言，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这些新的受益者将进一步催生新的红利，反哺最早一批红利释放者，而两种角色不断互换之下，最终，一个正向循环的产业生态，也将由此成型。
关于未来
有了一定的资金后，周全今年开了几个公司，都是实业，一个是依托东北老家的资源，做东北富硒米的经销，刚刚拿下国代，正在全国招经销商。另一个是和几个朋友合作，开了一家潮汕火锅店。
至于德州扑克，虽然一些超级大赛还会去打打看，但最近大半年他打的比赛越来越少了。唯一还和德州扑克有点关联的活动，是组建了一个名为“德艺全明星”的公益组织，找了一些明星牌手、演艺明星和媒体负责人加入，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
很多新牌手来向他取经怎么打比赛，他跟人建议，不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在研究扑克，学习扑克上，这不是完整的人生，人应该追求生活和事业，其次才是追求另外一个方面的高度。
不过这纯粹是个人选择，并不代表他不看好德州扑克未来在国内的发展。相反，他觉得，国内赛事越来越多，越来越专业，再加上一些国际赛事品牌的引进，德州扑克市场会慢慢走上正轨，机会也会越来越好。
“一七七”也不再每天花14个小时来钻研琢磨提高比赛技术。
扑克迷这样的新媒体平台起来之后，他开始转型，主做德州扑克主播和解说，把WPT、WSOP、EPT等一些国际赛事做成解说视频，或者直播一些大型赛事，各大平台粉丝也积累了几十万人。
闲暇之余，他也打打扑克比赛，虽然来钱速度比纯“吃鱼”时少了慢了，但至少有了个固定工作，有了份固定收入，安心下来。当然，年轻的他依然还有自己的梦想：等攒够了资金，他打算明年去拉斯维加斯打一次WSOP。
徐华欧还在研究各类体育赛事，琢磨着怎么把战队赛的观赏性和代入感进一步做出来，把线下比赛做成一个有价值的IP。
除了企业战队赛，他还在考虑引入地域战队赛，类似足球联赛以城市为竞赛主体，比如北京队对成都队。战队的数量，也正在从60支，慢慢往70支乃至更多发展。
在比赛形式上，徐华欧也在想办法改进，比如借鉴乒乓球和台球等传统赛事，研究两人合作双打、三人组队、接力赛的德州扑克新赛制，一些赛制甚至已经开始反向输出给WPT等国际比赛。
伍国樑接下来的想法则和多年前引入并购WPT一样，继续通过联众这个平台，把更多国际化的优秀的内容展现给中国用户。
作为第一梯队的线上游戏平台，他认为大平台的责任还包括在政策层面继续与监管部门沟通，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继续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推动德州扑克在国内的产业化发展。
孟隆的扑克迷正在启动下一轮融资，他的目标除了做中国最大的德州扑克视频内容提供商，还希望把一些更广泛智力运动相关赛事的直播、视频内容制作做到一个新的高度，释放更多的红利。
不过，不管是周全、“一七七”，还是徐华欧、伍国樑、孟隆，一切梦想和计划的前提是，德州扑克产业真正走出灰色地带，进入绿色发展轨道。一个在阳光下正规运转的产业，才是所有人的机会所在。